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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丁墨说他没犹豫多久就同意了林琳的提议，把《黑色蜥蜴》的著作权让给了林琳，陈自力惊讶地张大嘴巴。</p>
他无法理解丁墨的做法，人家拿出仨瓜俩枣的就把你辛苦创作的作品抢走了？这和卖自己的亲生骨肉有什么不同？</p>
于旦却是面色如常，这种事并不是个例，他上一世耳闻过，目睹过，甚至间接参与过。</p>
豆瓣上大把三四分评分的烂片，其实这些烂片的编剧已经算是编剧群体里的人生赢家了，至少他们的本子能被资本相中，并真金白银地投钱拍成电影。</p>
“你和林琳之间说到底不过是你情我愿的交易，为何要事隔这么久才重新翻出旧账？”</p>
丁墨咬牙切齿地恨道：“如果只是《黑色蜥蜴》那一回，我也不会拖着半截入土的身子和她撕破脸！”</p>
《黑色蜥蜴》的本子卖了四十万元元，在丁墨看来已是难以想象的天价，林琳却明白这个价钱其实是卖低了。林琳三四年没出过卖座的作品了，在资方眼里，她属于那种有些资历但跟不上潮流的“老人”。</p>
林琳成立工作室的目的就是为了吸收新鲜血液，试图在“新鲜人”的血肉上筑出条新路子。丁墨来之前，工作室已经雇佣了两名女助手。两名女助手都是学院派出身，技巧纯熟，手速也快，但思维僵化的厉害，写出来的东西毫无新意，根本达不到林琳的要求。</p>
电影如期开拍，丁墨也顺利拿到了他的二十万，林琳的工作室新接了电视剧的本子，她让丁墨也参与进来，还为丁墨争取了联合编辑的头衔。</p>
“那时候我不仅不恨林琳，甚至还真心地感谢她。我写的《黑色蜥蜴》严格算起来像小说多过剧本，林琳花了很多时间把粗糙的半成品精修成了干净有力度的成稿，也把我从门外汉调教成了摸到些门道的熟手。”</p>
《黑色蜥蜴》上映后票房口碑节节走高，资方以小博大赚得盆满钵满，林琳也一扫之前几年的颓势，成了编剧圈炙手可热的人物。</p>
“看到林琳靠着《黑色蜥蜴》拿到了金像奖，说不后悔那是假的，但我也只能安慰自己，若没有林琳的人脉，我的本子连拍成电影的机会都没有。我用了几个月调整好心态，开始创作心中酝酿很久的作品《坏家伙》。”丁墨从衣服兜里掏出药瓶，神色痛苦地吞下了三颗棕色药片。</p>
“我在《坏家伙》上倾注了很多心血，下定决心要用这部作品来证明自己……”丁墨按住腹部的手微微松开，神色也渐渐舒缓。</p>
丁墨刚才吞服的棕色药片是医院为晚期绝症患者专供的强效止痛药，药片含有大剂量成瘾性成分，但止痛效果一流。</p>
陈自力忍不住插话问道：“《坏家伙》？去年我在网上看过这部电影的枪版，你是说林琳又一次偷了你的作品？”</p>
“没错，堂堂金像奖编剧得主林琳似乎特别垂爱我这个无名小卒……”</p>
“那时候我已经在工作室干了大半年，见多了圈子里的光怪陆离，自觉心眼也长了几分…”丁墨苦笑，“出于防备之心，我没有告诉林琳我在攒新的本子。那时工作室白天黑夜地赶电视剧的剧本，大家通宵加班是常事，我也只能挤出时间来创作。”</p>
“《坏家伙》写到尾声时，我终于忍受不住越来越频繁的胃胀，请假去了医院。”丁墨用手摩挲着杯子，表情苦涩，“是胃癌，晚期，而且是恶性程度最高的胃体低分化腺癌。一开始我根本不相信医生的话，觉得一定是误诊，我只是胃胀厌食，怎么就成了晚期胃癌呢……”</p>
丁墨又去了两家医院，都得到了相同的结果。癌症这种恶疾和其他疾病不同，在年轻力壮的人身上的恶化速度要远高于体弱的老年人。</p>
这种胃癌五年存活率不会超过百分之二十，四十岁以下的患者存活率要再低上一大截。医生给出了化疗的保守治疗方案，丁墨没有告诉老家的父母，在朋友的照顾下开始住院治疗。</p>
老板林琳让工作室的助理来医院送过一次果篮后便对丁墨不闻不问，丁墨也大概明白了自己已经成了没有利用价值的弃子。</p>
三次化疗过后，丁墨头发尽脱，人也暴瘦二十斤，体内的癌细胞数量却没有如预期般下降，他的化疗宣告失败。</p>
之前送果篮的女助理再一次来到病房看望丁墨，她已经从工作室辞职了，这次来是要告诉丁墨两件残忍的事实。</p>
“你之前参加菠萝计划的复试，本来是可以进到前三的。林琳走后门找关系成为了四名评审之一，她之所以要做评委，一是为了曝光率，更重要的是想挖些有潜力的苗子据为己用。”</p>
“复试的稿子是由我先筛过一遍，再挑出其中比较亮眼的由林琳审核。你和第五名的总分只差了一分，你知道林琳给你打了多少分吗？满分十分，她只给了你三分，之所以给出这么低的分数，就是为了确保你一定会被淘汰。先打压后笼络，这是那个女人的惯常做法。”</p>
“那次比赛的前五名，不只是有奖金这么简单，据我所知，得奖的五个人中有三人已经开始独立牵头做项目了。”</p>
女助理说出的第二件事更为惊人，林琳以一百五十万元的价格卖出了《坏家伙》的版权，新电影即将开拍。</p>
“不要怪我为什么才告诉你，我也只是个混温饱的九流小编剧，要看着林琳的脸色吃饭。”女助理告诉丁墨，她要结婚了，婚后会和丈夫一起回老家创业。“临走前说出这些，也是为了让自己良心好过一些。”</p>
“丁墨你用的笔记本电脑是入职时林琳配给你的那台对吧？无论是工作室的电脑还是她给你配的笔记本，里边都置入了木马软件，你敲的每个字都在林琳的监控之下。”</p>
“如果不是丁墨你得了这个病，林琳应该也不敢如此明目张胆地强抢，她现在把你当成了活死人，连渣子都不想分给你。”</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