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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报,十万火急!"
一声急报,负责传递紧急军情的斥候急速趋步入朝,跪在了大殿中央.引得满朝文武纷纷侧目,窃窃私语之间,都是一脸惶恐与不安.
御座之上的小皇帝听到斥候来报,脸色也不禁微微泛白.只是因为这朝中已经许久未曾见到斥候上报紧急军情了.
这也怪不得小皇帝会如此惊慌了,自小皇帝登基为帝以后,边疆相对安宁并未见太大的军事活动,内部虽有地方匪寇作乱,可都被地方藩镇总管镇压平定叛乱,北魏大局也相对平稳安定,百姓也得以暂时休养生息.
可如今斥候忽然上报紧急军情,莫不是边疆将有兵祸?
“究竟发生何事,速速报来!”
小皇帝有些心慌意乱,忙问到.
“启禀陛下,永安寺有一伙贼匪攻入,冒犯太皇太后凤驾.永安寺护军羽林卫发出红焰示警,情况紧急,请求朝廷派兵支援!”
小皇帝闻言不禁脸色发白,颓然坐在御座之上竟似忘了言语一般,而满朝文武皆是一脸惊恐模样,难以置信.
还是左丞相高钦经验老道,临危决断,忙问道:
“来犯贼匪几何?以何人为首?”
“据线报贼匪共有五百余人,都是流落江湖草莽贼寇,何人为首,暂不得知.”
斥候话音刚落,朝中上下便开始议论纷纷了.
“五百人?怎么会有这么多的乱贼入得京城中来?”
“是啊,不是有照身帖、过关查探么?”
“居然会出现这么大得疏漏,看来,朝中要出大事儿了!”
……
听着满朝的议论纷纷,负责户籍对检的官吏们纷纷面无血色,冷汗淋漓,其中户部尚书最为惶恐,险些当场晕死过去,因在其职权范围之内出现差错,按律连坐,首当其冲,他这个户部尚书只怕是罪责最重,难辞其咎了.
“陛下,惟今之计,只有尽快集结御林军,点齐兵将,急速发兵永安寺营救太皇太后凤驾才是.”
左丞相高钦立刻给出应对之策,一切都以保护太皇太后安全为第一要务.
“高爱卿所言甚是,那朕立刻下诏让御林军统领高韦,集结御林军前往永安寺救驾!”
“陛下且慢.”
小皇帝还未下诏,一直端坐一处的相州总管独孤輳忙在随伺内监的搀扶下起身,缓缓地站了出来,一幅病殃殃的模样,佝偻着身子躬身奏事,言道:
“老臣以为,高将军此时不宜离开皇城,御林军统领,乃是专司陛下护卫以及皇城安全,若是轻易离城,唯恐出现变故.”
小皇帝眉头一蹙,不禁问道:
“那,老将军的意思是?”
“老臣愿代高将军领兵前往救驾,别看老臣年纪大了,可身子骨还硬朗着呢,区区几个贼匪,焉在话下?还请陛下旨,成全老臣这片赤胆忠心.”
才刚一说完,独孤輳便在这大殿之上不断咳嗽起来,这架势仿佛都要把肺都给咳出来了一般.
小皇帝顿时犯难了.
正所谓:疾风知劲草,板荡识诚臣。
越是在危急时刻愿意挺身而出之人,便越值得皇帝信赖。
这独孤輳可以在此危难时刻不顾自身安危、挺身而出,这样臣子不是忠臣又是什么?
只是内侍曾经来报,说独孤老将军这几日偶感风寒,似有越演越烈之势,如今当殿都咳嗽如此,即便在怎么忠勇有加,可也抵不过数月无情啊!
“老将军忠勇可嘉,朕深感欣慰,只是老将军你的身子……”
独孤輳知小皇帝心中踌躇,忙跪下顿首再三叩拜,言道:
“营救太皇太后凤驾之事岂可儿戏,老臣深知如今早已体衰年迈,可老臣膝下还有一群儿郎们,独孤家世代蒙受国恩,朝廷有难,独孤家又如何能独善其身?老臣愿领着儿郎们为国死战,以报皇恩!”
老将军一句“愿意为国死战”一出口,便迎来了满朝文武络绎不绝的称赞之声。
古时候文臣死谏,武将死战,是衡量文臣武将是否忠臣职守的最为直白的标准.
历代皇帝遇到这类死谏文臣和死战武将都会加以褒奖和安抚,比如监察御史上奏直斥皇帝行政得失,言语之间便难免会冒犯天子,这便是犯了大不敬之罪,按律当斩,可朝廷又赋予了监察御史监察百官,弹劾不法之权.
故而皇帝对这类官员,从不妄言生杀之事,即便是昏愦无道之君,在杀这类死谏文臣之事上,都会有许多顾忌,这便跟文臣死谏,武将死战这深入人心的评价标准不无关系.
独孤輳这般恳请,小皇帝于情于理,都无法轻易拒绝了,望着满朝文武,一时间便不知道该如何决策了。
“陛下,臣高韦启禀陛下。”
高韦作为御林军统领,皇帝陛下的贴身护卫,每日朝奏时,只要是当值之日总会伺候在小皇帝身侧。平日朝会决策他都不会出一言半句,一直守着身为臣子的本分,从不妄自干预朝政。
可今日他不得不站出身来出言奏事了。
高韦单膝跪地,抱拳上奏言道:
“独孤将军公忠体国,乃我辈之楷模,高韦十分敬重。只是各安其位,各司其职,微臣既然身为御林军统领,守护皇室与皇城安全乃是微尘的职责,微尘岂敢为官不为,假手于人?微臣请旨,点三百御林军即可前往永安寺护迎太皇太后凤驾回銮。皇城护卫,有几位御林军副统领坐镇,皇帝陛下尽可安心。”
“哼,高统领的意思是要置皇帝陛下的安危于不顾么?”
高韦以职权限制不让独孤輳染指御林军之意非常明显,独孤輳老谋深算,又如何会看不出高韦的心思,冷笑一声,虚晃一枪,便直指高韦贪恋权位,不将皇帝陛下安危放在心上,有违臣子本分。
“老将军言重了,微臣只是相信,经由微臣手底下所训练出来的御林军,绝对不会比任何一支军队差劲。”
高韦自信满满的一句话,在众人听来是绝非虚妄,不容置疑的。
言毕,高韦毫不畏缩地对上了独孤輳那双饱经战场磨练的鹰隼一般锐利的双眼。
独孤輳这才正眼瞧见了这位英武不凡的少年将军,那气魄、胆量还有那双散发出来傲人光芒的眼,真是像极了他年轻时候的模样啊,都是这般意气风发,狂傲不羁!
独孤輳不禁心中暗自感慨着,高钦能生子如此,当真是好福气!
“为策两全,还请陛下恩准老臣前往永安寺救驾!”
“此事微尘责无旁贷,还请陛下允准,微臣前往救驾!”
……
独孤輳与高韦就这般当堂争论起来,朝中上下莫衷一是,意见完全无法统一。
小皇帝也急了眼,这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该如何决断才好啊?
一直心心念念二公主安危的二附马穆宴实在是忍无可忍了,一听说永安寺被围困,他就处于一种焦躁的状态,恨不得立刻赶往永安寺解围,正所谓救人如救火,可这满朝文武居然还在争论着该让谁去救?
简直见识本末倒置,岂有此理!
这群人平日里争权夺利也便罢了,可如今十万火急,人命关天啊,居然还这般主次不分,不顾大局!
几位驸马咋闻永安寺危急,都吓得脸色有些发白了,一时之间也不知该如何是好了。而穆宴性子耿直,又心念二公主安危,早就没了那份安然等待的耐心。
不顾三驸马嵇穅的劝阻,一把推开了嵇穅,冲出了百官行列,大喊了一声,道:
“住口,都不要再争了!”
话一出口,穆宴这才稍微找回了一丝理智,知道这声大吼往重里说便是御前失仪了,可他现在顾不了那么多了,忙下跪言道:
“陛下,请陛下恩准微臣一人即刻前往永安寺救人,再这般争论下去,永安寺危矣啊!”
二附马穆宴这般说辞,顿时让满堂之人噤若寒蝉,朝堂上片刻之间便鸦雀无声了,这沉默气氛静得有些可怕,却提醒了在场的所有人,最为紧要的事情是什么。
我隐迹在百官行列中,大口喘息着,身子都止不住颤抖着,伸出右手来死死拽住自己的左手臂,仿佛这样便可以稍微让自己安定下来。
我从未如同此刻这般,恐惧和害怕得全身发抖,我知道自己应该相信她的,可我就是抑制不住内心中那股如同黑洞般深沉可怕的恐惧。
这个时候我知道了,我可以不惧死,却害怕会失去她害怕得要死。
从斥候上报永安寺危急之时,我整个人就处于一种精神恍惚的状态,人都已经抽空了一般,只想立刻赶到她的身边去,即便无法为她阻挡千军万马,可只要是和她在一起,黄泉碧落又有何可惧?
可理智又告诉我不能离开朝堂,只因我曾答应过她,为她守好朝堂,只是此时此刻,我只觉得自己都快要被逼疯了。
看着独孤輳那副故做忠臣得模样,紧握双拳使得指甲掐入掌中溢出鲜血的疼痛,才让我稍微收回了几分冷静。
这场对决才刚刚开始,独孤輳这般跪求前往永安寺救驾,目的绝不会如此简单,让他们去救驾,不是送狼入羊圈又是什么?
可为何,我瞧着独孤輳的模样,并不是真心想要前往永安寺救驾,那这又是为什么?
二附马穆宴的请愿,让朝堂突然变得鸦雀无声,可只过了片刻,那独孤輳又剧烈咳嗽起来,这回咳嗽得整个人都有些抽搐了。
穆宴的一句话,也提醒了小皇帝救人刻不容缓,瞥了一眼咳嗽不停的独孤輳,又看了看低首请命的英武将军高韦,小皇帝心中便定下了合适人选了。
有句话高韦倒也没说错,各安其位,各司其职,这本就在御林军职责范围之内,而且,更为重要的是,军镇总管们本就拥兵自重,怎可再让他们染指御林军?
小皇帝第一次拿出了皇帝的威严,问道:
“高韦,你可有把握平此叛乱?”
“微臣愿立下军令状!”
“好,高韦听旨,着你立刻点齐三百御林军火速前往永安寺救驾,一定要将皇祖母以及几位公主殿下安全护送回宫,若是稍有差池,朕便拿你是问,绝不轻饶!”
小皇帝刚说完,独孤輳仿佛不甘心一般,又开口言道:
“陛下……”
“诶,老将军忠心可鉴,朝中上下皆知。只是一切都以皇祖母安危为先,其他事宜,等待皇祖母凤驾回銮后再行商议。”
得到了小皇帝的肯定回复,高韦立刻抖擞精神,言道:
“微臣遵旨!”
随即,站起身来,退后三步后立马离开了朝殿,往御林军营帐而去,尽快点起兵马后即刻发兵前往永安寺救驾。
“陛下,微臣也请旨,愿与高将军一道,前往救驾。”
二附马穆宴见小皇帝终于一锤定音,也连忙恳求一道前往,他不愿在这苦苦等待,没有亲眼看到二公主安全,他便一刻都不能安心。
“好吧,朕准奏,你去吧!”
小皇帝没有怪罪二附马穆宴的方才的无理行径,知道他也是关系则乱,而且小皇帝还对穆宴心存感激,若不是穆宴及时提醒,小皇帝险些犯下大错。
“微臣多谢陛下!”
穆宴脸上闪过一丝喜悦神色,谢过恩后立马起身,急忙离开了大殿直追高韦而去。
望着穆宴离开的背影,我不禁羡慕他的耿直坦率,可以这般为了所爱之人不顾一切,为什么我就不可以?为了所谓的大局着想么?
可恶~
“来人,快将老将军扶将起来。”
小皇帝也不忘关怀一番独孤輳,立马又言道:
“老将军身子不适,不如朕宣来御医,为老将军诊治一二吧。”
在内侍的搀扶下,独孤輳站起身来,又恭敬地向小皇帝行了一礼,言道:
“老臣多谢陛下关心,这点寒疾不碍事的。老臣便同陛下与满朝文武一道,等待着高将军凯旋归来。”
小皇帝微微点头颔首。
左丞相高钦也瞧出了今日的独孤輳有些怪异,他明知不可能代替韦儿掌控御林军,却偏要坚持代替韦儿统领御林军前往永安寺救驾;明明之前如此低声下气恳求,可求而不得之时,独孤輳居然毫无惋惜不甘之意,这怎么看都不符合独孤輳的个性。
独孤輳究竟在谋划些什么?
高钦虽心中忧虑,可正如小皇帝所言,现在一切都当以太皇太后安危为第一要务。
站出身来立刻回禀道:
“陛下,微臣建议立刻派出斥候打探军情,下令查探出这伙胆大包天的贼匪来历,将其一网打尽,按律处刑,以儆效尤!”
“高爱卿所言甚是,便依卿所奏,此等犯上作乱之徒,绝不可姑息!”
“微臣遵旨!”
高钦立刻安排斥候前往打探军情,以便策应永安寺之变。
就这样一炷香的时间过去了,在满朝文武焦急而有紧张的等待中,所有人脸上表情各异,可都忧心忡忡。
好不容易等到斥候来报,可报上来的却并非永安寺军情急报,而是皇城遭受一伙贼匪来犯,因着有内应,这群贼匪居然通过了东华门,直奔大殿而来。途中与御林军相遇,正在激战对抗之中……
满朝文武闻言大惊失色,惊恐不已。
小皇帝也一副不敢置信的模样,呆呆地言道:
“怎么,怎么会这样?!”
顿时朝殿上乱成了一锅粥,高钦也不禁有些慌乱了,可朝中只有两个人面色依然不改,反而嘴角上扬,极力掩饰着内心的狂喜……
这两个人一个是端坐装病的独孤輳,而另一个便是深谋城府的当朝右相贤王萧衍!
这一刻,我才真正明白过来,他们要做的,究竟是什么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