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廖太傅激动的结束了讲解。《诗经》里每一篇诗作讲解的同时,对于他来说也是一次享受。
下面的四位伴读,有的害羞,有的专注。无一例外听的都很认真。连最调皮的孙承和都不自觉的面带微笑。
只有一个人例外。
叶明净面色冷凝,眼中闪过一丝嘲讽的讥笑。
廖其珍吃惊的瞪大了眼,再仔细一看,已经没有了。只余一片清明。
难道真是他花了眼?
“公主殿下。”他问叶明净,“对这首《关雎》可有见解?”
叶明净想了想,问:“荇菜好吃吗?”
四位伴读同时傻眼。
廖其珍开始觉得承庆帝有些不靠谱。六岁的小女孩能懂什么《诗经》?
然后就讲到《卷耳》。
里面有两句“我姑酌彼金罍,唯以不永怀。我姑酌彼兕觥,唯以不永伤。”
齐靖和薛凝之想到了听闻六皇子死讯时他俩的心情,就心有戚戚。
叶明净一脸无所谓:“骑马喝酒很危险的。”
廖其珍气的脸都要变形了。用力合上书:“今天就到这里!”怒气冲冲的离开了教室。
四位伴读互相看看,第一次觉得太傅可怜。
孙承和回头对着江涵小声嘀咕:“廖太傅讲的还不错,我觉得比《论语》有意思。”
叶明净当做没听见。微笑着翻开书,平静的挽起袖子磨墨。
唯以不永怀,唯以不永伤。
哪有那么容易。除非就这么醉死掉,不然酒醒后,会更加痛彻心扉。
她和白鸿喝光了那房子里所有的酒。该来的依然要来,该走的还是会走。什么改变都没有。
她才不要借酒消愁,永远也不要!
廖太傅再次找到承庆帝,汇报《诗经》感化任务失败。
承庆帝便在晚饭后的谈心时间里问叶明净:“上书房的课目中,净儿最喜欢哪一科?”
叶明净道:“女儿最喜欢林学士讲的《史记》。”
承庆帝沉吟片刻:“林珂讲到哪里了?”
叶明净道:“讲到尧禅让了帝位给舜。父皇,尧真的是心甘情愿禅让的吗?如果禅让才是顺应天意,那么,为什么禹没有禅让,而是将帝位传给了他的儿子呢?这样一来,尧和舜的后代,不是世世代代都是禹后代的臣子了么?而禹的后代也没有遭到上天的惩罚呀?”
承庆帝很欣慰,摸摸她的脑袋:“净儿会自己想问题了,这很好。这个问题,你问过林珂吗?”
叶明净摇头:“净儿没有问任何人。他们又不是皇帝,怎么知道皇帝是怎么想的?”
承庆帝非常高兴,感叹道:“净儿真的长大了。没错,有些问题,不是书本上讲的就是正确的。父皇就和你说一说禅让到底是什么。你要记住,父皇和你说的话,你只能记在心底,不能说出去。”他声音忽然变得严厉起来,“说出去就会大祸临头,记住了没有!”
叶明净神色严肃,用力的点头:“我绝不说出去。”
承庆帝看了她一会儿,确认了她很认真后。缓缓的开讲:“帝王之术,在于制衡之道。平衡一旦被打破,皇权就不再稳固。禅让,乃是不得已而为之之事,成王败寇,胜利者可以任意书写历史……”
从那天起,承庆帝会隔三差五的和叶明净讲一些帝王之术。
天气渐渐转暖,水边的柳树已经层层叠叠的垂下了绿叶。
孙承和好似受了明媚春光的影响,最近几天上课总是心不在焉。
他在前面扭来扭去,后面的江涵实在是受不了了,踢了他一脚:“你能不能别扭了,晃得我眼都花了。”
孙承和愁眉苦脸的转过身,双手搭在江涵的书桌上:“江涵,诏大哥要走了。定好了三月二十八出行。”
“哦。”江涵不疼不痒的道,“还有五天了。”
孙承和叹了口气:“是啊!我想去送送他,可我娘不答应。”
江涵瞥他一眼:“那就不送呗。”
“这怎么行?”孙承和怪叫,“我可是在陆信那小子面前夸了口的,这要是去不了,那小子还不得笑死我。谨表姐也会失望的。”
江涵头也不抬的继续写课业:“那你就去。”
孙承和扯他的纸,不让他写:“不是都说了嘛,我娘不同意。”
“那就不去!”江涵实在忍无可忍,“啪”的一声放下笔:“你到底想怎么样?”
孙承和鬼鬼祟祟的道:“江涵,你说我逃课,偷偷跟着去怎么样?”
“不怎么样!”江涵的脸都要青了。
“噗——”齐靖放肆的嗤笑。
孙承和立刻涨红了脸,“你笑什么?”
齐靖嘴角轻勾,调侃道:“我笑有人白长了这么些岁数,出了事只会找娘亲。”
“你——”孙承和刚要发怒,江涵却眼睛一亮,拉住了他:“小和,齐靖说的有道理。”
孙承和一愣:“你说什么?”
薛凝之清咳一声,插话道:“承和,阿靖的意思是,这件事,你不该去求你的母亲。你应该去求你的父亲,说不定就成了。”
江涵也附和:“就是这么一回事。你母亲是妇道人家,难免担心这个、担心那个,胆小的很。自然会拦着你。你爹就不一样了,他和你大伯本来就对陆诏的事很上心。你再多说点好听的,多求一求,指不定就成了。”
孙承和恍然大悟:“对!我怎么没想到呢!找妇道人家说和,的确没用。”
“咳咳!”薛凝之用力的咳嗽。
“你着风寒啦?”孙承和问他。
薛凝之气结,面色通红。眼神不停的往叶明净那边睨。
孙承和顺着他的目光看了半天,突然大叫:“啊!公主。”他醒悟过来,慌了神,语无伦次的解释:“我,我不是说你是妇道人家。不,你是妇道人家,不,我不是那个意思……”他双手乱摇,急得满脸通红。
叶明净叹了口气,正色道:“孙承和,你是打算今天回去就和你父亲说要送行的事吗?”
“啊?”孙承和愣了愣,道:“是啊。”
叶明净道:“这件事,你之前已经和你母亲说了。你母亲说不准就已经告诉了你父亲,你现在再去求你父亲就难了。”
薛凝之赞同:“是这个道理。没有特别的理由,父亲一般不会轻易反驳掉母亲的决定。”
齐靖嘲笑他:“现在知道错在哪儿了吧。一开始你就求错人了。”
孙承和急了:“那现在怎么办?”
薛凝之转头笑问:“公主可有办法?”
叶明净也是一笑:“当然有办法。”
学生守则告诉我们:有问题,找老师。
她胸有成竹的道:“师者,传道、授业、解惑。你想去送陆诏,是为了朋友间的情谊和亲戚间的情分。这是光明正大的君子之为。况且送人这件事并没有危险,你母亲为什么反对?”
孙承和道:“她说我每天都要来上书房读书,请假的话会荒废学业。”
叶明净腹诽,上书房的学习日和上朝日一样,除了过年的十几天,还有清明、中秋、重阳、冬至几个节日外,全年无休。孙承和只请一天假哪里就能耽误学业了。只怕是孙母认为犯不着为这种事请假罢了。
她道:“所以,你就应该将你的问题去请教太傅。问一问太傅,你想去送朋友到底合不合情理?”
江涵也明白了,他补充:“记住,千万不要告诉太傅,你已经和你母亲请求过了。只是就事论事的问他,为了送陆诏,请半天假合适不合适?”
孙承和不是傻子,到这个时候也明白了他们的意思:“对对对!用太傅的话回我母亲,太对了!”
“还有!”叶明净提醒他,“你不能直接回去找你母亲反驳,得去找你父亲。”
孙承和早已乐开了嘴,拍着胸脯保证:“你放心,我不会再犯傻了。”
叶明净看他那个癫狂的样子觉得还是不保险,想了想又道:“找完廖太傅后,你再去找林学士。问问他,你回家后应该怎么说才最有把握。”
孙承和问:“为什么?”
叶明净道:“林学士和你父亲年纪相近,更了解他们的想法。咱们不打无把握之仗,既然准备了,就要准备周全。”
齐靖道:“那样也可以找张学士呀,张学士和孙大人年龄更相近。”
孙承和习惯性的反驳他:“张奉英那张脸,一看就知道是个古板的人,不知变通。我才不找他呢。就找林珂。”
事情进行的很顺利。尤其是孙承和找完了林珂后,笑的那是一脸灿烂。从骑射场下学时,冲他们四人挥了挥拳头:“明天等我好消息。一定马到成功!”
第二天,他笑嘻嘻的来上学。洋洋得意的从怀里掏出一封书信:“看见了没,小爷说成功就会成功。这是我爹亲笔写的请假信。”
齐靖冷言讽刺:“也不知道是谁,昨天急得和热锅上的蚂蚁一样。”
孙承和出乎意料的没有回辩,而是拱手作揖,用飞快的语速说:“那个,齐靖兄,昨天多谢了。”
齐靖立刻瞪大了眼睛,像是不认识他一样:“你吃错药啦!”
“你才吃错药了!”孙承和直着嗓子喊了回去。
齐靖拍拍胸口:“还好,还是原来的人。”
孙承和悻悻的道:“我又不是不识好歹的人。这事能办成,大家都出了力。我孙承和拿得起,放得下。你提醒了我,我就谢你。又怎么不可以了。”
薛凝之立刻道:“可以,当然可以。君子处事,理当如此。承和有担当。”然后就推了推齐靖。
齐靖也悻悻的拱了拱手:“这话是别人教你说的吧。”
孙承和嘿嘿一笑:“昨天我把事都说了,诏大哥听了后就教训了我。他说,皇上行事必有其道理。他一定是有不合格的地方才落选的,他很喜欢去衡阳读书。可以看遍山水。叫我不必懊恼。”
齐靖哼了一声:“陆诏的确比你有见识。”
叶明净插话道:“其实,父皇告诉过我选伴读的标准。陆诏落选一点儿也不奇怪。”
“哦!”这下,四个人都好奇的盯着她:“是什么?”
叶明净笑了笑:“父皇说,伴读主要是陪我读书。凝之和齐哥哥是自己亲戚,有你们在,我就不会认生。江涵的年龄和我最接近,课业上可以有个伴儿。承和性子活泼,喜欢骑射。可以在骑射课上照料我。陆诏的才学很好,跟着我这刚启蒙的一同上课,反而是耽误了。所以才没有选他。”
孙承和长舒了口气:“我说呢。原来是这样。”心头的最后一点儿疙瘩也放下了。
江涵也笑道:“本来也就不是什么大事,这下说开了,你日后也不用和齐靖兄整天红脸了。”
“是啊!”叶明净道,“大家和和气气的多好。”
这件事后,不知道薛凝之和江涵在背地里又做了什么工作,总之齐靖和孙承和之间是风平浪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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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有二更,不过可能会晚些。谢谢‘爱上海豚的猫’童鞋的打赏。(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