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虚惊一场,平静下来后,二老太太开始察觉到一些不对劲的地方,忙叫过孙儿低声问:“今儿颁旨的这位公公……看着有些眼生,他又不肯与我们攀谈,先前你陪坐时,可曾请教过他姓甚名谁?”
四少爷李敦答道:“他说他姓丘,平素是在御前听用的,只是少办外差,别的就没提了。”顿了顿,有些迟疑,“只是听那个张大人与他交谈……似乎他在圣上身边已经侍候很长时间了……”
二太太卓氏忙道:“这就是了,我记得从别人那里听说过,今上喜用旧人,几个宠信的内监,大都是从小就在身边的,老成些的,都派了外差,如今还剩了几个年轻的在宫里听用,当中就有一位丘公公,名叫丘安达,想来就是今日这位了。”
二老太太沉吟:“这样的人物,恐怕从来只有别人奉承他们,除了圣上,谁也不放在眼里的,今儿忽然对敦哥儿说那些夸奖的话,真真古怪得紧。况且先前他连跟咱们多说几句话的心情都没有,如何忽然好心提点起咱们来?”
众人都百思不得其解,最后还是卓氏笑道:“罢了,咱们再怎么想,也想不明白的,既然他好意提点了咱们,等将来老爷清白得证,咱们家厚厚地送上一份谢礼便是了。如今还是老爷的案子要紧,虽说不妨事,但究竟是谁告的状,总得打听清楚,免得日后再遭暗算。”
二老太太肃然道:“这话很是,咱们这些天要安份,不好做什么,你派个靠得住的家人去西府说一声,请侯爷代为打听。”
卓氏应了,旁边一直沉默的雅君却忽然道:“祖母、母亲,雅君猜想……会不会是上回得罪了恪王府的缘故?不是说,恪王府十分有权势么?”
众人都是一怔,李敦旋即惊呼:“这话有理!我在老师那里,听其他学生闲谈,人人都说那位恪王心胸狭獈,不能容人的,只要有人落了他的脸面,必遭报复!只是……我们家好歹有大姐姐在,伯父又是候爷,他怎敢这样诬告?!”
二老太太与卓氏的脸色都有些难看,四小姐雅君红了眼圈,跪下道:“这都是雅君惹的祸,若不是为了我,父亲也不会遇到这种事……”
卓氏心疼女儿,想要叫她起来安慰,又不知道婆婆的心思,小心地问:“母亲,您看……”
二老太太叹道:“快起来吧,也不一定是他们捣的鬼,况且即便真是他们闹的,又与你什么相干?明明是恪王府算计我们家在先,为泄愤诬告在后,你父亲是清白的,皇上自会还他公道。”
丫环们忙上前扶雅君起身,春瑛转回来报告:“老太太,东西都放回去了,我还交待了底下的丫头媳妇们,自己的东西都收拾好,别乱放混放,免得有兵士进来时撞见。又另外知会了太太院里的青鸾和四小姐屋里的人。”
二老太太点点头:“你想得很周到,再装几个荷包,预备着请士兵吃茶,免得他们翻坏了东西。这里毕竟是内院,住的都是女眷。”
春瑛又应声去了,卓氏望着她的背影,忽然记起丘内监来颁旨时,曾经盯着春瑛看了好一会儿。照理说春瑛容貌虽还秀气,却不是惊艳的长相,丘内监更是阉人,显然不是为了什么风花雪月的缘故,可是仔细想来,丘内监似乎就是在盯着春瑛看之后,才改了态度的。难道两人是旧识?可是瞧春瑛的反应,又不象。
卓氏心里装着这件事,考虑到春瑛是婆婆跟前得用的大丫头,便没说什么,回正院料理了事务,又听得婆子们回报大理寺的人已经离开了,方才命人去**瑛来。
春瑛才忙完了公事,赶回自己房间去收拾私人物品,贴身衣物自然要拿包袱包好放进柜里的,首饰和零碎银子留一些做门面,其他的通通包严实了。她正在想这些东西究竟塞到什么地方才够安全,便听到了二太太的召唤。无奈之下,她只得把东西往床脚的被铺里一塞,表面抚平了,便匆匆赶过正院去。
她也不知道二太太找自己是为了什么事,便老老实实听候吩咐,谁知道对方只是一直询问老太太的起居安排,又夸她临危不乱。她听着对方的口风,觉得应该是真心话,便笑着谦虚道:“奴婢不敢居功,奴婢只是尽本分而已。”
卓氏对她的回答似乎很满意,又问:“说起来……今儿来的那位宫中使者……好像跟你是旧识呀,你认得他?”
春瑛吃了一惊:“太太怎会这么想?奴婢并不认识那位公公。”说实话,其实她心里也有些不解,只能猜对方大概是见过自己手上戴的镯子。难道这镯子真有什么来历?
卓氏笑了笑:“我见他盯了你好一会儿,还以为你们是旧相识呢。兴许是你忘了?”
春瑛赔笑道:“太太,若那位公公真认得奴婢,早就认出来了。或许……是因为奴婢当时多了一句嘴,那位公公觉得奴婢没规矩吧?”
卓氏想想,觉得这也有可能,毕竟当时丘内监那话怎么听都不像是好意,春瑛的提醒却给自己解了围。可这不能解释丘内监事后的好意提点。
她百思不得其解,春瑛生怕她再怀疑到自己身上,忙道:“太太,老太太那里还有事呢……”卓氏惊醒,歉意地笑笑:“那你去吧。”春瑛躬身一礼,便退了出来。
回去的路上,她一直在摸挲着腕间的镯子,知道这必然是个有来历的。那个太监好像是姓丘,如果是姓胡,还可以猜想是胡飞认识的那一位,但他显然不是,或许是胡内监的熟人?可胡飞送她的镯子,又跟他们有什么关系呢?想了半日,春瑛也想不出个所以然,索性晃晃脑袋,把这个问题甩到一边,暂且不管它,只是暗暗决定,在东府风波平息前,都一直戴着镯子。
大理寺的张主簿带士兵封了东府的账房、库房,又带走了收支账册,但没有进后院来。他虽然年过半百才做到主簿这个位置,日后也不会有机会升得更高了,但在大理寺为官多年,什么规矩都知道些。这些高门大户的内眷,若是见了外男,被士兵们惊吓一番,名节必会有损。既然皇上没有对付李家的意思,李家又是靖王妃的娘家族人,他何必把事情做绝了?又见徐总管非常合作地命家人予他方便,还让人殷勤端茶倒水送点心,再悄悄儿塞点辛苦费,连士兵们也没落下,他也就很宽容很和气地交待了许多忌讳的地方,然后不到二更天,便带着人走了。
接下来的几天,东府上下深居简出,十分安分,除了侯府的人外,所有来客,一概闭门不纳,也不出门,连四少爷李敦,也遣人向老师刘学士说明原委,表示不愿意牵连了老师与同窗们,因此暂时不去上课。刘学士自是允了,因想到这个学生平日的勤奋乖巧,便让来人捎了个口信回去,当中有不少安慰他的话,让他不必担心,安心在家温习功课,还说相信他父亲定会平安无事的。李敦拿到祖母与母亲面前一说,她们更加觉得,那天丘内监的话果然不假。
春瑛等大小丫头们都被勒令不许出府,连在府里串门子都受到了限制。春瑛本人的心思都在这件事对自己一家赎身计划的影响上,没觉得有什么问题,其他小丫头和婆子们却有些沉不住气了。卓氏生怕走漏风声,不许大丫头们泄露二老爷平安的消息,因此府中有不少人都以为,主人家一定会倒霉的,都怕自己会遭罪,私底下议论纷纷,一时间,告假的人便多起来,还有人家急着想将女儿嫁给不在东府当差的人家,急急跑来求恩典。
卓氏又好气又好笑,偏偏圣上的旨意一直不下来,库房账房又一直未解封,她自己还在担忧呢,哪里有闲心去处置这些人?只得命凤鸣将人名一一记下,等将来事情结束了,便来秋后算账。
一日近午,她过来陪婆婆用饭,才走到廊下,便听到春瑛在附近教训小丫头:“你昨儿已经歇了半日,怎的今日还要歇?若是身上不好,我说要请大夫来,你又说不用,瞧你的脸色也不像是生病的,为何总要讨假?太太说了,除了采买米面肉菜的人外,所有人都不许出府呢,你又出不去,讨假做什么?该不会是想偷懒吧?”
那小丫头哭道:“姐姐,我害怕……若是要砍头怎么办?我想回家去看父母,他们一定也很害怕……”
春瑛叹了口气,道:“有什么可怕的?咱们老爷必会平安无事,别想那些有的没的了,快把花给浇了,不然明儿老爷没事,你却有事了,耽误了正经活,其他姐姐可不象我这么好说话。”好说歹说,才把那丫头的眼泪劝住了。
卓氏远远看着,暗暗点头,到了婆婆跟前,先是例行的请安问好,方才道:“春瑛那丫头,我看是越发老练了,我进来时还听到她在教导小丫头们,听说她遇到拿老爷的事说三道四的婆子,总是当场驳回去,但又不是一味斥骂,还和和气气地说道理,因此别人都信服。近日府中的人心定了许多,想来其中也有她的功劳。”
二老太太笑道:“可见当初留下她是留对了。这丫头是个有主意的,不用人操心。”
“可不是么?她虽把人心安抚下来,却也没泄露口风,算是难得了。媳妇看其他人对她也还算信服。”
“的确是信服的。”二老太太点点头,“她本就在差事上用心,院里能及得上她的丫头也不是没有,可她有一个好处,就是在我这里从不捣鬼。这就难得了。她跟其他丫头婆子相处得很好,不管哪一个讨了我的欢喜,她都不妒忌;有谁想讨好我,她从不拦着;有人说她的坏话,她就算再生气,也顶多就是辩解几句,却不会贬低那人;有谁求事求到她跟前,她能帮就帮,不能帮的都会明说,也不肯收别人的礼。我瞧她做事很是磊落,在丫头里,品行算是拔尖的。”
卓氏听得连连点头:“可惜她只能留两三年功夫,若是能多侍候几年就好了。”
二老太太笑着摇摇头:“人家已有了好姻缘,你拦着人家做什么?况且,她一家人若都在府里当差还好,偏又有个姐姐嫁到外头殷实人家,她父母自然盼着小女儿也有这样的福气,她本人见了姐姐的情形,心里只怕也是有想法的。若我留她下来,赏了恩典,她也未必领情。何苦闹得大家都不痛快?等她要出嫁时,大大方方地放人,再赏一副嫁妆,她心里感恩,日后自然与咱们亲近。别人看在眼里,心中艳羡,日后也肯用心服侍了。”
卓氏低头听教,笑道:“还是母亲看得明白,媳妇儿只知道能干的人都该留在身边,却忘了别人心里也有想法了。”
二老太太微笑:“你已经做得很好了,其实如今这样也不错,春瑛进府时,就说了是来调教小丫头的,我看她教的人都挺好,老老实实的,也不呆板,做活虽然生疏些,却比别的生手要妥帖。春瑛在这上头倒有耐心,那些小丫头也都服她,等近日的烦心事过去,便多挑几个新人进来,或是买些小丫头,都交给她调理。等她走了,屋里也不少人使唤。”
卓氏应了,又陪着说了一会儿话,便告退了。
没两日,东府终于盼来了期待已久的圣旨。(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