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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是燕慈郡王六十大寿,李鸣唯接到王府长史官的相邀,只得带了慎哥儿前往贺寿,又因为家中老母亲身体欠安,如今竟不能来了,也是深表歉意。
接引的仆人都是训练有素的,慎哥儿小孩子,就被引着来到最末的席位,和一些年龄相仿的小公子同席。慎哥儿留神一看,这个席面上最大的也不过十三四岁,是个脸上长满青春痘的少年,相互通了名姓,这孩子是世袭的太尉,那几个少年也都是有爵位在身的,子、男不等,慎哥儿年龄最小,最近风头正盛,几个少年都好奇的上下打量他,慎哥儿浑然不觉。
前来祝寿的乐善郡王,宝应亲王,护国公、良国公、颖国公、卫国公等一干勋戚坐在上首,按位次排开了,慎哥儿只听过他们的名号,今日见了这满堂朱紫,不由得留神暗暗打量,李鸣唯只是个侯爷,座次又靠后了,与安乐侯、鲁阳侯、长宁侯、德庆侯、定远侯、缙云候还有忠勤伯、顺庆伯等又坐了靠后的席位。另外在座的还有许多朝廷的官员,虽然说郡王不应该交接大臣,有些实在有交情的,也都抛开了顾虑。
燕慈郡王的祖上是一位铁血将军,有功于社稷,与高祖皇帝又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当年高祖皇帝许诺过要平分天下,这当然不可能,老燕慈王谦逊有礼,在封地安享了一世的富贵,等传到燕慈郡王祖父那辈子,又因为战功卓著而名扬天下,朝廷一直削减藩王的护卫,禁止他们私下养兵,燕慈郡王府一直是一个例外,也是因为燕慈势大,朝廷又暗弱的缘故,这么多年了,两代的皇帝,都要看燕慈郡王父子的眼色行事。
眼下燕慈郡王大寿,连当今圣上都过问好几回,又让三个皇子前来贺寿,这份体面是别的亲王都没有的。寿宴上宾主相谈甚欢,酒过三巡,燕慈郡王就看着李鸣唯笑着说,“李将军,听说你府上这几日出了新鲜事?”
李鸣唯脸皮一热,借着酒劲哈哈一笑,“那是犬子不懂事,让王爷见笑了。”
燕慈郡王就笑着说,“令公子这几日可是名满京城了,本王早听说过你的这位小公子,早就想见见了,今日小公子想必也来了吧。”
王府的管家就笑着说,“安国候家的小公子已经来了,王爷要见见他?”说着就示意手下去传李慎过来。
众人留神细看,只见走过来一个垂髫少年,不过七八岁的年纪,一双大眼睛甚是灵动,这少年来到近前,躬身大礼参拜,“小子祝老王爷福如东海,寿比南山。”说的不过是无甚新意的贺寿辞,难得的是神态安详,在这许多人面前,一点也不怯场。
燕慈郡王上下打量他两眼,见他生的俊美,就问他几岁,都读了什么书,慎哥儿一一回答。燕慈郡王就笑着对李鸣唯说,“是个好孩子,难得他小小年纪,有这份心机。”
就听镇远将军调笑着,“这孩子心机不浅,小小年纪就知道奉承嫡母,大义灭亲,了不起啊,了不起。”
说的众人都禁不住想要发笑,吕先这话实在是不厚道。燕慈郡王就笑着说,“吕将军这话却有些过了。”
镇远将军吕先祖上累积军功,传到他已经是第四代了,因祖上与安国侯府有些龌蹉,说话就难免刻薄些,吕先一本正经的说,“王爷是慈善人,自然想不到有些人心里藏奸,为了爵位就置生母于死地而不顾了,哈哈,这也算不得什么,安国侯盗取嫡亲兄长的爵位,有这么个儿子也是他家传的本色。”
李鸣唯气得变了脸色,“吕将军,你说这话究竟是什么意思?我嫡亲兄长不幸,吕将军不觉得你的话有些过分了吗?”
吕先也不着忙,笑呵呵的说“李侯爷别恼,说起来我们两家还有些渊源呢,哈哈哈,你嫡亲兄长的女儿,现在是我的第八房小妾,我那个小妾跟我说,家里的爵位被叔叔谋夺了,叔叔又不肯照顾她们孤儿寡母的,她只好跟着本将军了,本将军不由得替我那小妾抱不平,一个侯府的千金小姐,沦落到连饭都吃不上了,真是可怜啊、可怜。”
李鸣唯吃了一惊,吕先揶揄的看着他,“啊,李侯爷我忘了说,我那个小妾叫李玉馨,她自己说她是侯爷死了的兄长的女儿,我却是有些不信的,李侯爷袭了爵,焉能不照顾她们孤儿寡母,她胡乱说的也未可知,我这个人宠妾灭妻,就是愿意相信爱妾说的话,李将军还是不要怪罪我啊。”
这诛心之言可真的让李鸣唯无话可说了,一时间思绪纷乱,嫂子带着侄女们离开侯府,到田庄里住着,后来就失去了联系下落不明了,李鸣唯也派人出去找过,却一点线索也没有,他哪里想得到,他侄女自甘下贱,当了仇家的小妾。
慎哥儿再没想到还有这样的故事,眼见李鸣唯紫涨了脸答不上话,也猜出是侯府亏待了人家孤儿寡母,只是族姐当了人家的小妾,被拿出来说嘴,李家的女儿都跟着脸上无光,不好嫁人了。
想到家里的二姐姐,慎哥儿走上前来,“吕将军,小子年少无知,可也知道女子的婚事父母做主,我们侯府可没有给人做妾的女儿,您说的您家的小妾,我们侯府可不敢高攀这门亲戚。您也是当朝的将军,却听信家里小妾的胡言乱语,说什么谋夺爵位,小子无知,竟不知道爵位原来还可以谋夺。我们侯府的爵位可是朝廷授予的,我父亲更是深得朝廷的信任,忠心耿耿,天地可鉴。”
慎哥儿脸上带着点嘲讽,看着吕让,眼眸里是潋滟的波光,“原来在吕将军看来,爵位也可以谋夺,小子有幸记在嫡母名下,现在嫡母有了嫡子,小子可不敢染指家中的爵位,只求能辅佐弟弟,报答母亲的养育之恩。”
慎哥儿在燕慈郡王面前跪下,声音朗朗,“小子斗胆,请老王爷做个见证,今日回去就请父亲开了宗祠,小子要在祖宗面前发誓,小子一心辅佐弟弟,绝不敢对侯府的爵位有丝毫的觊觎之心,我安国侯府忠孝传家,容不下委身做妾的女子,更容不下奸诈的小人。”说完站起来立在一旁。
这些达官显贵几乎都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了,这是一个七、八岁的少年郎说的话?李鸣唯看了自己的长子一眼,心情复杂极了,他再也想不到慎哥儿能说出这么一番话,慎哥儿放弃了爵位,也挽救了侯府的名声,人们的注意力不会再盯着他做了别人小妾的堂姐,只会看到侯府子弟的高风亮节,至于谋夺爵位什么的,就更是吕先无中生有的诬陷了。
乐善郡王笑着说“三皇叔,这小哥儿可求您做这个见证呢,小小年纪,到有一副铮铮傲骨。”
燕慈郡王就冲慎哥儿招手,让他起来,又上下打量他,“好少年,本王平生还没夸了谁,也是你这少年有志气,只是你不后悔今日这番话?”
慎哥儿淡然一笑,“爵位本来就不属于我,我为嫡长子,只是当年的权宜之计,李慎从来都知道自己的身份。”
燕慈郡王拿出一块玉佩,“这是前日进宫,陛下赏赐给我的,今天本王转赠与你,君子比德如玉,你小小年纪大有君子之风,当得起这块美玉。”
慎哥儿忙双手接过,“谢王爷赏赐。”
燕慈郡王甚是喜欢慎哥儿,干脆不让他归坐了,拉了他的手留在身边,让人给他设一个座位。
慎哥儿哪里肯坐了,让你坐是给你脸面,要是心眼实诚当了真,可就有你好看的了。可也不能干站着啊,慎哥儿就执起酒壶,当了倒酒的小童。他相貌好,人又机灵,也不多说话,燕慈郡王抬举他,慎哥儿也没有受宠若惊。
那边吕先黑了一张脸,他当年巧遇女扮男装的李玉馨,见她们母女处境艰难,又身负奇冤,不禁动了恻忍之心,他家中已有妻室,李玉馨也不愿意做妾,吕先对她倒是一片真心,时时为她盘算,李鸣唯这两年官运亨通,她们手里又没有证据,只凭心里揣测,如何能报这深仇大恨?玉馨干脆一咬牙与他做小,只求能让安国侯府丢脸。
吕先没想到自己的脸到差点弄丢了,小小孩子牙尖嘴利,一句“竟不知道爵位原来还可以谋夺”倒是让吕先不好说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