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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心中一动,这才确认确是任祈派来的人,苏轼的这首词我只与任祈一人说过,当时我笑言,若我哪天有难,就以这首词为暗语,他必须得来救我。
我听他将这句话念出来,脸上已经收起了试探,只严肃道:“请带路。”
他领着我沿街而行,走了有大半个时辰,他才领我进了一条巷子,又串了一会儿,他才道:“刚有人跟踪,不得已绕圈,请门主不要见怪。”
我相信任祈,顺带也信任眼中的青年人。
所以我笑着点头,温声问:“你叫什么名字?”
青年明显怔了一下,过了会儿才道:“在下陈晓平。是任副门主新任命的南风堂堂主。”
“南风堂?”我有些疑惑。
“黄金门下有东南西北本堂,南堂主管联络。”
虽然知我也取不出什么好名字,但东南西北,这也太俗了吧。不过话又说回来,若任祈取梅兰竹菊,我也会说他是假装清高。得,南风堂,嗯,还可以。
大概是得益于红袖的方向感,我跟着他转了这半天竟没有晕头,还能认出自己大概是身在城南的民居之中。
弄堂中偶尔有人,但都是些年长的老人,女的在缝东西或是捡菜,男的就吸袋旱烟,我和陈晓平经过,他们偶尔抬头瞧一眼,也很快就散去,并不留恋。
走到弄堂的最里面,陈晓平才在一道小门前停下了。说实话,我此时很有抗战时地下党组织的感觉。我有一种感觉,就是从这道小门一进去,说不得也是一个地道,往地道里走,就是一片灯火通明,有如龙王宫。
我正胡思乱想,小门开了,一个年龄颇大的妇女,瞧了陈晓平一眼,点点头“跟我来。”
我跟在陈晓平后面,本以前门里面就是屋子,哪知里面还是弄堂,又走了几分钟,才转入另一个弄堂,再往前,就是一间的大院子了。
妇人朝我们点点头“到了。”说完,转身到墙后,不见。
陈晓平也不理,直接推开大门,里面首先是个小院子,院子中央是颗大的榕树,下面一张红木琴案,摆着一架古琴。
四周的角落里稀稀拉拉的种着几株竹,除了东南角的是佛肚竹之外,其他都是细细小小的凤尾竹。竹上攀着几株粉色的牵牛花,倒也相得益彰。
我暗暗打量着这里,若任祈将总部设在这里,我是不信的。我又瞧了一眼陈晓平,哪知回头看时,他不知何时已不见踪影,偌大的一个院子,竟凉风飕飕。这时倒也怀疑起那句词来。
可是!那首词我确是连墨非也没提及过,其中有几句记不大清楚,所以也没有默下来给墨非,这个世界,应该没人懂这首词才对。
我又等了会儿,还是没有人。
我心里跳得厉害,却又强自按捺住。心想,既来之则安之,又给自己做了许多的心理建设,才缓缓地迈着如铅重般的步子,往大堂走去。
大堂左右都是椅子,中央是一个大案,案后只有一张椅子。说不得这里真是某一个门派或是大家族开会或是处置公务的地方。
我摸着摸那椅子,其实我不懂做工啊,或是材料之类。到这里了也不会装懂,但那些材料看上去倒似乎真的很贵重的样子。大堂布置得相当简单,是一个以前在电视里随处可见的屋子。
我咳了几声,竟是半点声音也没有。
我又摸着经过大堂往后院走,心想既然陈晓平能无故消失,那么定是有人在暗中观察我才对,我如果表现得太害怕,一定不大好。但若是坐着不动,也不行。既然他们不出现,一定是想看我的反映;若退一步说,真是任祈让人请我来(我自始至终更相信这种可能),那么,他此时不出现,应该让我自己四处瞧瞧。
我胡思乱想了片刻,走近后院,竟似回到了苦竹轩,一样是笔直挺拨的竹子,一样的简单,除了几株穿插其中的牵牛花,竟是一色的翠绿。刚刚还乱成一团的心竟奇迹般的心旷神怡起来。
我在竹子的中央四处看,发现竹子的角落里竟还藏着几株杜娟,开花时间早已过去,竟还蔫着几片,挂在枝上,有气无力。
我沿着庭院往里走,一步比一步熟悉,似乎在哪里见过或是曾经幻想过这样一个院子,长廊并不繁复,但从长廊的窗口往外看,有一个花丛,里面种着许多不知名的白色小花,一朵比一朵艳。
我再往前,是一个小湖,小湖就在竹子庭院的里面,只有一道木墙相隔,然而却似两个不同的世界,小湖里,有几只白色的鹅类,正相互嬉水。
小湖的中央有一个小亭子,四周用白纱围住,看不出里面有什么。
似乎有种力量推着我,让我踏上那小桥,慢慢的朝那小亭子去。
走至中央,小亭里传来流水般的琴声,浅浅的,却又让我极其惊讶。
那是我曾经唱过的王菲的月满西楼的调子!
那小桥是白白的白头打造成的,上面铺着很细的白色毯子,踏在上面悄无声息。
曲子被调得极软,而我踩在那毯子上,就像踩在云层。
走近那亭子,小桥这面的白纱被风吹起,那里面也铺了一层的地毯,上面那个弹琴的人背对我坐着,乌黑的长发一直垂到地上,他穿着纯白的衣物,从我这个角度看,美似一幅画。
我踏上了台阶,那人没动。
我走到了他的对面,他还是没动。
我坐下来,他抬起头,朝我轻轻一笑。
我震惊了。不是惊艳,而是惊讶!
傅汝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