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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塘江,海宁县,草长莺飞四月天。华落和青离骑在马上,大概十多天,到了天下富庶之地,浙江。此处果然与他处不同,天下商客往来不息,文人墨客层出不穷,美女娇娘满街都是,端的是个好地方,比起坐落在边陲的密城,更加热闹繁华。
钱塘江,又称渐江、罗刹江和之江。钱塘江江口呈喇叭状,海潮倒灌,成著名的“钱塘潮”。每年中秋时节,钱江涌潮最大,潮头可达十几丈。海潮来时,声如雷鸣,排山倒海,犹如万马奔腾,蔚为壮观。是天下有名的景观。
青离和华落在傍晚时分驶入海宁县城,找了家干净客栈住了下来。待到深夜,便走到涛声不绝的钱塘江边上,倒出乾坤袋,丽娘就扑棱棱的飞出来了。等她站定,重新看到奔腾不息的钱塘江,和熟悉的船来船往的水面,激动得不知如何说好。经过一个月的休息,她看起来气色好多了,虽然面孔上的羽毛犹在,也能看出面色红润很多。她诚心诚意的向华落和青离致谢,并且请华落和青离帮她找到孩子。
寻找孩子并不犯难,丽娘嫁的人有名有姓,又都是住在钱塘江边上,丽娘不方面出头寻找,而青离和华落不过是坐在客栈里面,使了些银子出去,等了一天就有了消息。一个常走码头的来说在海宁县城城北月芽胡同第四号就是。好不容易等到半夜,青离将丽娘头脸全部蒙住,和华落趁着夜色去探底。
夜风吹拂,月芽胡同是一个杂居的胡同,住得都是非贫则贱的人家,虽说是砖砌的房子,但是矮小低洼,院子也很浅。三人趁夜色走过来,胡同狭窄的道路上落满污垢的东西,三人避让不及,不时还有守夜的黄犬冲出来吠上几声,甚至有些熟睡人家浓重的鼾声,也可以隐约听到。
青离不觉掩了鼻子,只盼能快快帮丽娘找到夫家。丽娘从客栈出发就激动得很,等她们到达月芽胡同第四号门外的时候,几乎不能自已。三人在不高的木门外站定,虽然街道上此刻并无一人,但是还是担心会有人过来发现。
华落不肯让青离用神识,虽然他支支吾吾的说不清原因,但是青离也隐约猜到,有些羞红了脸。此刻这个小院子寂静无声,却不知道如何打探,华落沉思片刻,说由他偷偷进去,如果有小孩抱出来给丽娘看一下是不是。这似乎是能想到的最好办法。
华落正要变身,寂静的院子里面突然响起一声洪亮的哭啼声,随着婴儿哭啼声响起的,还有一个年老妇女苍老的抚慰声,丽娘身体猛的一抖,扒着木门就要往里冲。华落忙让青离拉住她,险些没有拉住,丽娘哭着说是她的孩儿。
青离心下一软,手边松开了,丽娘便往里面冲,谁知道华落刷一个手刀,丽娘就软软的倒下了。青离不明所以的看着华落,丽娘的哭声已经惊动院内的人,一盏昏黄的灯点燃起,还有一个睡意朦胧的男子声音询问谁在外面。华落匆匆抱起丽娘,拉着青离小跑出去。
三人回到客栈,青离安置了丽娘在床上,丽娘的脸上犹有泪痕。虽然知道华落只是将她打晕,青离还是很生气,怒气冲冲的拉着华落来到安静无人的钱塘江边上。
月色浅淡如雾,飘飘渺渺似乳似纱,映照得两人面容如玉。青离还没有发话,华落已经扬起手示意青离不要发火。浪卷浪涌的礁石边上,华落的脸在月光下严肃而郑重:“青离,你是怪我不让她去抢回自己孩子么?”
青离背对着江风,怒道:“你不知道她吃了多少苦么?为什么要拦着她?”
华落无奈的说:“那个孩子,是她的孩子。也是孩子父亲的孩子,无论是男是女,孩子在那里有祖父祖母,有亲生父亲,丽娘把孩子抱走了,他们怎么办?你想过么?他们失去了孩子会有多难过?你得细想想。”
青离的眼睛游离开:“他们不是还有其他孩子么?”
华落继续说道:“你有十个手指,你能因此少掉一个么?这件事情不能这么心急,就算丽娘真的拿到孩子,你以为她可以安稳的自己带着孩子在钱塘江边上过么?这是凡人之间自己的事情,你不能以自己的喜好去决定那个孩子的归属。没有爹的孩子和没有娘的孩子一样可怜。”
青离脸上有些落寞,又有些惘然:“为什么不可以,我也只有阿娘,不也很好么?”
华落一怔,脸上浮出怜悯的神情,轻轻拉过青离的肩膀,让她靠在自己身上。两人对着渔灯点点的江面,寂静无言。
许久,青离手中盘旋着那个翡翠玲珑,又轻轻的说道:“谁都有爹,可是我没有。华落,我是没有爹的人么?”
华落苦笑,天上地下,有多少神仙都不知道青离的存在,就算知道,又有谁敢问珞珈上神孩子是谁的。平日珞珈山的大小事务都是自己帮着珞珈上神搭理,青离从不出面,来往的帖子中几乎没有提到青离的,上神似乎有意的不让青离露面。
华落不接青离的话,盯着越来越近的浪头,哗的拍打在礁石上,潮又渐渐退下,预备下一次的涨潮。“青离,其实我也是没有爹没有娘的。我出生在华山附近,从我有记忆起,我就是一个人在森林里面孤单着走着。逃避着老虎或者是群狼的攻击,从其他野兽口中夺食,经常遍体鳞伤,还要躲避猎人的追捕,好几次我就差点死掉了。有一天我突然发现对着月亮有了感应,这才慢慢开始修炼,慢慢的能修炼成人了,可以下山混迹人间了,可是我一直是孤孤单单的。有一天外地来了一个虎妖,不知怎么的三番五次的想杀我,我的心经就是被他伤了的,差点死掉。幸亏遇到上神把我带回珞珈山,直到遇见你,青离。”华落淡淡的说着,仿佛说的是别人的事情一样。
青离在他怀中,静静的说:“华落,你现在有我,有阿娘,有珞珈山那么多妖怪,你不会再孤单了。”
华落遥望着夜空,在那无边的穹幕中,寻找最璀璨的星辰,然而繁星点点,看来似乎毫无分别,都是一样的孤清悠远。
华落微微一笑,抚mo一下青离的长发,颤抖着说:“还在珞珈山的时候,上神派人传话,说天后要为你指婚,她想聘你做她的儿媳妇,未来的天后。”
青离身子一震,抬头看着露出勉强笑意的华落,不可置信的说道:“怎么可能,我从没有出过山,谁也没有见过我,她怎么能替我指婚。她凭什么替我指婚?我有阿娘,我自己的事情她为什么要管。”
其实这也是华落的疑惑,为什么素未门面的天后要聘从未出过山的青离为儿媳妇,青离虽然是生来仙胎,但是素来懒散不肯勤加练习,至今功力不过是散仙级别,在偌大的天庭中毫不起眼,就算是珞珈上神的独生爱女,也不至于没有见过面就定下亲事。可是,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件事情是真的。华落盯着青离的眼睛,紧张的注视着她光洁的面庞上每一个表情,依然是微微颤抖的声音说道:“这是真的,上神派人传过来的话。未来的天后,难道不是最尊贵的么,你不想要么?”
青离侧脸露出古怪的笑容:“我可不觉得怎么尊贵了。她说让我嫁,我就嫁啊,就算是阿娘也不能强迫我,何况是她。”
华落不知道是松了一口气怎的,舒了一口气,却又担忧的说:“若是天帝天后真的下定决心,就是是珞珈上神也不能抗旨。”
青离狡黠的看着他:“华落,你说什么呢,天帝天后难不成还能强抢民女?你太多心了。起风了,咱们回去吧。”她说完就一脸轻松的往客栈方向走去,然而在转过去背对着华落的时候,她的脸上却浮出惘然的神情,仿佛想到极远的地方。
华落看着她似乎毫不在意的样子,微微一笑也跟了上去。身后的钱塘江依然一浪又一浪的拍打着礁石,生生不息。天边,一弯冷月如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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