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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将军何进、太傅袁隗和帝师杨赐三人,分别上书,向天子求情,要求赦免王允,在朝中引发了极大的轰动。毕竟,与朝中这三位大佬比起来,王允无论是资历还是职位,又或者是家族背景,都差得太多了。
更有人暗地里揣测,这是士人阶层在党锢之祸后,对于宦官的一次反扑。
毕竟王允地位尚低,远远达不到朝中三位大佬集体出动的程度,而他所以入狱,全是因为之前弹劾张让,是张让在给他下绊子。这个张让,如今已然成为广大士人阶层共同的敌人,前面持续了十几年的党锢之祸的帐还没有算呢,这就又开始骄横跋扈,欺负起士人来了?简直是叔可忍婶不可忍!
一时间,朝堂上下重新掀起了一波声讨十常侍的浪潮,其中以热血沸腾的太学生们最为激进,他们不是撰文历数十常侍的罪过,便是在太学之中聚众演讲,这个当初党锢之祸时最激进又热血澎湃的集体,似乎又重新焕发了生机。
郭府中,书房。
戏志才依旧端着一杯热茶,轻轻地品了一口,道:“看目前的形势,案子怕是要结了。”
一旁的郭嘉接口道:“朝中文武百官,上自三公,下至太学生,无不要求赦免王允,看这声势,便是天子也扛不住啊!”
关羽激动地挥着拳头道:“群情激奋,十常侍死有余辜,王子师先生合当无罪获释!”
郭斌扫了众人一眼,低下头喝了一口香茗,他正看着朝中三位大佬上书的抄本,没有开口。
其文略曰:
“夫内视反听,则忠臣谒诚;宽贤矜能,则义士厉节。是以孝文纳冯唐之说,晋悼宥魏绛之罪。允以特选受命,诛逆抚顺,曾未期月,州境澄清。方欲列其庸勋,请加爵赏,而以奉事不当,当肆大戮。责轻罚重,有亏众望。臣等备位宰相,不敢寝默。诚以允宜蒙三槐之听,以昭忠贞之心。”
他们这是劝说天子对待臣下要宽容大度,王允刚刚剿灭太平道有功,正是应该计算他的功劳,大加赏赐的时候,怎么能够因为一点点小事就要治他的大罪呢?那样不是让天下人寒心了吗?
既然话都已经说到了这个份儿上,天子若再是不松口的话,那可便真是将整个士林重新放在自己的对立面了。如今黄巾之乱刚刚平息,靠的是谁?真的完全是大汉朝廷的声威吗?别人不清楚,身为天子的刘宏心里还不清楚吗?
进军剿灭南北两路黄巾主力大军的十万官军,除了卢植与皇甫嵩手底下的总共两万常备的北军五校外,其余人等,多是从洛阳周边临时征召的。若是真的对着官府的户籍名册征召士兵的话,便是能招上来十万人,可能也要等到猴年马月了,哪里能迅速形成战斗力?还不是京师的豪门大族,尽出其家中的部曲佃户,又拿出司州府库中的刀兵、甲胄,分发给各人,才能迅速发兵?
否则,若是一旦黄巾军的势力蔓延开来,到时候怕便是有五十万大军、百万大军,朝廷也无能为力了。
所以,对于戏志才与郭嘉的看法,郭斌还是同意的,毕竟刘宏虽然贵为天子,却绝不可能肆意妄为的。目下黄巾之乱刚刚平息,天下人一夕三惊,都在等着看朝廷如何与民休息、恢复生产,若是在这时候将整个文官集团惹毛了,天子难道做光杆司令不成?
况且,如今南宫被烧的事情刚刚有平息下去的迹象,人们也不再提什么天命的事情了,正应该全国人们众志成城共渡难关的时刻,天子又不是傻子,哪里会在这么个紧急关头为了一个王允而犯了众怒?
这时,郭嘉却道:“怕就怕,便是天子下旨申明无罪释放,王子师也是性命难保啊!”
张飞瞪起环眼,粗声道:“为啥?难道天子说话也不算话吗?”
郭全顿时极骚包地将杯中茶水一饮而尽,抖着一张肥脸道:“王子师惹了张让,又让天子在群臣面前大失面子,天子肯定将他恨到了骨头缝里去了。张让惯会揣摩圣意,难保他不会派人将王允刺杀了。”
说到这里,只听“啪”的一声,关羽竟将手中的茶杯捏得粉碎,脸上的愤懑与不平之气难以遏制。
郭斌知道关羽最是忠心方正,可面对如今的朝局,面对如此天子,谁也只能徒呼奈何,无能为力了。当下宽慰他道:“云长不必忧心,王子师为官清正,士之长者,我伏龙山庄怎么会见死不救呢?”
这是,却听门外蹬蹬蹬的脚步声传来,郭全去打开门,只见知客满头大汗地奔了过来,口中道:“袁家大公子和曹相爷来了!”
郭斌听了,忙迎了出来,袁家大公子肯定便是袁绍,而所谓的曹相爷,定然是新升任济南相的曹操无疑了。
然而,尚来不及走到廊下,便见袁绍与曹操一前一后哈哈大笑着迈步进了院子。这两位是郭府的常客,又与郭斌相交极厚,惯常来的,门口的知客哪里敢拦着他们?只能由一人将他们迎进宅子中,一人快速前来通禀。
见了郭斌,袁绍哈哈大笑着上前,边走边道:“潜阳这里,可真是门庭若市啊!”
郭斌忙谦道:“哪里哪里,我是有苦自己知,本初兄何苦拿小弟开玩笑。”
袁绍说得没错,因为南宫重建的事情,郭斌在京师之中搞了个大新闻。如今京中的豪商们都派人盯着郭府呢,就盼着郭斌再整出个大动静来,大家一起赚钱。所以门庭若市之语,却非玩笑。
然而,郭斌也自有他的苦衷。京中的豪门大户自觉有些面子的,都派了人来郭府,要郭斌给个薄面。做生意嘛,就是要打开门来做买卖,从来没有嫌弃买卖多的。可是,如今阳翟建筑股份有限公司中只要是空着的工程师和技术员都被派遣到了南宫的重建工作上,要集中力量办大事,争取在年内将南宫的重建工作搞出个眉目来,因此公司实在是抽不出多余的人手来接民间的买卖了。
然而,便是许多人已然在阳翟建筑公司处登记了,也理解建筑公司的难处,却总是不死心。他们想要尽快修好庄园,否则若是南宫修个三年五载的话,难道让他们也等个三年五载才行吗?
因此,他们便派了人,专门蹲在郭府的门口,生怕有了风吹草动而自己却蒙在鼓里。这些人打又不能打,赶又赶不走,每日里向门房问一遍,搞得郭府之中也是不胜其烦。至此,郭斌终于尝到了过分出风头的报应了。
袁绍与曹操二人也不等郭斌招呼,来到书房之中,径自找了个位置座下,便招呼着郭斌上茶。他们知道,郭斌这厮最是腐 败,为了喝口茶,竟专程派了人去蜀中,就为了贩运茶叶到中原来。还安排了快马,每年新上的好茶都要先快马送过来一批。
郭斌见二人仿佛回了家似的翻箱倒柜,一副鬼子进村的模样,苦笑道:“两位哥哥,今儿是来我这儿扫荡来了吗?”
听了郭斌此语,袁绍与曹操二人方将各自将手中翻出来的一包茶叶向郭斌挥了挥,放入怀中。袁绍更是毫不尴尬地道:“我们二人今日前来,自然是有要事相商。”
郭斌转头吩咐人重新上茶,见戏志才等人也各自散去,方苦笑着坐下来,道:“哦?不知两位兄长此来,所为何事?”
袁绍敛容道:“还是王子师的事情,潜阳可有决断了?”他曾几次前来郭府,就是为了让郭斌伸出援手,在救援王允一事上出一份力,郭斌却一直没有给他个准话。
郭斌道:“据闻,杨老、袁太傅与大将军三人,为了王子师一事俱各上了奏折,又哪里需要小弟再出来逞能?”
袁绍听了,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道:“救援王子师,乃是天下士人共同的愿望,这么大的事儿,别告诉我你不晓得其中的好处。别人挤破头地想着掺和进来,你怎么就偏偏不肯给个准主意呢?”
郭斌叹口气,道:“王子师为人刚正,为官清廉,乃是我辈楷模,小弟也晓得若是能掺和进这件事中,无论是在士林还是在官场,都是好处多多。不是小弟不想出力,实在是小弟处境尴尬,若是贸然出手的话,恐怕反而会害了王子师啊!”
袁绍与曹操对视一眼,点点头,道:“潜阳怕什么?可是怕天子疑心?”
郭斌点点头,道:“正是。我初受天子隆恩,以未冠之年得任颍川郡守,尚自战战兢兢,恐因一己之过而伤了一郡之地,如今尚未上任,哪里敢掺和进这种事情里?颍川郡本居于洛阳左近,并州又深入司州腹地,天子哪里能不起疑心呢?况且,两位兄长也看到外面的情况了,小弟实在是不敢再出风头了啊!”
袁绍早就知道郭斌心中的顾虑,因此一直以来并未曾过分逼迫他,而直到此时,事情有了极大的转机之时,他方携曹操一同前来。
听郭斌如此说,他与曹操相视一笑,开口道:“为兄哪里不晓得你的苦衷?只是如今天子怕是要将王子师无罪释放了,为兄却怕届时王子师便是能够出狱,也是性命难保啊!”
郭斌道:“哦?这么快便有消息了?”随即惊道,“难道张让竟敢在狱中谋害王子师不成?”
袁绍道:“那倒不至于,况且狱中有我们自己人,定可保得王子师安全,只是出狱之后,难保张让不会找几个江湖高手前来刺杀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