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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众人随着苏双进了县衙中后,便在工作人员的指引下分别入座。刚刚坐定,便见一溜儿身穿白色衣衫,头戴白色高帽子的男子捧着托盘鱼贯而入,随他们进来的,还有一股特殊的异香。这些见多识广的贸易队首领们自然知道,那是从西域千里迢迢运送过来的高级香料的味道,伏龙山庄的人称其为孜然,便是在塞外,小小的一包也要千钱往上。
每个托盘上都放着几个盘子,盘子上面则覆以大大的银色罩子,那诱人的香气便是从银色罩子的缝隙中偷跑出来的。
过不盏茶功夫,每个桌子上便都摆满了酒菜。冷菜直接以陶制的盘子端上来,而热菜则利用大罩子保温。便是以这些商界精英的见多识广,许多饭菜的食材竟是连见都没有见过,而有许多菜品,其内中的各种食材虽见过,其调味的方式则大大出乎众人的意料之外。
最直观的表现,则是饭桌上出现的糖醋花生和凉拌猪头肉了。千万不要小看这两个菜,这两个在后世人人熟知的菜品,于如今的世道却是极少见而奢侈的高档菜肴。
先说糖醋花生,顾名思义,其材料主要有砂糖、香醋和花生,另外还有辅料如大蒜、洋葱与香菜等。
史前时期,人类就已知道从鲜果、蜂蜜、植物中摄取甜味食物。后发展为从谷物中制取饴糖,继而发展为从甘蔗甜菜中制糖等。中国是世界上最早制糖的国家之一,早期制得的糖主要有饴糖、蔗糖,所谓“含饴弄孙”中的饴,指的便是饴糖。糖,自古以来便是高档奢侈品,否则也不会被认为是衡量老人安度晚年时是否幸福的依据之一了。这糖,郭斌便是命令商队,从中国南方运来的蔗糖。
醋,在我国有很多种,而山西清徐的老陈醋相传距今已有四千年的历史,而略有甜味的镇江香醋,则据传为汉代著名的酿酒大师杜康所制。所谓酒醋同源,指的便是其发酵过程中先产生酒而后产生醋。
至于花生,一般认为,其原产地是秘鲁和巴西。然而考古发现表明,中国也有可能是花生原产地之一。在浙江吴兴钱山洋原始社会遗址中,便发掘出炭化花生种子,距今约四千七百年,前后误差各约一百年。而在江西修水县山背地区的原始社会遗址中,也曾发掘出炭化花生种子。此外,在广西、云南、江西等地,也曾报告过与花生形态极为相似的野生植物。2007年经西安文保中心专家确认,距今2100年前的汉阳陵从葬坑出土的农作物里,已经出现了花生。
非但如此,在唐朝段成式《酉阳杂俎》中,也曾记载了花生的存在:“形如香芋,蔓生...花开亦落地,结子如香芋,亦名花生。”欧洲曾从中国引种花生,因此欧洲部分地区仍称之为“中国坚果”。刚果布朗氏便在其1818年所著的《刚果植物志》中称“花生是由中国传入印度、锡兰及马来群岛,尔后传入非洲的。”
不过虽然如此,中国原产的花生却不知因为什么原因而不被人所重视,甚至逐渐销声匿迹,直到世界近代史中的地理大发现时,由西方人将南美的花生引入中国后,其种植方普遍开来。现今广泛种植者,则为南美引进无疑。
郭斌自重生以来便对花生这种极高产的经济作物很是关注,不是说他是个吃货,特别喜欢吃花生,而是这种作物极为高产,在这乱世之中可以帮助人填饱肚子。因此在一次的闲谈中郭斌无意中提起之后,才学广博的司马徽便留上了心,他似乎曾听过这种作物。后来多方打探,往蜀中贩运茶叶的商队方找到了中国原生的花生种子。在伏龙山庄试种一年,产量尚算可观。如今则是作为一种稀有食材被分别运到了洛阳和塞外。
蒜,则分为大蒜和小蒜两种。中国原产有小蒜,蒜瓣较小,大蒜原产于欧洲南部和中亚,最早在古埃及、古罗马、古希腊等地中海沿岸国家栽培,汉代由张骞从西域引入中国陕西关中地区,后遍及全国。崔豹《古今注》云:“蒜,茆蒜也,俗谓之小蒜。胡国有蒜,十子一株,名曰胡蒜,俗谓之大蒜是矣。”
洋葱原产于中亚或西亚,与产于地中海沿岸及中亚地区的香菜一样,也是在西汉之时,由张骞从西域带回来的。
然而,作为后世调味料之王的辣椒,郭斌则是费尽九牛二虎之力都未曾找到。盖因辣椒原产于中拉丁美洲热带地区,原产国是墨西哥,到了明朝末年,方传入中国。
就是这么一盘小小的糖醋花生,郭斌便是费劲心机,花了一年多的功夫,方将所有的材料备齐。而相对来说,只需要猪头肉和胡瓜、大蒜、醋作为原材料的凉拌猪头肉,则简单方便得多了。
然而,识货的人不只有郭斌,这些见多识广的商界精英们看到这盘小小的糖醋花生之中的各种食材后,心中的震惊是无以复加的。看着这便是有钱也不一定能吃得到的“高档料理”,他们对苏双请客的诚意有了新的认识。
待桌子上的酒菜都摆好了,主桌四周的坐榻上依然是空着的。又过了盏茶功夫,苏双方姗姗来迟。然而,苏双的到来,却让在座的众人愈发惊疑不定,只因与苏双同来的共有五人,这五个人一个个气宇非凡。作为塞外三城实际掌权人之一的苏双,平日里虽说不上趾高气扬,却也是自信满满,走路带风的。可谁能想到,如今他竟然一脸谦恭,老老实实地跟在这五人后面,仿佛跟班一样。
这五个人中,最为惹眼的便是两个身量颀长,膀大腰圆的壮汉。其中一人身长八尺,豹头环眼,燕颔虎须,势如奔马,使人一见而心中陡生畏惧之情。而另一个,身长九尺,髯长二尺;面如重枣,唇若涂脂;丹凤眼,卧蚕眉,相貌堂堂,威风凛凛,使人望而生敬。
这两个人身上虽只随意披着一件武士袍,却直似蓄满力道的猎豹,随时准备择人而噬一般,其身上所散发出来的威压和高手的气势,竟迫得人不敢直视。
另外两个人周身气质,则显然是文官了。只见一个二十出头,颌下留着寸许的胡须,顶上的长发虽不甚齐整,身上的儒生长袍亦颇多褶皱,却在邋遢中更显出风流雅士的放浪恣肆,使人不敢小视。另一个年纪便小得多了,然而,一身得体的阳翟制式军装为他平添了几分英气的同时,却无论如何亦掩盖不住其身上蓬勃而发的文翰气度。
只看这两文两武四个人的气派,中原各大豪族的一众商业精英们便未曾见到过。这些人年纪虽轻,可其周身的气派,自骨子里透露出来的自信和英雄气概,便是本族的族长们和各族的杰出后生,与之相较仿佛亦颇有不如。他们一个个屏气凝神,甚至连随意呼吸似乎都显得不太恭敬了。
再看走在前面,由苏双亲自引领的那个青年。此人身长将近八尺,猿臂蜂腰,手脚修长,面如冠玉,唇若涂脂。一身极合 体的儒生装束,笑容谦恭而得体,双目之中虽满是谦和与澄净,却给人以无穷的压力。行走间,摆动的手掌心中漏出来的老茧,显示出其竟似乎是一位常年习练刀兵的武将。
他昂然迈步,走在那四人之前,众人却不觉得突兀或者不合时宜。那种因久居高位而自然形成的自信与风度,是无论如何亦装不出来的。其行走间所散发出的无限魅力,使得其周身仿佛散发出一层光辉一般,令人不自觉地低头。然而奇怪的是,众人虽看到他便在此处行走,却又仿佛感觉不到他的气息,此人好像便是一棵树,一只鸟,一缕清风一般,似乎与这周身的自然之物融为一体似的。
道家一脉讲究的便是融于自然,所谓:“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历代道门宗师所追求的便是宇宙人生之至理,因此融于天道,便成为道门的至高追求。在这一年多来,郭斌一直勤加习练华佗所授五禽戏,鹤戏所习练的虽不过是些行走坐卧、呼吸吐纳的法门,却是最正宗也是最为玄奥的玄门内家功法。
郭斌长久习练之下,已有小成,如今在这些六识不甚敏锐的普通人眼中,其低缓的呼吸和行动间几乎不存在的杂音,使得他仿若与天地融为一体一般。这也是鹤戏的特别功用,若是关羽以力量见长的熊戏又或者张飞的梅花拳法,虽出自道门一脉,却殊无这种奇效了。
席间众人知道重头戏来了,均立时坐直了身子,仿佛等待检阅的部队一般,看着郭斌、戏志才、郭嘉、关羽、张飞五人在苏双的引领下依次坐在了主席之上。
看着下面众人狐疑不定的神色和时而捂着嘴不敢惊呼出声的众人,苏双心中的骄傲和激动无以复加。
他起身朗声道:“各位有礼了,在下苏双,便是这塞外三城的主事人。在座的许多人有识得在下的,也有不识得在下的,今日城门未开,或许诸位也听到了风声,所以在下特意在衙门中设宴,便是为了向众位说知这事情的始末。”
随即,话锋一转,道:“不过,在此之前,在下需得事先声明,今日这场饭局,却并非是由在下做东的。”
说到这里,众人心中便仿佛有了底,这饭局的东家,应该便是那个青年了。只是看他这周身的气派,难道是京中宗室里的哪位贵人?可此人一看便是文武双全,久居高位,大家走南闯北多年,自问见得世面也不少,可也没听过宗室之中有如此人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