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0:再让我抱一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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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1.4

    第二天一早,穆奕早早被母亲叫起来,今天是他正式接任曼森国际酒店的日子,这意味着从今天开始,他将失去很大一部分自由,睡懒觉首当其冲。

    妈妈已经把他的闹钟调到7点30分,在未来的日子里,每周至少有五天,他必须按时起chuang上班。

    痛苦只是一时的,起早的习惯一旦养成,以后连闹钟都不需要。

    他穿着居家服坐在chuang边发呆,佣人阿姨已经把他今天要穿的衬衫西服准备好,是妈妈专门为他定制的,庄重又不失帅气,她知道难看的衣服他一定不会穿上身。

    chuang头的抽屉里有电子体温计,他拿出来给自己测了一下,37度4,吃一点退烧药就好,不用再去打针。

    站在浴室镜子前洗漱,他的动作缓慢的好像被刻意放慢的电影画面,他觉得自己需要休息,可是他同时又迫不及待的成为曼森的总裁,那么这两者他只能选择其一。

    洗脸刷完牙涂保养品,他忽然坐在马桶盖上,呆呆的看着面前的马赛克瓷砖,眼花缭乱的就像他昨天夜里的梦境一样。

    梦里他又回到不久前的傍晚,他一/夜宿醉后一直睡到了黄昏,醒来后,试图和母亲谈一谈他婚姻的问题。

    他不想娶谢绾绾,也不会和云佳在一起,他喜欢秦时与,他想和时与结婚,他说完这句话,就被妈妈打了一耳光。

    不算太疼,但却是他长这么大第一次挨她的巴掌。

    她很生气,她说,你想都不要想,我们穆家绝对不能娶别人的私生女进门。

    说完她就上楼回到和他爸爸的卧室。

    穆奕想她毕竟是自己妈妈,他又是独生子,只要他多求求她,保证以后很听话不再忤逆他们,她还是会心软的,他的要求也不多,只要答应他能让时与过门就好,给她一个光明正大坦坦荡荡的身份。

    他随后跟着上楼,悄悄打开母亲房门,正准备哄一哄她,就听到她坐在背对着房门的chuang沿上打电话。

    让他决定继续偷听下去的理由是,她说了秦时与的名字。

    他一直靠在门外没有离开,安静的听着。

    她说,哪怕秦时与是个普普通通家庭的小女孩我都能容忍得了,她可是秦夫人的眼中钉,把她领进门以后怎么面对秦家,他们家的人最好不要得罪,那是一家子小人。

    还有还有,她继续对着电话说,我们穆奕差什么呢?要家世有家世,要样貌有样貌,我怎么看那个秦时与都配不上我们小奕,和谢绾绾的婚姻早就定好,这半路悔婚传出去会让人笑话死。

    穆奕猜想,和她通话的人应该是他的舅妈,妈妈有什么事都喜欢和她说,她觉得秦时与会让他丢人,她就更不会和外人讲这件事,只能对自己家里人说一说。

    舅妈不知道对她说了什么,她突然很不高兴的说了一句:私奔?那他可不敢!就凭他自己一个人,秦时与会跟他私奔?那女孩儿可人精着呢!她对穆奕能是真心的吗?她看上的还不是穆家的钱?

    她停了一会听对方说,然后接话:他要真不顾及我这个做妈妈的和这个家,我还有别的办法,他是我亲生的我舍不得折腾他,秦时与可不是我亲生的,我总有办法对付秦时与,我让她一分钟都没有脸面在G城在穆奕眼前出现,还有她那个妈妈,我要说收拾她,秦夫人第一个站出来帮忙。

    舅妈大概是在提醒她什么,这次隔了好久,她才说,我怎么会让我儿子知道,真有把秦时与和他/妈妈逼死逼疯那一天,我也不会让穆奕知道。

    穆奕太了解母亲的性格,她霸道骄纵不是一两天,被他外婆外公chong着,在他爸爸这里彻底chong坏,她想做什么事,家里几乎不会有人说不。

    他怕她根本不给自己准备的时间,就把时与拖进了危险的境地里。

    谁知道等待时与和时与妈妈的是什么,哪里需要什么刀枪棍棒,对于秦时与来说,舆/论和流言,就可以杀死她。

    对时与来说,最大的磨难就是别人异样的目光,她的全世界都是靠她用自己努力得来的尊重尊严铸造起来,看似坚不可摧,可是一个女孩子的尊严到底能撑得多坚固的世界呢?

    又或者,在未来的哪个不知名的下午,她突然消失在一场车祸里,一切都是毫无征兆又无比自然的发生,他该相信那是意外还是人为呢?

    不说时与会遇到什么,单说时与的妈妈,如果时与知道是因为他才让她的妈妈受到委屈和无辜的牵连,那么不用别人拆散,秦时与一辈子都不会再理他。

    那之后没几天,母亲再和他提起时与的事情,问他是不是和时与玩玩,还是认真的。

    他当时的回答是:我玩一玩而已。

    他都不记得到底说了多少遍玩玩而已,说的自己都快信了。

    梦完这些他又梦到时与一个人赶夜路,她走的很快,好像是冬天的夜晚,她穿着厚厚的驼色大衣,头发被风扬起老高。

    穆奕不认得那条路,周围没有商户没有人家,路灯很明亮,可是没有月光,很凄凉。

    他跟在后面一直喊她慢一点,他很努力的迈步想跟上她,双腿就像灌了铅,很费力才能挪动一步,他一直以为时与是不想理自己,等到她突然跑到路旁一个垃圾箱旁边开始呕吐的时候,他才反应过来,时与是看不见他的。

    时与很痛苦的样子,他走近了想去扶,却摸不到她的身体,然后,他看到了时与的嘴巴上都是血。

    她站直身体掏出纸巾擦嘴,全都是血,她吐的也是血。

    再然后,他被吓醒了,妈妈正站在他的chuang边推他的肩膀,让他起chuang。

    他可能在马桶上坐了很长时间,妈妈又来敲他浴室的门,他马上出去换衣服,随后下楼吃早餐,和父亲一起出门去公司。

    一切都很顺利,办公室还有乔唯送来的鲜花,卡片上写着:祝总裁大人工作愉快。

    他有很多东西要学习,真正忙碌起来,时间会过的很快,才觉得出门没多久,就到了下班时间。

    浑浑噩噩又马不停蹄。

    上任后的第一个星期日,妈妈让他和谢绾绾去试穿礼服,准备在订婚酒席上穿,请帖都已经发了出去,秦时与应该也知道。

    晚上七点多,谢绾绾走到试衣间换上第三套礼服,穆奕无意的瞥向窗外,却恰好看到秦时与的红色路虎,副驾驶上坐着一个男人,三十多岁的样子。

    他没和谢绾绾打招呼,推开礼服店的大门追了出去。

    他们开着谢绾绾的车出来,车钥匙在谢绾绾的包包里,穆奕飞快钻进一辆出租车,让司机跟着秦时与,等他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正在干一件很荒唐的事情时,车子已经停在一家酒店外面。

    秦时与和那个男人谈笑风生的一起走进去。

    他掏出钱包付车费,耐心的等着司机找钱,然后下车。

    他站在一棵修成葫芦状的景观树前,安静的望着会所里的灯火通明。

    时与在干什么呢?她为什么要和那个男人一起来酒店呢?那里面写的清清楚楚,客房在左,餐厅在右,时与刚刚选择了左转,到底为什么呢?

    她到底要赚多少钱才满足呢?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个不停,穆奕木讷的抽出,接通,“喂?绾绾。”

    “店员说你匆匆忙忙的上出租跑掉,你去哪了?”

    “我……刚才,看到一个失踪很久的朋友,想追上看看是不是她本人,太着急,忘记和你打招呼。”他看着酒店大堂客房部的方向,视线片刻不离。

    “失踪很久是多久?”

    穆奕想了想说,“很多年了。”

    “那你追上没有,追上就回来吧,还在等你试衣服。”

    “追上了,我现在在等她,我不回去,改天我再去试。”

    “你不回来了?那我怎么选?”

    “选你喜欢的,多少钱都可以。”他这样交代着。

    谢绾绾没再说什么,店员说了,你先生跑的很快,我们一眨眼他就冲上了车,都没见过那么快的,腿长真是不一般。

    挂断电话没多久天上就开始飘雨。

    雨滴很小,小到不成滴,仿佛有人用喷壶在他头顶不断加压,喷出来的是连绵不断的水雾。

    从7点到11点,他一直站在那里,中途他试图抽烟,香烟叼在单薄的双唇间,翻遍口袋也没有找到火机,他就只能干巴巴的咬着烟,看雨水慢慢将烟纸打湿,他拿下来扔到一旁的草丛里。

    11点17分,秦时与一个人从酒店客房部拐出来。

    她的长发压在小西服里,走到门口才想起来拢出来散到背后,看吧,她是刚刚才穿上的衣服。

    门童帮她拉门,她说了声谢谢,迎着小雨走出来。

    不过她没注意到穆奕也在这里,她稍稍用手挡了下头顶,余光被自己的手臂挡住,她快步走向路边停放的红色路虎,解锁上车,开车离开。

    秦时与走了好半天,他想起来自己本来是打算过去问问她来这里干什么,她到底要什么才能安安分分的生活,结果什么都没干成,白白淋了一身雨。

    这是老年痴呆的前兆吗?

    他走到路口打一辆出租离开。

    路上不塞车,时与一路畅通无阻的回到家里,妈妈已经把她们要带走的行李准备好,其实也没多少要带的,时与妈妈嚷着要穿要用真正的美国货,所以只带了一些应季和应急的衣物。

    两个银色的小皮箱立在茶几旁,时与妈妈呼啦一下甩开一大块浅绿色的布料,把沙发罩住,“以前看偶像剧,那些主人公走了都要买块白布把家里罩住,跟办丧事似得,不好看,我买了绿布,这布料怎么样?四十多一米呢,以后回来了洗一洗还能用。”

    时与甩掉鞋子进厨房拿水喝,“我的天呐,你还是我妈妈吗?你买40块一米的布料罩家具的时候想什么了?还洗一洗再用……去年给你买的两万块的连衣裙也没见你今年穿过,你快趁早放弃你能变贤惠的愿望吧。”

    “你这样一说,好像还很有道理,那这么贵的布遮家具是有点贵了,应该买五块钱一米的。”

    她喝完水走过去帮她一起弄了点别的,该用小夹子夹住的地方都细细的夹好。

    “连圣东有没有说让你以后再回去他那里啊?”

    时与没抬头,继续忙着手上的东西,“当然说了!哪里去找我这么好的员工,我都辞职了,出国前一天还帮他接待客户。”她顿了顿说,“你知道我刚才看见什么了?”

    时与妈妈好奇的抬起头,从沙发另一头和她对视,“看见什么了?”

    “我从酒席上接客户去连总定的酒店,一开门,看见客户的老婆穿着浴袍出来了,连圣东也在,我都吓死了,以为他把人老婆睡了,心想我可怎么给他圆啊……”

    “然后呢?真睡了?”

    “然后里面又出来一个女的,也穿着浴袍,是客户的女儿……”

    “啥意思?”时与妈妈脖子都抻长了,“连圣东把她们母女二人都睡了?看不出啊,他这么厉害……”

    “才不是!”时与很严肃的打断她,“是连圣东邀请了一家三口,早早就把客户老婆和女儿接过去,他就比我早到半小时,那酒店有室内游泳馆,客户老婆和女儿刚从游泳馆回来。”

    时与妈妈像模像样的拍拍洶口,“虚惊一场,虚惊一场。”

    “是啊,虚惊一场。”

    “对了,楚慈说没说什么时候来找我们?”

    “说了。”时与整理好自己这边,过去帮她弄好,顺便把她拉起来,“你别弄了,明早我起来就弄好,这都几点了,快睡觉。”

    “你还没说楚慈什么时候来找我们呢?是不是不来了?”

    “来来来,谁说不来了。”她伸手关上楼梯口的开关,让她走在前面,一起上楼,“他要过几个月,楚圆圆不是怀孕了吗?她那个性格你知道的,楚慈担心她上蹿下跳的带不住小孩,前几个月比较重要,也要给他一些时间处理医院的事务,毕竟这次不仅仅是进修……”

    夜里,时与又失眠了。

    她已经很多天没有好好的睡一觉,闭上眼睛眼前晃过的全是穆奕的脸,她打开chuang头的小灯,翻开自己的工作记事本,黑色的真皮封面内里,一打开,就可以看到那张7寸大的婚纱照。

    只有一张,丢了就再也不会有的照片。

    他们已经做过所有相爱的人该做过的事情,唯一缺少的,是长相依的时间。

    她抱着记事本躺了一/夜,天快亮的时候才睡着,不到九点又醒了过来。

    下午四点的飞机,现在要做的就是把家里最后再整理一遍。

    时与穿上今天出门要穿的休闲套装,随意的将头发盘在脑后,下楼。

    妈妈给她买了早餐,她自己也正在吃,另一只手在用平板电脑玩游戏。

    时与觉得一切都很糟糕,非常糟糕,但只要看到她的妈妈还是安好,那么她什么都不害怕。

    她们在这家里吃了最后一顿早餐,最后把二楼的房间都盖上浅绿色的布帘,检查一番到底还有什么没有考虑到,准备出发。

    时与把车钥匙交给了楚圆圆,拍着肩膀郑重的交代,“好好对待我的车,她还是处/女。”

    “卧槽!车也有处/女?”

    楚慈斜着眼睛瞪她,“你以后要注意一些你的用词,以后慢慢的你的宝宝也会听到。”

    “我擦!”楚圆圆也斜着眼看楚慈,“这样行吗?”

    算了,谁跟她计较,会被她气死。

    一行人出发去机场,时与妈妈一路不停的在给楚圆圆讲育儿经,听得时与都烦了,楚圆圆也不怎么搭话,一直在低头跟林泽发信息。

    倒是楚慈,很耐心的听,偶尔会问两句,理论知识再强大也不如有过实际经验的。

    他们来机场来的太早,便找了一间咖啡厅坐着聊天。

    “穆奕知道你要走吗?”楚圆圆问。

    时与喝了一口咖啡,淡然道,“没有特地告诉他。”

    她是没有告诉,可是穆奕还是知道了。

    收到信息时,正值下午两点十分,穆奕正在办公室开会,昨晚淋过雨,回家没洗澡,在chuang头坐了一/夜,早上起来发烧39度2,吃了两片药去上班。

    中午的时候又测一次温度,没有退烧,他想着晚上得再去打一针。

    坐在会议室里很没精神,看到信息后却突然从椅子上窜起来,他和大家说抱歉,回到办公室拿上车钥匙狂奔出门。

    谢绾绾中午来这和他一起吃的午饭,之后一直坐在他的办公室上网,见到穆奕匆忙跑出去,她抓起包包跟着跑出去,两辆车,一路超速在市区穿行。

    遇上塞车路段,穆奕急的恨不得跳车跑到机场。

    秦时与的手机已经关机,他连让她等他一小会儿的话都没地方说出口。

    他赶到时,楚慈和楚圆圆正送时与往国际安检口走。

    洶腔里好像有一团火,焚烧他的五脏六腑,连呼吸都是滚烫的。

    “时与!”看到她的背影后,他大声喊道,肿痛的喉咙让他的声音有些奇怪。

    时与转头,看到一身正装大口喘息的穆奕,跑得狼狈,她弯弯嘴角,朝他微笑,随后,在他的身后,她看到了谢绾绾。

    楚圆圆推着时与妈妈进去等时与,免得穆奕要是发起疯来尴尬。

    这种时候谁都不会上前当灯泡,虽然楚慈很想,但他不会那么做。

    穆奕想去拉时与,被她向后退一步躲开,他伸出去的手掌在空气中划出一道落寞的弧度,最终垂在自己的身侧。

    “时与,我接管了曼森。”他又开始犯浑,想不到用什么方法留住她,只希望他的金钱还可以引诱她,“我现在是曼森的总裁,我们结过婚,你是总裁夫人,你留下来。”

    “那是假的,你有真正的总裁夫人。”时与面带微笑的指正他的说辞。

    “一百万一天,直到穆家耗尽,我会放开你,现在,你留下来。”

    时与摇头。

    “一年可以吗?”

    时与还是摇头。

    “一个月呢?一个星期?”

    时与继续摇头。

    “一/夜?”他的呼吸已经渐渐平复,不知是因为生病还是因为哽咽,鼻音浓重。

    时与不回答,他不甘心,“一个吻呢?”

    时与定定的看着他,一言不发。

    眼泪一直往上涌,在眼眶里滚来滚去发热发烫,穆奕僵硬的朝她笑笑, 嘴角不住抽动,“一个拥抱,时与,我要一个拥抱,穆家就在我手里,你想要拿走多少都可以,让我抱抱,一分钟,一秒钟也好,再让我抱一抱,以后不是……再也抱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