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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茫茫的天,白茫茫的地,这个世界到处都是白茫茫一片,除了这样冷绝的的颜色,窦荛看不出其他任何色彩。窗外的世界和她没有任何关系,小姑娘安静的坐着,沉沉静静没有任何波澜,窗外的世界和她没有任何关系,窗内世界也和她没有任何关系,这里不属于她,她也不属于这里,豪华的屋子比不上她惦念的那个小院儿的一丝丝,可是她不不得不呆在这里。
屋内很安静,只有她一个人,环顾了屋子一眼,窦荛觉得这华丽的屋子里有个吸收氧气的东西在一点点吸收着屋子里的所有生气,这是间俄罗斯风情十足的豪宅,华丽雍容的图案设计,极尽色彩的奢华之所能,将贵族宫廷的唯美与装饰韵味充分发挥。奢华冶艳的皮草,充满异国情调的半宝石和刺绣、滚边和浓郁色彩,在一片低调的秋冬秀场洋溢着充满奢华与唯美的高调气质,华美的彩色宝石、闪耀的华丽项链、腰链、别针、手镯,再现了凝重的帝俄风格。
可是这些窦荛都看不进去,她只是在这里吃喝,然后完成自己的使命。她留在这里的使命是什么,其实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刚开始她以为她是知道的,她以为她来这里是要利用她学了这么十几年的本事来帮养育教导了她的那群人办点什么事儿的,可是在她来这里这么几天没收到任何指示的时候她知道她来这里的目的可能并不是当初师父给她的那些资料上所写的那样让她作为一个象征性的身份或者特工的身份来这里。
所以与其说她是安静还不如说她是无所适从,陡然间有种被全世界都遗忘的感觉,当一个人开始怀疑自己本身存在的时候,这不能不说是一件让人悲伤的事儿。
窦荛才十九岁,十九岁的女娃娃还不很谙这个世界所有的弯弯道道,况且她的成长那么特殊。可是这不代表孩子傻,孩子长了一双那样灵秀美丽的大眼睛,这就不是个蠢笨之人的眼睛,所以当有一天她试图自己去联络“那边”的时候,得来她看不懂的几个字之后,她呆愣,她疑惑,继而她恍然,然后就悲伤的无以复加。
“那边”只是让她好好生活,然后就没有任何别的吩咐了。照例不是应该和往常的任何一次训练一样给她指示然后让她交出满意的答卷么?可是这个好好生活是什么意思?窦荛不懂。可是不懂着不懂着,她在有一次看着那个和她生活在一个屋子的男人用那样灼热爱慕怜惜的眼神看着自己的时候心神一震,那样的眼神让她恍惚,恍惚中觉得这样看她的是另一个男人,可是随即她就回神了,怎么能一样呢,眼前的男人没有那个男人狭长的眼线,没有那人挺直的鼻梁,也没有那人那样宽阔洒脱的身条,更没有那个男人狭长眼睛里的黑亮,闭了闭眼睛,垂了眼睑,蓦的,垂了眼睑的小姑娘身子一震,她似乎觉得,她就只是单纯的被送出来,送出来远离了那个漂亮洒脱的男人身边。
她还记着她那么小心翼翼的用屋里的调频收音机联络到“那边”的时候得了那几个字之后外带了一声长长的叹息,那声叹息不甚熟悉,可是她知道那是谁的,她惦念的洒脱漂亮的男人的声线像极了那声叹息,可是少了些时间淬过的沧桑,当时只是呆呆的被切断了联络,可是这会儿,蓦然发愣,前前后后一想,窦荛就浑身都开始发冷。
她身上没有背负任何伟大意义的使命,没有那些冠冕堂皇的理由说她的身份是影响家国大计的,她来这里,只是因为她必须离开她原来生活的地方,不来这里,兴许可能会去其他地方,总之是必须要走的,无所谓哪里,只是刚好有那么个恰好的身份恰当的理由让别人相信她是带着任务来这里的,她得离开,离开那个男人,因为他父亲是要她离开的。
无意识的把视线转移到窗外,外面依旧是白茫茫一片,窦荛的眼前再看不进去这富丽堂皇的所有色彩,想通的一瞬间,她是愤怒的,她甚至想要立刻弹起身然后奔出这间屋子,奔到那个她一直尊敬的唐叔叔跟前问问你为什么用了那样让我无可拒绝的理由把我送出来,可是浑身重的她连手指关节都动不了一下下。
她是愤怒的,也是无可奈何的,她不能跑到唐珏明跟前去问为什么,因为唐珏明必然会给出她一个连辩驳的缝隙都没有的答案,她知道那些大人物总是能找出恰当的无懈可击的理由,其实她也不能跑出去问,因为她现在处在这样一个里面富丽堂皇的让人窒息外面苍寒冰冷的让人窒息的世界里,嘴角绷得紧紧的低着头,窦荛沉默的坐着。
隔着很遥远的距离里,唐珏明在办公室里安静的坐着,照例是不做声,过了好半天以后,他他还是认为他做的是对的,唐家不可能会有窦荛那样一个儿媳妇,那样一个从小受着各种特殊培训的女孩子定然不是能做唐家媳妇儿的人选。那样的儿媳妇将会给以后的唐家带去很大的麻烦,因为她清清楚楚的知道唐家的人是干什么的。
作为唐家的儿媳妇儿,乖巧就够了,伶俐也是可以的,可是不能知道太多东西,于是唐珏明绝对不会同意让窦荛姓唐的,他太知道他的儿子是什么样的人了,于是非得那样大义的理由才能断了儿子的念想,于是唐珏明再次觉得自己没有做错任何事。这样认为的唐珏明在很长时间之后依旧没开灯,只是深深的叹了口气,然后起身穿衣服竖起衣领掩住自己的脸出门回家。
“我来这里只是因为我不能和那个我看了有十年的男人在一起”这个念头让窦荛连血液都奔跑的慢了些,于是脸色就白中透了些青灰,原先还带着些希望带着些不得不活下去的念想的,可是这时候连那些支撑活下去的念想都没有了,那活下去似乎也就是可有可无的事情。唐尧还好么,不知道还会记着自己么,自己看着他的点点滴滴快有了十年呢,哦,时间怎么那样快,他陪着她走了十年呢。可惜时间走得太快了,他陪着她也就只有十年而已,小姑娘伤心极了,绝望极了,可是也只是安静的坐着,她觉得她必须找出一个活下去的理由,于是她就想着那个陪着她走了十年的男人,可是她离他很远,于是这点理由似乎已经支撑不住她呆在这里。手指满满攥在一起,再有一点点绝望,窦荛就要离开这里,回不去也好,能回去更好,她们不能在一起就不在一起好了,她总能回去看看他的吧。
突然,头上落下了一只手,这让窦荛反射性的伸手成爪要擒拿,可是抬头的时候看见这些天一直远远观察自己的男人眼里带着温存看着自己,那个男人不好看,但是也不难看,眼睛里的戾气消失之后这甚至是一个很温和的男人。窦荛依旧是带着些防备的,攥着男人手腕的手也依旧没有松开,因为这个男人那样温和的看着她,于是她没有甩开放在自己头上的手,只是呆呆的看着人家眼睛里的自己,小小的一个倒影满脸都是绝望极了的样子。
这时候哪怕是一只猫狗蹭在身边都会给窦荛带去莫大的慰藉,因为前一刻她正在拼了命的找自己存在的理由,这会儿头顶上的手带着将要烫伤她的温度提醒了这个空间里还会有另外一个人关心着自己,至少这会儿是关心着的,于是窦荛慢慢松开了自己的手,呆愣着。
“身体不舒服么?”王群觉得小小的一点羊脂玉做成的人儿情况糟糕透了,浑身都透着孤零气息,瞬间像是能飘上云霄成了仙。
没有言语,也没有动作,窦荛疑惑了,这难道不是自己的敌人么?可是敌人这样关切自己,那自己视为亲人的人怎么能忍心丢弃了自己呢。
窦荛想不清楚,就不想了,然后起身落荒而逃,她心里太乱了,用她自己的是非观念理不清这样的情况,于是她逃走了,起身鸟儿一样的飞跑出去,这屋子这样大,随便找一间钻进去,然后关紧了门。
她不害怕,毕竟她有一身的本事,她也曾经和鳄鱼在一起喝过茶。她只是绝望,然后疑惑,然后迷茫。
可是几天之后,窦荛还是窦荛,窦荛觉得就算迷茫,敌人也还是敌人,那个遥远一端的男人也还是为这些敌人劳心劳力着,她得帮帮那人。于是她自己又联络“那边”,当做不知道她只是为了离开而离开,按照原来的吩咐尽可能的把她能搜集到的情况传递过去。
当然,她不可能永远那么顺利,当原本她以为夜半早已入眠的男人出现的眼前的时候窦荛一点儿都不害怕,相反她镇定极了,镇定的看着这段时间对自己很不错的人脸上出现的痛心极其愤怒,她一点儿都不害怕,她只是觉得事情本该就是这样子的,她迟早得被发现。敌人脸上就该露出这样狰狞的颜色才好,这样她觉得才是对的,这样她才不会时时想起她被一直尊敬的至亲的人那样送离开她念想的男人身边。
于是她本该能躲开那一巴掌的,她没有躲开,一头撞到偌大的书桌上,粘稠的液体留下来的时候,她决定再不要当窦荛了。
窦荛忘记了前尘的所有,她如初生的婴儿一样,睁开眼的时候重新开始接纳这个世界,这个屋子的所有人对她都很好,她慢慢的成长,如果没有往后几年的流亡那该多好。
流亡了好几年之后,她终于不再流亡了,她来到一个更加陌生的世界,有一个在她看来世界上最漂亮的男人惶惶的照看着她。然后有一天之后,她睁开眼看见了她原本以为再也看不见的那个男人,她觉得她做了好长时间的梦,现在终于到梦醒时刻。”
两鬓已经有了少许华发的男人悄悄的把这些文字放回原地,书架最底端的笔记本里夹着的纸张悄然的隐没在层层的书堆里,然后男人出去了。
男人推门进屋,那些文字里的主人公依旧像羊脂玉雕成的人儿,这时候娇糯糯的说“你忙完了啊,肩膀疼。”语气依旧孩子一样。
“嗯,忙完了。”走过去擒住那娇娇的红嘴唇儿,深深的饮尽了所有的甘甜,然后坐到床边儿上推按着玉人儿的肩膀。
听见娇糯糯的声音说舒服的时候男人觉得自己真的很幸运,幸运极了。
“我要累死啦,再不要写字啦”哼唧着说话的玉人儿觉得男人有点沉默,但是沉默就沉默吧,眼看着女儿们都要成年了,这个男人这些年越发的端着了。
“你怎么能死呢,我不许的,你得一直陪着我,等到你不想陪我了,那你就去吧,我跟着你去。”男人心说,俯□轻吻了一下哼唧说话的人的脑袋瓜一口,然后继续抚按,这刻男人脸上依旧凌厉,可是连毛孔都是温柔而缱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