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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何醉之有!”
声音传到狱卒的值房,谷老二正和几个狱卒在喝酒吃肉,听到这一声大呼,谷老二停止住往口里塞肉,嘀咕道:“这话里还真是藏着许多凄凉!”
二人都是酒量极好之人,两坛酒很快就见底了,那半只烤羊肉,也吃的七七八八,只剩下些许碎肉。
大悲和尚舔了舔嘴角残留的酒水,笑道:“此生无憾!”
傅青主斜靠着牢门,对大悲和尚道:“秃驴,你为何法号大悲,我一直想问你这个问题!”
“大慈大悲者,四无量心中已分别,今当更略说:大慈与一切众生乐,大悲拔一切众生苦。《大般涅盘经》又言:三世诸世尊,大悲为根本……若无大悲者,是则不名佛。”
“尽说废话!”傅青主斥道。
“我生而一张悲脸,不哭不闹,恩师遂给我取法号大悲!”
“那你现在为何笑而不止!”
“我何悲之有!”
两人再一次相视大笑。
……
傅青主走了,走的很是落寞,临走之时大悲看着这个相交三十年的老友,颂了一声佛号,朝傅青主喊道:“老东西,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咱们下辈子后会有期!”
傅青主的脚步顿了顿,然后捏了捏拳头,无声的离开了。
傅青主走后不久,最后走的那五个人再一次出现在了牢房之中。
大悲和尚酒足饭饱,又在死前得见老友,心情很是不错,朝几人颂了声佛号,问道:“几位施主有何贵干!”
那领头之人,进入牢房,将一张写满了各种名字的纸张丢在了大悲和尚的面前。
“和尚,现在有一条活命的机会,就看你能不能把握了!”
大悲和尚恢复了先前的古井无波,低头捡起那张纸,只见上面写满了人名。
“活命的机会就在这张纸上?”大悲和尚问道。
“没错,只要你说你幕后的指使者是这些人,我家大人力保你不死!”
大悲和尚突然大笑,将纸张撕的粉碎,丢在了地上,对那人道:“我命有何所惜,怎么会连累他人,让你家大人死心吧!”
“你当真不要活命的机会?”
“死有如何?活有如何?生生死死,我死又何尝不是我生,我生又何尝不是我死,哈哈哈!”大悲大笑。
那领头之人也不再强求,摇了摇头,悄然退去。
那满地的碎片,依稀可见钱、姜、可法、高弘等字眼。
“他真的不愿意?”阮大铖听完领头人的禀告,脸色阴沉的问道。
“大悲死意已决,恐怕不会答应了!”
阮大铖的脸色已经快要滴出水了,他在房间里踱步,突然狠狠的对领头人道:“既然他死意已决,那就让他死吧!”
大悲盘膝端坐,目光柔和的看着牢房外,脚步声渐渐逼近,大悲开口念道:“愿我来世,得菩提时。身如琉璃,内外明澈,净无瑕秽。光明广大,功德巍巍,身善安住,焰纲庄严过于日月,幽冥众生悉蒙开晓随意所趣作诸事业。”
“和尚,你死期到了。你果真不怕死?”
“无上诸世尊,独觉声闻众,尚舍无常身,何况于凡夫。”
手起刀落,血溅刑牢。
大悲无声的倒下,面带微笑,静静的倒在了地上。
生来悲苦,死亦欢乐。
地牢的地面写满了用血液写成了名字,其中有史可法、高弘图、钱谦益、姜曰广、王铎等数十人的名字,这数十人俱都是朝廷大员或者东林党人。
最先发现大悲和尚死去的是谷老二,看到那满地的猩红名字,谷老二吓得几乎是爬着跑出刑部大牢的,谷老二知道要出大事了,大悲和尚若是普通的死在牢房里,或许没什么大事,但是那满地的用血写的个个都是朝廷大员的名字,这足以引起轰动,事情扩大其中的意味不言而喻,身为司狱之一的谷老二,恐怕就会被拿下问罪了。
逃,谷老二想到的只有这个字。
三锭金子足够谷老二逍遥了,刚跑到城门口,谷老二突然想起来家中还有年老的父母,还有这个软弱的哥哥以及强势的嫂子,还有那个一直不受父母喜爱的粉雕玉琢的小侄女。
“我这么一走,官府肯定会累及我的家人的!”谷老二停住了脚步,转身朝刑部衙门而去。
大悲和尚身死的消息现在刑部传开,接着内阁便知晓了,朱由崧在小半个时辰后听到了此时,当他得知大悲和尚在牢房的地面写下了自己诸多大臣的名字,朱由崧大怒,立马下令彻查。
正当朱由崧下令的时候,阮大铖姗姗而来,朱由崧看到阮大铖大喜。
“大悲和尚的事情集之听说了吧!”朱由崧对阮大铖问道。
阮大铖正是为大悲和尚之事而来,点头道:“回陛下,大悲和尚身死的消息臣已经知道了!”
朱由崧道:“集之,朕现在能相信的人只有你!集之,我要命你去清查此案!我绝对不能放过那些在背后诋毁朕的人!”
阮大铖心中暗喜,他正是为此事而来,争取拿到查案权,想不到自己还没开口,朱由崧就把这件事交给自己了。
“陛下,臣定查明大悲和尚背后的指使者!”阮大铖跪伏在地承诺道。
……
阮大铖兴奋的离开皇宫,他此时满心的痛快之感,恨不得现在就把大悲和尚写得那些人名全部抓起来投入大牢之中。
这些人中大部分都是东林党人,而且各个都是身居高职,如钱谦益、姜曰广、张慎言等人,这些人若是被自己抓捕,东林党在朝堂中就等于是被彻底的清理出去了,余下的小鱼小虾难成气候。
想到几十年的大仇即将得报,阮大铖忍不住身体一阵颤抖。
“史可法、钱谦益,张慎言,你们这群人等着死吧!”阮大铖恶狠狠的道。
阮大铖刚出宫城门,张慎言也刚刚从轿子中下来。
阮大铖看到张慎言,心中冷笑,朝着他抱了抱拳:“张大人别来无恙啊!”
张慎言厌恶的看了一眼阮大铖,但出于礼节,还是朝他回了一礼。
张慎言入宫前往内阁,是他听说了大悲和尚的牢房之中写了数十个人名,其中就有自己的,他想要入宫找钱谦益商议此事,这件事难免不会有小人从中作梗,阮大铖就在张慎言想的小人行列里,所以为了不让己方被动,张慎言找钱谦益希望能想出个办法来解决此事。
“张大人是要入宫面圣?”阮大铖看到了张慎言眼里的那一丝厌恶,心中冷笑不止,以后有你好看!
“是!”张慎言冷冷答道。
“告诉张大人一个消息,圣上已经将大悲案全权交于我来处理了!我记得大悲写得名字中也有张大人的吧!哈哈哈哈哈!”阮大铖嚣张的大笑着。
张慎言瞬间面如死灰,最不愿意看到的场景还是出现了。
张慎言冷哼了一声,不再理会阮大铖,快速的进宫朝内阁值房走去。
阮大铖看到张慎言那死灰一般的脸色,心中一阵舒爽,他要的就是这群东林党人害怕,最后颤伏在自己的脚下乞命求饶!
……
“那关押大悲和尚的牢房的地面真的写满了我等的名字?”钱谦益听到汇报,急切的确认道。
“写了数十个名字,俱都是朝中大员!”
钱谦益脸色变得凝重,挥退来汇报的来人,钱谦益愤怒的将桌子上的所有公文扫落在地,不断的咒骂着自己派去暗杀大悲和尚的几人。
骂了一阵,钱谦益坐在椅子上喘息着,他在思索着该怎么解决这次危机。
“受之,陛下将大悲案交给了阮大铖调查了!”张慎言从外面匆匆跑来。
钱谦益顿时觉得像是跌落进了万丈深渊。
“阮大铖刚刚从皇宫中出来,我来内阁找你恰巧碰到他,他看到我直言陛下将此案交给他了!”
“阮大铖,卑鄙小人!”钱谦益恶狠狠的咬牙骂道!
“受之,那地牢之中大悲和尚临死前写的名字,俱都是朝中大员,其中有内阁全部成员,六部官员几乎全写了,还有正副都御史,科道、翰林,这些人中几乎都是我东林和复社中人!”
“这大悲和尚嫁祸于我们,这是要把我们一网打尽啊!”张慎言怒道。
钱谦益冷笑了几声:“是大悲和尚嫁祸我们?”
张慎言一愣:“受之你的意思是……?”
“大悲和尚幕后之人我猜十有八九是阮大铖,不然他的动作怎么会这么快就入宫向陛下讨要办案权!”钱谦益道。
“受之,他一个兵部侍郎有什么办案权!我们可由此入手,发动御史参他!”
“金铭(张慎言字),没用的,阮大铖受陛下器重,而我们内阁、六部有资格办这件案子的全都在那名单之中,陛下不会交与我们的人办案权的!”
张慎言是个急性子,顿时就怒了:“难道我们就这样坐以待毙,看着阮大铖嫁祸于我等吗!”
“若是此案办理权在我等的手中,此事小事尔,只是在阮大铖手中,阮大铖嫁祸我们易如反掌,而且陛下又与我们有间隙,再加上我等当初在定策之中要立潞王,大悲和尚又传出潞王当立的话语,恐怕不管阮大铖对我等嫁祸的再离谱,陛下也会顺水推舟,办了我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