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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城之内, 不分昼夜,但却有专门的更夫打更,鬼魂们装模作样过着一天十二时辰的日子。
第二天早晨,小绒球从一个竹篮改造而成的小窝中, 睡眼惺忪地醒了过来, 用爪爪捂嘴打了个小哈欠。
小绒球迷迷瞪瞪转头望了望,发现黑袍厉鬼正坐在放竹篮的桌边, 似乎在专注地……剪纸?
小绒球有些想不起来之前发生什么了, 它似乎在磕糖断片之后, 做了个长长的梦, 梦见自己是个了不得的大人物。小绒球回味了一下那种感觉, 开心地眨了眨眼睛,那个梦可真好!
黑无常看见小绒球睡醒了, 他剪好手中纸片小人的最后一点, 而后把那比鼠标还小的白色小纸人,递到了小绒球的爪子前。
只是寥寥几剪,小纸人看起来凌厉又帅气。
小绒球疑惑歪头:“唧?”
黑无常摸了摸小绒球的脑袋:“其实你不是凡人,而是一只小饕餮。”
小绒球惊喜抬头:“唧!!!”
黑无常温声道:“不仅是一只小饕餮, 而且有更了不起的身份,你是曾经的冥界之主。”
小绒球不相信了,觉得这是黑袍厉鬼在开玩笑。
黑无常将整个事情简要叙述了一遍,而后捧起了疑惑地睁着大眼睛的小绒球:“小竹,你投胎成饕餮,这辈子的主要任务就是好好吃鬼, 好好玩乐。”
小绒球听到这个建议,简直觉得对极了,开心得使劲点头。
黑无常认真叮嘱:“现在阳世早已日新月异,不信鬼神,天庭动荡不安,你万万不可在天界或阴界之人面前暴露身世。”
小绒球煞有介事地点头,原来自己在五百年前,给阎王爷们扣了好大一口锅,当然不能暴露身份。要不然,万骨渊那么可怕,自己就白跳崖了!
“现在的天庭不仅抄了地府的家底,更意图插手黄泉鬼蜮,现在的鬼城中便有两个天将……我若是时常离开地府在你左右,反而会给你带来危险。”
黑无常控制着那帅气而冷峻的小纸人,抬起纸片小手挥了挥:“我附了一丝神识在上,可保你平安。”
小绒球更高兴了,黑袍厉鬼这个凶巴巴的家伙,终于不用时时刻刻跟在旁边吓人了,哈哈哈!
小绒球低头看着那小纸人,对黑无常的剪纸才艺简直不敢恭维,这小纸人的脸都没剪圆嘛,眉眼五官也是潦草几剪,线条又冷又硬,让这个白色小纸人,就像是随时都在鄙视谁一样……
小绒球抬头,怯生生问道:“唧唧?”这么薄的纸,不会弄坏吧?
黑无常不禁莞尔,温声道:“刀砍,水淹……就算拿三位真火去烧,都不会有事。”
小绒球失望垂头,本来还想给小无常剪个圆脸和刘海呐!不过小绒球像是想起了什么,立刻开心了起来,而后拿出铅笔,用小绒爪握住,在那冷眼看世界的小纸人脸上,认认真真画了个斜刘海。
黑无常:“……”
小无常抱手而立,目光更冷了。
小绒球抬起绒爪,啪的一下拍在了小无常脸上,把整个小纸片像张口香糖只一样拍在了地上。
小绒球:我画的刘海很漂亮,不接受反驳!
黑无常深吸了一口气,终究还是无动于衷地站在了原地,这纸灵是保护主上安全的,只得附上冷厉些的神气。
为了防止纸灵被冥王大人拍死,黑无常决定将自家主子的愤怒,转到别的倒霉鬼身上。
黑无常尽量和颜悦色:“小竹,严静静的灵魂就在鬼城,你原本计划好当街堵迎亲队的,忘了么?”
小绒球当然想不起来,但他从黑无常那里听到自己的计划后,顿时跃跃欲试,松开了爪爪,想拉着浑身冒冷气的小无常,丧葬队监督工作。
黑无常伸手拉住小绒球,放缓声音:“小竹,最后一件事,你是不是偷偷藏起了一块魂石?”
小绒球的立刻心虚起来,同时十分警惕地握紧绒爪爪,一副誓死不交出糖块的模样。
黑无常无奈,再三叮嘱小绒球,魂石极有可能会暴露身份,只有在极为危险的时候才能吃。
而后,黑无常转身消失在了空气中。
小绒球忍不住缩了缩脖子,很是想不通几百年前的自己,为什么要聘用一位这么可怕的手下。
不过,手里这个小纸片就很乖。
小绒球这么想着,伸爪拉起凶巴巴的小无常,迈开小短腿向外走去,自己前世是冥王,更应该把严静静这个无辜受害者救出来!
鬼城中央的长宁街上,八十多个麻杆似的鬼魂穿得喜气洋洋,敲锣打鼓热热闹闹向前行进着,迎亲队伍中间八个鬼抬着个红色小轿,有个满脸皱纹的喜婆笑得像朵花,扯着脖子向四周街坊邻里喊道:
“严家闺女可是个有福的,才刚刚到这鬼城,就能嫁到城主府……瞧瞧这八抬大轿,这锣鼓气派,多体面啊!”
轿子中传来一声少女响彻云霄的大喊:“要嫁你嫁吧,我暑假作业还没写完呢!”
这鬼城中的鬼,基本都是冥王律施行前死去的古人,被轿中新娘子的一声大喊彻底震住了,熙熙攘攘的大街安静了一瞬。
出来看热闹的鬼城百姓交头接耳。
“这哪儿有女儿家样子,啧啧啧!”
“在喜轿里大吵大嚷,像什么话?”
“听说这丫头刚刚来鬼城,家里无依无靠,能嫁给城主那岂不是麻雀变凤凰?”
“一个孤女,能见过什么大场面,这风光大嫁别人可是求都求不来呢!”
喜轿里在传出小姑娘不屑的哼声:“这算气派?我们学校课间操都比这个气派……”
跟在喜轿后的城主府管家,气得吹胡子瞪眼:“锣敲起来,鼓打起来,不能堕了城主大人的威风!”
那瘦得像麻杆一样的迎亲鬼,个个是凝结鬼气的半成品,手中有的是力气,顿时甩开膀子敲了起来。
咚咚咚咚咚——
镗镗镗镗镗——
好不喜庆热闹!
而后……
呜儿哇!!!!!!
这一声穿云裂石的唢呐,竟是把街上所有的声响全都压了下去,这声音就如一把百米长的叉子,划过一面泰山大的玻璃,音质无比酸爽。
听得半条街的鬼差点当场去世!
十几个披麻戴孝的气球似的巨鬼,吹着如泣如诉的唢呐,抬着十八口汽车大小的黑色棺材,浩浩荡荡迎面而来。
为首的哭灵鬼看起来就像是被吹胀的藕节,足足三米多高,悲痛欲绝地嚎啕大哭道:
“我怎么就死了呢?怎么就死在城主大喜的日子了呢……我死的好惨呐,呜呜呜!”
城主府管家也吓蒙了,但好歹横行霸道几百年,张口就骂道:“什么丧气东西,你敢……”
哭灵鬼伸手咔嚓掰断了脖子,倒进棺材里死了。
迎亲队伍本来还想闯,这下吓得掉头就跑,但好歹被管家和喜婆吆喝住了。
管家怒不可赦:“给我把这闹事的拿下!”
那边唢呐一号吹出最后响彻云霄的呜哇,砰撞柱子自尽摔进了棺材,而后是唢呐二号,唢呐三号……
整条街上的鬼吓得连喊晦气,抱头鼠窜!
那些城主府家丁倒是见多了死人,听命上去抽刀一顿乱砍,把没死的唢呐和抬棺鬼全都砍成了鬼尸块,而后不负众望地掉进了丧葬队高瞻远瞩准备好的棺材。
喜婆早就吓得躲到了轿子地下,嘟嘟哝哝求晦气别沾身。
管家冷笑一声:“谁雇你们来闹事的,命都没了,可还是连棺材板都盖不上!”
随着管家的话音,那十八口黑压压的棺材中,齐齐伸出十八只手,或者是断手,砰的一声盖上了棺材。
“啊——”
喜婆一声尖叫晕了过去,八抬大轿的八个轿夫一下子吓晕了七个,喜轿直直砸下,把喜婆砸的稀碎……
小绒球早在方才的混乱之时,偷偷溜进了喜轿,把准备好的小本本举给严静静看。
“我是特调处的调查员竹宁(就是晚上会变成垂耳兔的那个……)先不要害怕,你先到安全区等一会儿,我想办法救你出去!”
严静静才是个初中小女生,原来不信有鬼也不怕鬼,这恍恍惚惚到鬼城走一圈还觉得好玩,唯一担心的就是暑假作业做不完。
她看到小绒球后惊喜地尖叫了一声,还想伸手去抱,而后被冷着脸的小无常凶巴巴地推开了。
严静静遗憾地收回了手,而后问道:“安全区在哪儿?”
小绒球指了指自己的绒肚肚,而后啊呜一口吞了严静静,拉着小无常坐上了软垫。
外面的管家早就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傻了,但也不敢空着手回府复命,他哆哆嗦嗦地呆了一会儿,而后硬着头皮踹醒了轿夫,抬着这凄凄惨惨的喜轿,向城主府踉跄着小跑而去。
……
两个天将御风而飞,负手立在城主府上空,长袖随风而舞。二人低头看着那无比凋零的迎亲队伍,被鬼追似的抬着喜轿,冲进了城主府。
“这般动静,是谁所为?”
“依我看应该是阳间衙门里的小官,似乎专管鬼怪之事……据说是一只幼年的饕餮。”
“饕餮?这等凶兽天庭可管不了,让它闹去吧,这鬼城里的鬼杀了也就杀了。”另一个天将若有所思地目视远方:
“只要那干树杈似的老鬼城主还在,继续将鬼城中的鬼魂赶至城外,就不会坏了天庭大计!”
那天将话音刚落,就看到底下的城主府骤然乱成了一团,方才那火急火燎抬着轿子冲回城主府的管家和家丁,又惊恐尖叫着追赶者什么往外冲。
在那群乌压压的家丁侍卫前面,是一只雪白的小绒球,正兴高采烈地叼着半个枯骨城主往外跑。
后面的管家家丁:
“城主大人!!!”
“城主您撑住啊!!!”
“城主……”
城主府上空的两个天将,脚脖子一歪差点从云端掉下来,他们目瞪口呆地观察了半天,其中一个终于艰难开口:
“这个傀儡没救了,再扶植一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