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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北宋真宗年间,契丹北辽入侵中原,在倒马关前摆下七十二座天门阵,端的是神鬼莫测、凶焰滔天,三关节度使杨六郎挂帅出征,广邀天下豪杰,共议破阵之法。
杨六郎本名杨延昭,并非真个行六,只因威猛善战,被比作将星-六郎星,方有了这个称呼。群雄议了良久,却是苦无对策,忽有一人大步奔入账内,朗声道:“欲破天门阵,先取降龙木。”
有分教,此言一出,引出一位绝世奇女子,女中真豪杰。群雄定睛观瞧,见此人生的五短身材,体肥如猪,天生一张圆嘟嘟胖脸,辨不出美丑,唯乍一见面,只觉一个“贱”字在心头徘徊不去,恨不得将其痛打一顿,却是位江湖名人,唤作忘情居士的。
这个忘情居士,无论诸子百家、医卜星筮、排兵布阵、拳脚棍棒,抑或诗文歌赋、机关消息、吹拉弹唱、坑蒙拐骗,林林总总,凡是叫得上名字的,样样均有涉猎,虽不精通,却也不愧一个博字,人称“江湖百晓生。”
若仅是如此,倒也担得上一个拙外慧中的美名,只是此君为人处世,却比那长相更要淫贱三分,是故还有一个绰号,唤作“天下第一贱人。”
杨六郎虽非以貌取人之士,见了忘情居士,亦是想将那砂钵大拳头捶到他的面上,忙稳住心神问道:“不知那降龙木生在何处。”“元帅且听洒家道来,这降龙木天下唯有一株,乃是穆柯寨镇山之宝,穆柯寨距这倒马关倒是不远。
不过百里路程,只是那寨主武功高强,杀法骁勇,万马军中取上将首级如探囊取物,兼性如烈火,喜怒无常,一把绣绒大刀使将起来恍如疯魔,不死不休,无人敢惹,只怕不易求取。”
杨六郎道:“阁下所言之人,可是名讳唤作穆桂英,小字二姐,人称”河朔疯狗穆二姐“的那位女中豪杰。”
忘情居士喜道:“原来元帅也知此人,实不相瞒,这个绰号还是洒家给她起的哩。”杨六郎笑道:“这穆桂英大名鼎鼎,本帅岂能不知,据闻其人年不过二八,已隐隐然为北武林盟主,虽说性情有些怪异,然深明大义,只需派一得力之人讲明缘由,借木之事料来不难,不知诸位可有与她熟识的。”
杨六郎言罢,却是将那目光望向忘情居士。忘情居士面露尴尬道:“元帅所言甚是,只是洒家与那穆二姐有些过节,唯恐见面争执起来,误了元帅大事。”杨六郎暗道自己糊涂,予一妙龄女子起上如此不堪外号,交情能好到哪里去。
一江湖汉子大笑道:“杨元帅不是外人,何必遮遮掩掩,不就是上门求亲,被痛殴一顿么,在座诸位,又有几个没因这求亲之事挨过那条母大虫的打。说起来阁下当真是锲而不舍,足为吾辈楷模,无论被打成何种模样,每逢初一、十五,必到那穆柯寨走上一遭。”
忘情居士道:“过奖过奖,这万事挡不住一个”恒“字,所谓精诚所致,金石为开,洒家不像尔等,挨上那一两次打,即裹足不前,等吃洒家与那穆二姐的喜酒时可莫要眼红。”
群雄闻言皆是大笑,一老成持重之人笑道:“兀那丫头虽说桀骜不驯,为人行事倒是光明磊落,吾等虽说吃过她的苦头,却也说不出她什么不是,放眼江湖,年轻一辈,论武功声望,也只有那”
关西狂犬狄大郎“能和她相提并论,只是吾等确实与她不好见面,还请元帅派遣帐下大将前往。”群雄对穆桂英赞不绝口,不想恼了一员小将,正是那杨六郎之子杨宗保。
杨宗保年方十四,将祖传杨家枪法练得娴熟无比,在东京汴梁,与各府公子比试,从未输过,正值年少轻狂之时,自诩武功绝顶,当下心头不服,出列讨令。
杨六朗道:“此事关系重大,汝毫无沙场阅历,去不得。”书中代言,杨宗保乃是初至两军阵前,是故杨六郎有此一说。
忘情居士笑道:“元帅,小将军却是去的。其一,此次去借降龙木,单凭三寸不烂之舌,干那沙场厮杀鸟事,洒家观这小将军言语便给,定可说的那穆二姐心服口服。其二,小将军乃您家公子,身份尊贵,给了那丫头好大的面子。
其三,俗语曰这姐儿爱俏,小将军生的眉清目秀,论起相貌,在这大帐之内,也只比洒家逊色半分,还不迷得那穆二姐神魂颠倒、言听计从。”忘情居士自吹自擂,群雄大笑不已。
杨六郎亦是莞尔,却觉得颇有几分道理,手举令箭道:“杨宗保听令,本帅令你率领一千精兵,备齐厚礼,到那穆柯寨求取降龙木,务要礼数周到,切勿使性妄言,恼了那穆桂英,坏我军机大事。”
杨宗保大喜,领兵而去,到得穆柯寨,大张旗鼓,拍马叫阵,大呼道:“杀不尽的山贼草寇,速速献上降龙木,饶尔等不死,牙嘣半个不字,杀个鸡犬不留。”
话音未落,号炮连天,杀出一哨人马,为首一员女将,金盔金甲,胯下桃红马,手持一柄绣绒大刀,威风凛凛,杀气腾腾,正是穆桂英。
杨宗保定睛观瞧,倒吸一口冷气,魂魄少了三分,暗自思索,想我杨宗保,在那东京汴梁,天子脚下,也是个风流人物,不敢说阅人无数,倒也识得不少美貌佳人,却何曾见过此等标致的。
金枝玉叶不若她冷傲,大家闺秀不若她风雅,小家碧玉不若她可人,青楼名妓不若她风骚,当真是羞煞昭君气死貂蝉,莫不是嫦娥转世,仙女下凡。
你道穆桂英为何来的这般快,却与那忘情居士有关,这个忘情居士痴缠无比,穆桂英不厌其烦,方戏言道,若能胜得过她,即以身相许,忘情居士当真。
每当初一十五,必来山前挑战,虽屡战屡败,却是屡败屡战,掐指数来也战了五年,今日正是初一,穆桂英早就披挂整齐,闻得有人叫阵,只道是忘情居士,率队杀下山来,却见一员银盔素甲的小将。
诸位看官,论起这个色字,男女均是一般,穆桂英一见杨宗保生的齿红唇白、俊俏无双,也是霞飞双颊,心如鹿撞,怒火如雪逢酷暑,杀气似烟消云散。
说来好笑,一对金童玉女虽说郎情妾意,你侬我侬,然一个少年气盛,一个脾气火爆,通名报姓,三言两语,却是话不投机,刀枪并举,战作一团。
战不数合,杨宗保被杀的汗流浃背、盔歪甲斜,心头正急,却见那穆桂英拨马便走,杨宗保大喜,紧追不舍,一追一逃,离开两军阵前,到得一个小树林中,穆桂英反身一刀劈下,杨宗保躲闪不及,将眼一闭,暗叫一声:“吾命休矣。”
不料却是虚招,穆桂英轻舒猿臂,将杨宗保擒住,按到马鞍桥上。列位看官,要说这杨宗保将门虎子,家学渊源,本不致如此不济,只是一来武功确不及穆桂英,二来首次征战沙场,经验胆气均是欠缺,怎比那穆桂英刀头舔血、身经百战,是以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即失手被擒。
“杨将军,奴家手重,可曾伤到于你。”无论何等粗野女子,在心仪郎君之前总要摆出一副温柔可人之状,穆桂英亦不例外,收起江湖好汉豪爽之气,轻声细语的问道。
“贼婆娘,小爷一时大意,落到你的手中,要杀便杀,何必啰嗦。”杨宗保喝道。“奴家好言相询,将军何必出口伤人,奴家尚是待字闺中的黄花闺女,哪是什么贼婆娘。”穆桂英娇嗔道。
“哈哈,笑煞小爷了,你个刁蛮泼辣的野丫头,落草为寇的贼婆娘,哪个知晓你养了多少野汉,小爷观你山上喽啰无有一万亦有数千,莫非各个是你的面首。”杨宗保哈哈大笑。
“住口,枉你自诩将门之后,何以出此污言秽语。”穆桂英柳眉倒竖,怒斥道。“小爷偏要说,贼婆娘!臭婊子!小骚货!小破鞋!”杨宗保骂道。“贼厮鸟,腌臜泼才,直娘贼。”
穆桂英不甘示弱,也将那粗话反唇相讥。若说这二人,一个出身草莽,一个将门贵胄,说到粗话,原本穆桂英应该强些,谁知不到片刻,即语竭词穷、败下阵来,却原来那杨宗保乃是烟花柳巷寻常客、风流阵里急先锋,若说这污言秽语,又有哪个胜得过勾栏妓院。
“腌臜泼才,信不信老娘一刀砍了你的狗头。”穆桂英骂不过杨宗保,恼羞成怒道。“呵呵,我把你个千人骑万人跨的骚母狗,这句”腌臜泼才“,前前后后已说了三次,也不怕单调,来来来,小爷的脖子在这边,尽管一刀砍下,十八年后小爷又是一条好汉。”
杨宗保初生牛犊,将那意气看的比性命重要,再者隐隐然觉得穆桂英不会痛下杀手,只管占那口头上的便宜。“你这狗贼想死,老娘偏不杀你,却要打你。”穆桂英气极反笑,扬起巴掌不轻不重的在杨宗保臀上打了一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