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莲架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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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岚的电话接了很久。

    詹台袖着手, 斜倚在奶茶店的放在街边的招牌上,一眨不眨地看她。

    美人如玉,皱着眉头接电话的样子一样盈盈动人, 最开始的时候她只是偶尔说几句话, 慢慢却像有些激动起来,长串长串地飚句子。

    詹台以前从来没有觉得,粤语竟然这样好听。

    她的声调压得比平时更低, 语音婉转百转千回, 听在耳中有别样的风情。

    听说粤语接近古语,有九个升降调, 唱歌一样。

    詹台有一搭没一搭地想,只觉得此时岁月静谧,风光无限,一时只愿时间能够停下来。

    果然暗恋一个人, 就是陪她去坟场都甘之如饴。

    詹台自嘲地笑了下,倒有些感慨自己口味与众不同,越是呛口小辣椒越是动摇他心。

    也是,自己就是个风雨飘扬的夜归人,难道还喜欢个温柔乖顺的女孩子,每晚回家能给自己留一盏橘灯不成?

    他这么半真半假地安慰自己,倒又显得心里的那一丝求而不得的苦楚淡去了些。

    方岚终于住了口, 叹了口气收起了手机,无意识地向前走。

    詹台站起身,大步迈起来, 两下赶到她身后,问:“怎么了?”

    她的目光却闪烁,犹疑着说:“唔,有个案子。”

    詹台来了兴趣。

    如果她坦坦荡荡不遮不拦跟他说有个案子,他也许也就不在意了。偏偏她却像是有意隐瞒,语气犹豫,倒生生勾起了他的好奇心。

    “刚刚才帮过你的忙,转头就忘了?嗯?是不是没良心?”他半真半假,带了些调侃,轻笑着说,“想一个人发财啊?”

    方岚勾了唇角,摇了摇头:“没钱赚的。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案子。”

    詹台面上丝毫不显,心里却早已是失望和难舍的情绪夹杂在一起,闷闷堵在胸口。

    他定了定神,努力装作若无其事:“我最近手头也没什么事,要不陪你一起去呗?”

    方岚一愣,像是他的坚持十分出乎她的意料似的,抬起了头,眼睛里就带了审视的眼光,紧紧盯着他。

    她像个绝境中的困兽,满身尖刺和警惕,就连身上的服色也时不时提醒,她在为曾经的恋人守贞。

    詹台唇色泛白,只觉得自己如履薄冰,像是下一秒就会暴露出自己那些见不得人的小心思。

    他特意压粗声音,掩饰着说:“好歹朋友一场,互相有个照应不是?你这人眼光不错,接的案子都挺有些新意。我还挺感兴趣的。”

    方岚像是听信了他蹩脚的借口,松一口气放下戒备,微笑着解释:“真的不是什么有意思的案子,只是为了和老朋友在一起聚聚罢了。”

    “而且,不是我要拒绝你。我要去香港,得提前办港澳通行证。你有吗?”

    詹台倒没想到这一茬,顿住脚步,嘴巴张成鸡蛋的样子,也只能泄气地说:“没有。”

    夏末秋初的重庆,是一年中詹台最喜欢的时节。

    阳光正好,傍晚已不那么热,却还带着夏天特有的喧闹和慵懒。

    詹台回了山城,却很有些提不起精神的惫懒劲儿。

    他手头的案子明明积压了许多,却不知为什么犯起了拖延症,越是被催着赶着越不愿动手,难得的不上进又没追求。

    老白最近手风顺,见了他也不像耗子见了猫似地躲了,反而前前后后来找过他好几次。

    客人求到了老白的头上,他酒足饭饱灌了几口黄汤,拍着胸膛说事情包在我身上。

    可詹台惫懒不开工啊,巧妇难为无米之炊。送上门的钱他耍起大爷脾气不要哇,老白只恨没跪在地上求他赶紧提枪上阵。

    连着求了好几天,嘴皮子都快磨破了,老白特意投其所好,洋洋洒洒说了好几个诡谲棘手旁人都不肯接的案子,才吊起了詹小爷的好奇心,俊眉轻挑,漂亮的丹凤眼慵懒地抬起来:“真这么邪乎?”

    老白一骨碌凑过来,蹲下身子,绿豆一般的小眼睛晶晶亮,夸张地说:“詹哥,信我。我儿豁嘛。”

    詹台眉头一动,翻身从沙发上坐了起来,一把抓过沙发扶手上放的衬衫,懒洋洋套在身上系扣子:“谅你也没这个胆子骗我。”

    老白大喜,乐陶陶地搓着手。

    詹台自来看不惯他那副小人得志的样子,哼了一声,撂下一句话来。

    “不过,办这案子前,我得先去一趟出入境管理局。”

    “办个港澳通行证。”詹台赌气一般,没头没脑地说。

    老白介绍的案子,倒真的像他说的那样,挺有点意思。

    青凤路上一间正在拆迁的民居,一座四层楼高的小砖楼,拆迁的时候,遇上了些麻烦。

    先是入场的施工队工头在工地现场被一块从天而降的砖头爆了头,幸好送医及时,否则连命都保不住。

    再便是动工之前,屋内阴恻恻停了数只不知何处而来的野猫,咪咪喵喵叫得人心慌意乱。

    新来的工头听不得猫叫,指挥手下赶紧动工,挖掘机一铲子下去,土黄色的地基缺了一个角,新来的工头却大吼一声,痛得捂住了脖子。

    像那一铲子铲在了脖子上似的。

    工头颤颤巍巍挪开手,掌心里停了一只小小的黑虫尸体。

    “晦气!”他唾了一声,不以为意。

    哪知隔了两天发起热来,险些连命都送了去。

    “蜱虫。”

    接连两次意外,这栋小楼就有些莫名的流言传出来,传的人说得有鼻子有眼,听的人自然人心惶惶。

    再去找施工队,竟然一时之间没人敢接。

    好在重金之下必有勇夫,市政悬赏多日,终于招来了英雄。

    这一次来的新工头,虎面蛇睛,牛鼻猪耳,声如洪钟,目似铜铃,父母双亡,妻离子散,孤家寡人一个。

    煞气重得很,旁人与他一桌吃饭都容易胃痛。

    新工头八字很给力,亲自动手,一铲子下去再没什么幺蛾子,于是皆大欢喜,按着工期有序进行。

    那楼也有点奇怪,一楼朝北一间小卧室,没放床也没放衣柜,里面很是符合现在装修潮流地搭了一个榻榻米。

    榻榻米嘛,又能收纳又能睡觉,节省空间颜值又好,是这些年网红的时尚潮流。

    可偏偏这家人的榻榻米,是水泥搭了个方方正正混凝土的台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