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忙到凌晨的年轻医生站在医院六楼的电梯门口。分明是万籁俱寂的时刻, 从负一层慢慢爬上来的电梯却偏偏每一层都停靠,他等了许久,才等到缓缓开启的电梯门。
出乎他意料, 电梯门里站着一个年轻的女护士, 刚刚才下班的样子,穿了一件红色的便装,白大褂随意地搭在臂弯处。
年轻的男医生是医院里出了名的钻石王老五, 他微笑朝女护士点头示意, 女护士小鹿乱撞,连忙羞涩地点头笑了笑。
许是她娇羞低头的样子格外可爱迷人, 年轻的男医生在寂静又黑暗的电梯厢中仿佛听见了自己砰砰作响的心跳。
他有些尴尬,清了清嗓子,柔声问她:“才下班吗?”
年轻的女护士抬头,眸中晶晶亮, 刚刚勾起嘴唇想开口,眼前的电梯门却突然地打开,惊动了对视中的两人。
奇怪的是,缓缓打开的电梯门外并没有人。
空空如也的白色大厅,唯有墙上血红色的“4”字有些刺眼。
男医生皱起眉头,伸手按电梯控制面板上的关门键。
银灰色的金属门却像是被谁生生按住一样,咯噔抖动了一下, 却像被定住一样,久久不动。
虽已在医院中待了数年,男医生却是第一次见识到这样的场景, 来回按了关门键几次,见没有动静,只好无奈地对女护士说:“电梯可能出了问题,我们要不然还是走楼梯吧?”
话音刚落,刚才还一动不动的电梯门,却像听懂了人话一样突然之间合拢了。
熟悉的轻微失重感袭来,男医生抬头,看见电梯上的楼层指示灯,从四楼慢慢下降到三楼,二楼,一楼。
他刚刚松一口气,却惊疑地发现电梯并未在一楼停下,而是一路朝下,径直停在了地下一层。
门开了。
门外站了一个穿着红色连衣裙的女孩子,长发披散在面前,看不清脸孔,两条纤瘦的手臂白皙得近乎透明。
她轻轻抬脚,想往电梯里面走。
男医生却像发了疯一样拼命地按着电梯的关门键,一面按一面癫狂地扒住面前银灰色的电梯门,直到两扇门紧紧合拢才放开。
男医生转头,对上了女护士惊恐怀疑的眼神。
他轻轻呼出一口气,解释道:“刚才那个女孩子,我怀疑她不是人。”
“地下一层是我们医院太平间所在的位置,我今天才刚刚听同事说,傍晚的时候急诊收治了一个为情自杀的女孩子,穿一身红色连衣裙,长发飘飘,长得很漂亮。”
男医生紧张地靠近女护士,低语道:“我们医院的规矩,尸体送往太平间的时候,都要在右手腕系一段红绳辟邪。”
“你看到了没有?刚刚在我们电梯门前出现的女孩子,她右手腕那里,正是系了一段这样的红绳!”
男医生一边惊魂未定地解释,一面不停地按着电梯的控制板:“奇怪,怎么就是上不去一楼呢。这个电梯,真的是…”
他还在喃喃吐槽,身后自两人上电梯,就一直未曾说过一句话的年轻女护士却突然开口了。
“你看…”她的声音悠远呜咽,像从遥远的地方传来。
男医生悚然心惊,一点一点挪转过头来,发现年轻的女护士挪开了搭在她臂上的白大褂。
她白皙纤细的皓腕上,正正绑了一截血红色的细绳。
“你说的,是不是这样的绳子?”她轻轻开口,一阵彻骨的寒风在电梯中刮起,将她脑后的长发吹散在面前。
而此时站在男医生面前的女孩,分明便是刚才被关在电梯之外的红衣女鬼!
詹台听到这里,终于憋不住心底的无语,似笑非笑地看着宋书明:“你就信这破玩意?”
宋书明咬牙:“读书的时候当个段子听。”
要说信,自然是不怎么相信的。宋书明读警校,立志做刑警,以后免不了和死尸打交道,一直都是坚定地唯物主义者。等认识了林愫,似这等不入流的鬼故事,就再也入不了他的法眼。
可是这次,却不由得不信。
他在医院的电梯找到失踪一上午的林愫,紧紧将她抱在怀中。
而她披散着长发,身上穿了一件红色的连衣裙,细瘦的手腕上套了一段,早上和她出门的时候她绝没有戴着的,多出来的,诡异至极的红绳。
宋书明的记忆瞬间便被拉回了第一次听到这个鬼故事的军训的晚上,只觉得自己像是电梯里的男医生一样悚然心惊。
林愫仍久久不语。
他慢慢松开怀中抱着的她,双手顺着她的臂膀滑下,拽住那截红绳狠狠一拽。
红绳断在他掌中,林愫应声软下,像是抽了骨头的橡皮人一样晕在她怀中。
“医生说,是因为空腹抽血所以有些低血糖,才会出现晕厥和失忆的症状,建议我们住院观察一下。”宋书明轻叹。
“我哪里还敢让她在医院里长待?赶紧接回家里来。”
“问起当天发生什么事,她像是断片儿一样什么也不记得。我再不敢过多追问。”
“可是那截红绳,被我拿回了家中。”宋书明神色凝重,从怀里掏出一个黄色的纸包,递给了詹台。
詹台接过,打眼一望就知道是林愫留下来的黄纸符,一层一层包裹得十分严实。
他慢慢将黄色的纸包拆开,终于看见一截断成两段的红色细绳。
说是红绳,其实并不是。
触手润滑,像是一段丝绸。
詹台想起那件被传说中的女鬼穿在身上的红色连衣裙。
红绸被他慢慢展开,暗红色的布料上面有一串诡异的数字:3391234。
这是什么情况?詹台极为诧异,抬头看向宋书明。
宋书明苦笑一声:“...查过很多,从快递单号,到电话号码,到车牌号,通通都排除掉了。”
“后来,我把这串数字放到网上,百度搜索了一下。”
“排在前列的,竟然是晋江网上的一本小说。”宋书明点头,“没错,就是这本断更了十年的小说。”
他本来并不甚在意,瞄了一眼文案觉得并没有什么关联,只是出于以前的职业习惯,点开了最新的一章看了两眼。
这一章,恰恰就是詹台和方岚即将从香港返回深圳的那一章。
詹台猛地从沙发上站起来,背手道:“我和方岚曾在长沙,收了一件带煞的血衣。”
方岚在闹鬼的戏台找到一件血色的戏服,不知轻重地穿在了身上,妄图借此查出中南大学大一男生在公交车上离奇失踪的真相。
满是煞气的衣服,侵袭了方岚的神智,她周身无力元神涣散,即便后来脱下血衣之后仍大病一场。
詹台抬手将红色的布帛捏起,转头对宋书明说:“这片衣角满是煞气,姐姐身怀有孕,将这片衣角戴在手上所以失了心智。”
他沉默片刻,说:“人死往生,过往一切灰飞烟灭,大多随风飘散不复存在。引魂铃能引出怨念痛恨痴悔癫这七灵,却不能凭空制造煞气。”
“方岚身上的那件戏服,原主自挖双目,自断手腕,又上吊自杀,才炼成煞气如此。”
“而这次这件红色的衣角,仅仅一件衣角就可以让人失去心智,不知比当初方岚上身的那件戏服强了多少倍。我想,这样重的煞气,穿着这件衣服死去的人,心中的怨恨执念绝非常人可比。”
詹台沉吟片刻,继续说:“更有可能的,是她的死相非常地凄惨,甚至到了惨绝人寰灭绝人性的地步。”
宋书明体会到他心中所想,想到了那袋碎尸拼成的断手,眉毛一扬,说:“碎尸?”
是碎尸,不过碎尸还远远不够。
詹台凝眸看着窗外:“生前,碎尸。”
宋书明倒抽一口冷气,心头大颤。
人还在世,便将一个活生生的人斩断手脚,大卸八块,仿若凌迟一样将一个活生生的人片成两千余块碎片。
不,不对。
宋书明眉头紧蹙,犹豫着说:“一个活生生的人被凌迟处死,又怎么会没有半点反抗的手段?即便是被制住,惨叫的声音也很难被盖住。还有血液,尸块这些都需要处理…”
“三环以内,人口密集,住宅鳞次栉比,要想搞出这样大的动静还没有别人发觉,谈何容易?”
“如果是在城外郊区分尸,又何况大清早将尸块运到二环边上的民康胡同?”宋书明左思右想,都觉得这个逻辑说不通。
詹台却很淡然:“不,你没明白我的意思。”
“她已经将她被活活分尸的地方告诉林愫姐了…”
“你忘记你刚才告诉我的鬼故事了吗?一个凌晨的医院,一个刚刚下班的年轻男医生,一个空无一人的电梯。”
“还有一间位于地下室的太平间…”詹台轻轻说。
“地下一层走到尽头,才是专门用来停放尸体的太平间…大白天里都很少有人会靠近的地方,更何况是无人值班的凌晨时分。”
“温度适宜,空旷又密闭,少有人烟,工具齐全,血液和碎肉都可以尽快地完美处理…”詹台轻笑了一声,“你看,这事不是绝佳的,分尸的地点?”
宋书明还想出声反驳,却被詹台最后的一句话彻底击溃。
“听说,那截断手,尸块切片整齐完好,就连关节处都切得很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