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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茶肆中挤满了避雨的客商,马上的白衣少年不禁皱起眉头。他倒不在乎外面的雨有多大,但坐骑最怕这种天气,强行赶路极易损伤马匹。
没奈何,龙朔只好翻身下马,解下鞍具,然后按了按斗笠,遮住了俊秀的面孔,远远坐在茶肆一角。耳边客商的谈话声不住飘来,有人道:“听说北边整军备战,要南征了。”
“怕什么?那些胡狗最盛的时候,也没渡过大江。”“唉,这次情形可不妙,大燕刚攻下长安,要不了多久就能灭了秦国。到时真要南下,大江也挡不住。”
“建康城倒还太平,不像要打仗的样子啊?”“那帮老爷只知道秦淮河的粉头,说起打仗都哈哈大笑,跟听天书似的。”旁边一个汉子骂道:“那帮家伙,到时候他们的下场连周姚都不如!”
北方群胡竞逐,亡国无数,但灭族之惨无过于周国姚氏,他这句话可以说是恶毒的诅咒。众人岔开话题,拉拉杂杂闲聊起来。
龙朔慢慢饮着茶,焦急等着放晴。他离开宛陵后便一路北上,准备到洛阳打听个明白,忽然间,一个细小的声音传入耳中,龙朔全身一震,手里的茶水泼出大半。
“白玉莺那个骚货说了小公主已经派了人手前往益州。听说由夭小姐亲自出马”龙朔摒住呼吸,心头一个劲儿狂跳。
他苦苦寻了十年,甚至不惜出卖色相肉体,没想到却在这里听到了星月湖的消息。小公主龙朔想起慕容龙身边雍容的美妇和那个红衣少女,他清晰的记得,两女当时都腹部隆起,看来慕容龙有了一个女儿太好了,老天着实待我不薄。
龙朔心念电转,一边倾听那个压得极低的声音,一边思索道:“他们去益州何事?夭小姐又是何人?”两声低笑传来“那个小妖精出马,苏震南算倒了八辈子血霉。他怎么惹着咱们了?”
“苏震南算老几,还不是他婆娘?她娘家图谋不规,已经被灭了门。还剩两个出嫁的女儿,白护法传令要斩草除根,本来是让妙花师太出手,不知怎么让小公主知道了,非要抢过来”龙朔怔怔听着,身子忽冷忽热。
不知过了多久,他一仰首饮干了茶水,心里已经打定主意。那两人是潜踪匿迹的大行家,龙朔自忖无论轻功内力都在两人之上,没想到只跟了半日便失去了线索。他不敢怠慢,立即启程赶往益州。苏震南这个名字龙朔听过,他是益州大豪,一手断岳掌名扬武林。
龙朔还知道他的妻子姓的是淳于,乃是淳于家三朵名花之一,锦海棠淳于棠。龙朔心急如焚,到达益州也是半月之后。一进城,他便赶往苏府,见府前的守护一切如常。
顿时松了口气,但他并没有入府,而是在附近寻了处客栈住下。从午至晚,他都站在窗口冷冷注视着苏府,谁也不知道他心里在想着什么。到了晚间,龙朔梳洗妆扮换上女装,以龙静颜的面貌悄悄潜入苏府后堂。
堂中一个三十多岁的美妇正在灯下刺绣,只看了一眼,龙朔便认出了她就是淳于瑶的姐姐,苏婉儿的母亲淳于棠。
不仅那张美艳的面孔与淳于瑶的有八分相似,而且肌肤间带着淳于家特有的白嫩,彷佛香浓的牛乳凝成一般,皎然生光。华美的面孔犹如一朵开得满满的海棠花,衬着锦缎般的皮肤,愈发鲜妍耀目,怪不得被人称为锦海棠。
她手中拿一方锦帕,像是小儿所用的襁褓,眉梢眼角之间蕴藏着无限的柔情密意。静颜向下看去,差点儿以为又看到了初逢的淳于瑶。淳于棠小腹圆滚滚挺在身前,竟是临盆待产的样子。
一个方面大耳的中年汉子走过来,柔声道:“阿棠,别再绣了,还是早些休息吧。”淳于棠放下锦帕,用手背揉着腰肢,笑道:“儿子就快生了,不着紧些怎么成?”
苏震南展臂将妻子抱在了怀中,用满是胡须的下巴刮着娇妻的面颊,说道:“这次千万要给我生个儿子。”淳于棠痒得咯咯直笑,她两手来回遮掩,可掩得了上边的脸颊,掩不了下边的粉颈。
最后只好两手捂在丈夫下巴上,嗔怪地说道:“婉儿都十六了呢,老夫老妻了还这样闹生个儿子就生个儿子,好继承你们苏家的香火。”苏震南重重吻在妻子鲜红的唇瓣上,抱着她笨重的身体回到卧房。
龙静颜象幽灵般静静伏在檐下,她什么都没有做,守到黎明时分,便悄然离开了,第二天,她再次潜入府中,同样毫无异状。淳于家被灭门的消息还未传到益州。
而分娩在即的淳于棠也无暇理会他事,全心全意都在为即将来临的小生命准备着,龙静颜在后堂一连躲了三夜,都没有发现异常,而她也没有告诉淳于棠星月湖即将来到的消息,让她们提高戒备。
淳于姐妹是师娘的知交好友,义母又与沈府的淳于瑶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于情于理,她都应该出声示警,但静颜并没有这么做,对她来说,只有报仇才是唯一的,为了报仇,什么情理都可抛弃不顾。
只要能换来与星月湖接触的机会,就是死十个淳于棠,她也毫不在意。第四天夜里三更时分,长久的守候终于有了结果。
淳于棠夫妇刚刚吹灭灯火,伏在檐下的龙静颜忽然心生警兆。她小心行蜷起娇躯,躲在梁间的凹处,视觉和听觉同时攀上巅峰。随风传来几声闷响,声音微不可闻。若非她全神贯注,也难以查觉。
静颜闭上眼,将那些声音在脑海中拼凑起来,勾勒出一幕幕场景。一群人潜入院内,从东侧的厢房开始,进行着有计划的屠杀。苏府的护卫中也有几名好手,却没有招架一招半式,都是一个照面便气绝身亡,甚至连喊叫也来不及。那些人下手毒辣,只一刻钟工夫,他们便血洗了整个苏宅,只留下这最后的院落没有动手。
彷佛树叶落在地面上的沙沙声从四面传来,将院子团团围住。龙静颜冷眼旁观,始终保持着静默,就像一块被人遗忘的岩石。
她整整等了十五年,才又一次离星月湖妖人这么近,千思万绪涌上心头,却丝毫没有影响她的心神。现在要的不是感慨,而是牢牢记住每一条线索。
忽然间,墙头响起一串银铃似的轻笑。龙静颜心头一紧,知道碰上了高手。她如今的功力十丈内虫蚁的声音都可听得一清二楚,竟没有听出她何时掠上高墙,这女子轻功绝不在自己之下。
那笑声久久不绝,彷佛一串浅紫色风铃,在寂静的夜空中摇曳着渐渐飘远。静颜确定她从未听过这个声音,但那声音里却有种莫名其妙的熟悉感卧房一阵响动,苏震南沉声道:“谁?”
那女子娇声地说道:“打扰了贤夫妇的好梦,夭夭真是过意不去呢。”静颜将檐上的瓦片支起一线,小心地向外看去。
只见高墙上立着一个花枝般的紫衫少女,她年纪似乎比苏婉儿还略小着一些,但那种与生俱来的妩媚却远在苏婉儿之上。
丝绸般光滑的长发盘在脑后,两耳各悬着一颗明珠,两条细细的弯眉秀美如画,朱唇红若樱桃,那双水汪汪的妙目灵动无比,顾盼间媚态横生。
再往下看时,静颜身子不由一震。那少女雪白的小手放在腰间,纤美的指尖殷红刺目,兀自滴着鲜血。瓦片微微一动,那个名叫夭夭的少女便似乎查觉到般朝檐下看来。静颜不动声色地收敛目中的光芒。
同时运起房心星监的玄功,控制心跳的强度和身体的温度,吐纳也由外呼吸转为内呼吸。苏震南推门而出,见是这么个娇俏的少女,不禁大为奇怪。此地虽非戒备森严。
也不是谁都可以轻易进来的,难道他双眉一挑,口中发出一声低啸。夭夭叉着小蛮腰,风情万种地娇笑起来“苏大侠莫要费力气了,夜深了,贵属都睡着了呢。”啸声传开,四周黑沉沉没有任何回应,苏震南心知不妙,厉喝道:“你是何人!”
“我是夭夭啊。”那少女说着。紫衣一闪掠下高墙,笑盈盈道:“人家可不是来找你的。淳于棠呢?”
一个钗斜鬓乱的美妇走出来,扬声道:“淳于棠在此。”她一手握着长剑,一手扶着肚子,虽然衣衫凌乱,有孕在身,锦海棠依然是丽色照人。夭夭美目亮了起来。
“姐姐竟然有了身孕呢,真是太好了!夭夭最喜欢小孩子了!”她打量着淳于棠圆滚滚的腹球,喜孜孜道:“有八个月了吧?真是太巧了。”
淳于棠与丈夫对望一眼,都有些莫名其妙。这女子闯入府中,应该是敌非友吧,可她的神态口气却看不出丝毫敌意。那种娇媚可爱的样子,倒像是笑闹无忌的邻家女孩。那少女纤柔的腰肢动人地轻扭着。
缓步走近,嘴里笑道:“姐姐的皮肤好白哦,水灵灵的,又细又滑,好像缎子一样,怪不得叫锦海棠,真漂亮呢。”夭夭巧笑嫣然的俏态落在静颜眼里,看到却不仅仅是她美丽的紫衫和妩媚的面容。
透过她娇美的体态,静颜能看到她外表下隐藏的秘密淳于棠暗自戒备,问道:“姑娘深夜来此,找我何事?”
“做灯笼啊。”一群黑衣人在墙头现身,十余盏灯笼同时亮起,摇曳的火光映出少女白玉般的面颊,同时也映出她眼中邪恶的笑意。淳于棠一怔,还没明白过来,就见那少女紫裙一旋,穿着绣鞋的纤足朝丈夫腰间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