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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身份
“顼儿,坐下吧!”英宗先让赵顼坐下,说道:“你刚才说有人想将太宗钦定的太平御览刊印?”
赵顼说道:“不错,这个人是城西平民医馆的东家王静辉,此人不仅医术高超,前一段时间传遍汴都给人开刀治病的郎中就是他,他还精通机关制作。他刚发明了一种机关,可以大大加快印书的速度,并且非常廉价,这次他想将太宗皇帝钦定的太平御览刊印行世,以弘扬我大宋的文治。”
赵曙说道:“这个人我在宫里也听人说过,我吃的药中就有他制作的。‘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此人的诗词都传到我的耳朵里了,想必已经传遍汴都了吧?!这次又想将太平御览刊印行世,这也倒是一件值得称颂的事情,把原本借给他用来校对刊印也没有什么问题,不过此原本毕竟是太宗皇帝钦定并且也是天天阅读过的书,所以朝廷也要从国史馆中抽调一两个官员到他那里监督一下,以防原本被损坏丢失。”
赵顼对于父亲知道王静辉的事情显然是非常清楚的,毕竟王静辉的诗词风格时而清新亮丽,时而磅礴大气,每首诗词都在汴都广为流传,歌女都以唱“王词”为荣,这样的才子名声在这个时代想不知道都很难,在加上王静辉再现了神医华陀的开刀治病的神迹,搞得他医馆人满为患,这样的声名早就使朝廷想招揽他了。
赵顼说道:“父皇说的是,不过孩儿曾到王静辉的印刷作坊里看过,此机关确实是精妙绝伦,他曾对我说过,仅需月余便可以将一千卷的太平御览印刷完毕,所以在国史馆中选两个侍制到他那里去当监督也不会太过辛苦他们。”
赵曙听儿子说千卷一套的太平御览全部印制完毕也不过才需要一个月的时间,他对这样的印书速度感到非常的震惊:“皇儿莫不是和我开玩笑?那太平御览手抄本全套需要一个大木箱来装盛,一个月的时间哪里够用?恐怕连不论语都没办法雕完吧?!”
赵顼回答道:“孩儿哪能欺骗父皇,那王静辉今日白天就邀我到他的印书作坊里去看过,孩儿亲眼看到那印刷机关印书的速度,几十个伙计仅凭那部机关不到一天便可以排版印制上百部论语,价格十分低廉,现在汴都家境比较贫困的学子大都买他印制的书籍。”
赵曙听后虽然感到十分不可思议,但他知道颍王赵顼的本性纯良,应该不会在这个事情上骗自己:“这个王静辉倒是个奇人了?!这件事就交给皇儿你去办吧,从国史馆中挑选两个人到你那里去帮忙。顺便你告诉那个王静辉,如果此事办好了,朕不仅给他重赏,而且今后还会将太平广记、文苑英华等书籍交给他来印制!至于刊印好的书册,你和国史馆等一起商量一下,确定能购进多少套。”
赵顼说道:“父皇,孩儿还有一事没有和您说,我和王静辉交往,他可并不知道我是皇家中人,我是冒充朝中大臣之子来和他交往的,此事孩儿做的有些荒唐了,还请父皇恕罪!不过此人胸罗万机倒是个非常难得的人才,诗词做的好这当然不必再说,连皇妹读过他的的诗词后都说当今除了苏子瞻,其他人都没办法和他相提并论;难得他一手好医术还心怀百姓,城西贫苦人家没有少受此人的恩惠,连孩儿吃了他所赠的药物后,身体也比以前好多了。不仅如此,此人还擅长治国之术,我常到他那里和他讨论,他言论新颖,立意颇深,让我颇得益处,我这里还有他几篇策论,虽然与天下士子有所不同,但也让人不得不信服。”
英宗赵曙听了赵顼对王静辉的夸奖后,也不禁对他产生了很大的兴趣:“你隐藏身世和他交往是有点荒唐,不过这也没有什么,毕竟皇家中人和民间交往,他们总是不会说实话的,你这样做也没有什么错。刚才你说此人擅长治国之术是什么意思?你把他写策论拿来让我看看,他是否真的有这份才学?”
赵顼从书案上把王静辉交给他的那几份策论找出来,交给英宗赵曙过目,还在一旁说道:“此人言论与天下众人有很大的不同,他也曾因此嘱咐我不要把这些策论散发出去,以免遭人误解,但孩儿观此人所写的文章后,感到虽然言词观点虽剑走偏风,但经过他详加解释后,也让人无可辩驳。”
英宗赵曙从儿子手中接过王静辉的写的策论后便在一旁仔细的看着,当他第一次读王静辉写的策论的时候和他儿子一样,策论的内容和观点对他们来说是急剧冲击力的。王静辉这个无耻的抄袭者所写的策论无疑是综合了一千多年后现代人对古人或是事件的综合评价,在这方面是赵曙父子和这个时代的古人所完全不能和他相提并论的,但这并不能代表他们不能理解这种观点,虽然它在现在这个时代下看起来有些离经叛道,但无论在那个朝代都会有一些实用为上的现实主义者。
英宗赵曙便是这些现实主义者当中的一员,与儿子赵顼现在还带有浪漫主义色彩不同的是,赵曙的经历让他与儿子是完全两种人了。尽管他刚刚亲政不过几个月而已,在执政方面并不比儿子高明多少,但他在继位、亲政成为这个帝国皇帝之前,所承受的心理压力要远远高于儿子,这是赵顼现在所不能感受到的,那来自慈寿宫里那个老太太的压力。由于不同的经历,使得英宗赵曙对王静辉的策论的评价要远远高于儿子赵顼,因为通过自己的经历和这几个月的执政经验来看,王静辉所写的东西要比那些朝堂之上只会满嘴仁义道德的大臣们所讲述的正统原则要高明的多,更加实用和更好的可操作性。
其实王静辉在给赵顼写策论的时候很想把马基雅维列的君王论给搬过来的,但一想西方那种强盗主义哲学在这个满口仁义道德的东方古国里百分之百的肯定不会得到认同,所以他结合一些历史上的人物和时间为例子进行评论解说。实际内容上就是一部东方版本的君王论,把政治家之间的虚伪、妥协、选择等等技巧用比较温和的语言描述出来,这样能够让这个时代的人最大限度的接受这些策论中的观点。
英宗赵曙在书桌前慢慢翻看这些策论,内心中却对王静辉的才华感到极度的震惊:儿子赵顼描述的这个仅仅二十岁的青年对于这个国家的了解远远超出了他的想象,这些策论或是讲皇帝与臣子间的关系,或是一针见血的指出这个国家现在所面临的困境,或是讲商业、农业、军事内容丰富的让赵曙感到十分惊奇,他亲政也已经有好几个月了,对于现在这个国家所面临的挑战是非常清楚的,不过此时他更加关注的是自己的亲生父亲的地位,他是过继给仁宗皇帝的,此时他称自己的父亲濮王为皇考,这显然不能让他感到满意“也许这个年轻人可能有办法解决这件事”英宗赵曙心中默默的想到。
赵曙说道:“这个人胸中倒是颇有才学,我想把他引入朝中,免得有人说朝廷‘漏才’,你看怎么样?”
对于父亲想让王静辉入朝为官的想法,赵顼是绝对赞成的,但他以想起王静辉那不想做官的理由,脑袋便摇了摇说道:“我也曾多次劝过他去考制科,但此人全无做官的心思,而且更有意思的是他不想来朝中做官是因为他不想下跪磕头。”
英宗赵曙听到儿子说出王静辉不想当官的理由时,便哈哈大笑的说道:“不想下跪磕头?!这个理由倒是新奇,不过如果他真的有才华,不下跪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赵顼说道:“父皇打算让他担任什么样的职务呢?此人诗词、策论、医术等都颇为精通,而且今年的科举考试已经完毕了,要想招他入朝为官也要等到明年了。”
赵曙说道:“看他的策论虽然言词偏激,但所写的也十分有道理,如果只是让他当个太医的话也未免有些大材小用了,怕他不会接受。这样吧,等他完成刊印书籍后,找个机会见见他,看看他是否真的有才能入朝再说!”
第二天,赵顼带着英宗的手诏到国史馆调了两个人押送这太平御览来到城郊王静辉的商务印书馆。王静辉被赵叶的办事效率吓了一跳:本来他以为最快也要两三个月才能把书给借出来,没想到赵叶的手段通天,只需要一天就把书给送到印刷作坊里面了。这让他对赵叶的父亲的官职产生了种种猜测,不过他就是想破头也回想不起来历史上这个时期有个姓赵的当朝宰辅,倒是想到赵叶父子可能是公候的可能,这使得他对赵叶的交往中更加小心了。
当王静辉把刊印书籍的任务交给印刷作坊中的曾掌柜亲自执行后,他便和赵叶来到书房中,问道:“赵兄果然好手段,这太平御览居然这么快就能从国史馆中借出来,想必赵兄家人当不会是平凡之家吧?”
到了这个时候,赵叶也不打算把自己的身份继续隐瞒下去了,他说道:“王兄误会了,不过这也确实是小弟有所隐瞒,在下是颍王赵顼,我的父亲便是当今皇上。我也不是故意对王兄隐瞒自己的身份,实在是因为想要结交王兄所以不得不出此下策,望王兄勿要怪罪!”
王静辉听完他的自我介绍后,脑袋一蒙:天哪!这小子不就是历史上的宋神宗吗?!他怎么现在不呆在皇宫中还到处乱跑?!不过仔细想想他也就释然了:宋神宗的继任者当了皇帝后不还是挖了条地道从皇宫中跑到妓院里去找李师师吗?更何况他现在还不是皇帝,换身衣服就可以跑出来了。不过历史上的神宗赵顼好像不是个好色之徒,那他旁边带的肯定不是他的老婆,多半是他的妹妹蜀国公主或是魏国公主了。
赵顼看到王静辉半天站在那里不说话,还以为自己的身份吓坏了对方,说道:“王兄对我的身份大可不必在意,我辈相交不过是意气之交而已,想王兄本是洒脱之人,当不会有这么多的世俗之见吧!”
王静辉听了他的话后才感到自己刚才愣神儿了,淡然的说道:“不管怎么样,我还是要谢谢你,要是没有你,这太宗皇帝御览过的书籍也没有这么容易就能借出来!”
赵顼客气的说道:“这也没有什么,我把这件事向父皇禀明后,父皇对此事十分重视,我大宋历来重视对于文治教化,这太平御览内容甚多不宜刊印,王兄既然能够有这么好的办法来印制此书,父皇说等此书刊印完毕后还要嘉奖你呢!如果印制的速度快的话,父皇还打算把其他几部书一同交给你来刊印发行!”
王静辉听后说道:“皇上的嘉奖到不必了,能够刊印此书已是让我流芳百世了,颍王殿下请放心,我一定会将此事办好!”赵顼也注意到王静辉对他称呼的变化,对此他也感到有些失落,但这也是必然的,所以两个人在书房中有谈论了一会儿诗词后,就分手告辞了。
对于王静辉来说,这个大宋未来的神宗皇帝赵顼如果给他内心中没有留下一丝冲击这显然是不可能的。王静辉在送走还是颍王的赵顼后,便独自坐在书房中沉思:利用和赵顼交往的特殊经历来实现他步入仕途来施展自己的抱负,他也考虑了,但深知历史的他还是对于能否是神宗时代王安石那拨人的对手感到没有底气。
历史上英宗赵曙的短命曾让王静辉扼腕不已,这倒不是他对英宗皇帝有多大好感,而是因为英宗在政治上远比神宗要成熟的多,如果他能够多活几年等神宗赵顼再长大些,政治上更成熟些的,也许王安石发动的变法运动就不会对宋朝造成这么大的危害。
在王静辉的历史观念中认为:王安石发动熙宁变法来革除北宋的弊政这本身没有错误,出发点毫无疑问也是出于好心,但错误就在于王安石把北宋当成了画纸,随意按照自己的想法在上面泼墨作画,对反对派进行压制,听不得一丝一毫的负面声音。熙宁变法最大的危害在于两派政治力量由道义与治国理念之争,蜕变成私利、意气与权力之争,由确曾有过的君子之争,堕落为真正的小人之争。从此,在大宋帝国的政治舞台上,再就很少见到那种信念坚定高远、人格高尚纯粹、学术博大精深的伟大人物了。随着苏东坡与司马光的黯然离去,标志着一个时代的正式结束。从此,北宋正儿八经进入了一个政治伦理急剧沦丧,政治空气迅速恶化,是非善恶观念完全丧失的时代。整个帝国官场完全趋向厚颜无耻与卑贱猥琐,到处充斥着道貌岸然的衣冠禽兽,他们兴高采烈地奔走于堂皇神圣的庙堂之上,探囊取物般地攫取着国家的权力与财富,直到将北宋帝国导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宋朝的衰落不是因为王安石发动的熙宁变法的政策有多么“扰民”而是在于这场变法使北宋的国家统治高层整体上沦为一群政治流氓的天下,这为以后蔡京等祸国殃民的人物进入朝堂铺平了道路。
“折腾来折腾去,最终还是因为政治的彻底沦丧导致国家的衰落,这可不是玻璃杯、印刷机、火药所能解决的,难怪宋朝拥有最先进的武器和庞大的军队,在作战的时候还是处处挨宰,真是可怜这个时代的军人了,黑锅净让他们来背了!”王静辉心中默默的哀叹着。
夜晚又再次准时降临到这个世界最大最繁华的城市,看着街市上那点点灯火,王静辉在黑暗的书房中又再一次的陷入了矛盾之中:难道自己还要看着历史再一次上演原来的悲剧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