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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席君没想到自己的话应验得如此之快。
棠贵人颜棠承宠之后甚得皇帝欢心,一月之内连续被招幸数次。在三月三上巳节的皇室家宴上,皇贵妃奉圣上口谕,连越充仪、充媛两级迁颜棠为从四品修媛,并宣布皇上已迁其父颜书之补任宁波府知府,位属六品官员。如此一来,颜棠晋升的势头虽不如当初的孟子清那般迅猛,却也足以和沈席君比肩。
孟子清在听完皇贵妃的宣谕后当堂拂袖而去,皇贵妃碍于她如今贵为一宫主位的身份不好发作,但却从第二日起免她十日的晨间定省。这样的处分虽说不重,却等于说否认了她高位宫妃的地位,面子上很是丢份。
起初孟子清也是处之泰然,然而几日之后宫中蜚语四起,纷道清嫔娘娘在皇上面前争宠争不过棠修媛,在皇贵妃这里又失了定省的资格,看来这晋了嫔以后日子反倒不如过去做世妇的时候。此类风言风语多了,孟子清终于按捺不住性子,在第七日一早主动进了皇贵妃的庆和宫。
孟子清到达的时候皇贵妃的庆和殿里已经坐了不少人,显然有些是事先得了消息,过来看热闹的。
皇贵妃眼见孟子清身着裘锦华袍一派雍容之貌,娇笑地上前问安,也不多作反应,懒懒地一抬手示意她免礼。即刻,皇贵妃下首右翼的禧淑仪就面带讥诮地出言问道:“清嫔娘娘这么大个人竟不会数数么?皇贵妃娘娘说免您十日的晨安,怎么今儿就过来了?”
“禧淑仪说哪儿的话,本宫上巳节那日因身体偶感不适早早离席,皇贵妃娘娘体恤本宫的身子这才免了晨省,可我这做妹妹的怎么可以这般娇妄,身子好了自然也就得过来了。”孟子清言罢美目流盼,盯住了皇贵妃道,“娘娘您说是不?”
皇贵妃轻哼一声,伸手接过身侧宫璇递上的茶盏抿了一口悠悠道:“本宫倒不知道,清嫔的身子骨何时像庄嫔那般多病了。”
沈席君听闻皇贵妃言及自己,急忙略带歉意地笑笑,惹来众妃一阵议论。
“时逢春分,疾病多发的季节,谁都难免有些个小毛小病的。”一直无语的静贵妃突然出声,令刚才还纷纷窃窃私语的妃嫔们顿时噤若寒蝉。静贵妃满意地看到下席一片寂静,笑着起身,径直上前扶过孟子清道,“原来清妹妹是病了,难怪这几日都没能服侍皇上。谁不知道皇上可离不了你这朵解语花,现下身子康复了就好,别再让什么人自以为攀了高枝,空折了福份。”她说最后两句时声音陡然上升,吓得列席中的颜棠忙不迭地低下头。
孟子清略带轻蔑地斜看颜棠一眼,随即敛眉低笑道:“姐姐说得极是。”
这时皇贵妃闲闲地一笑,起身搀着宫璇的手离座走近孟子清,眼神犀利却没离开静贵妃:“福份是老天给的,可不是你静贵妃说折就能折了的。只是这福份深浅与否,现在还真不好说。”言罢又前行几步,拉起了默然不语的颜棠暖声道:“棠儿这几日身子受累,可别候在这儿了,早些回去歇息,养足了精神。这几日皇上可少不了你服侍在侧。”
颜棠面色大窘,低声道:“谢谢娘娘关心,婢妾无妨……”
旁边孟子清冷笑道:“没让御医来瞧过怎知是无妨?你还真道自己是皇贵妃娘娘、福缘深厚么,万一是无缘之人,这几日的福份就够你受用一辈子的了。”
颜棠显然是没经历过这样的场面,被孟子清这么一阵抢白,泪水已在眼眶中打转,俨然一副梨花带雨的娇俏模样,惹人怜爱。当下就有看不过去的人出言指责,连甚少言语的华妃都略带怒气厉声道:“棠修媛新近承宠,不过多陪了皇帝几日就招来清嫔你这般咄咄相逼,那真不知以后还有谁敢奉诏去伺候皇上了。”
钟粹宫惠妃也凉声道:“可不是么,这才晋个嫔呢就嚣张成这样,以后若然再晋了什么位份,唉,真不知道咱这些老人该躲哪儿去才能安然终老喽,皇贵妃,您说是不是。”
皇贵妃不动声色地瞟了惠妃一眼道:“这以后的福份,本宫可也说不准,惠妃你问错了人哪。”
孟子清本意是过来向皇贵妃服个软,便把免除定省的事情给蒙混过去了,没想到却将气氛越弄越遭,只得不甘不愿地向皇贵妃福身道:“娘娘息怒,臣妾身子初愈不久,脾气难免坏了些,绝对不敢有对姐姐们不敬的意思,请娘娘明鉴。”
皇贵妃刚想开口,却被静贵妃抢了先道:“啥孩子,你哪儿见到皇贵妃娘娘有动怒的样子?本宫可是宫里的老人了,咱这后宫要数脾气啊就是皇贵妃最和顺,最合皇上的心意。”
皇贵妃被她这么一说,抬眸凝视静贵妃许久,终于轻笑一声道:“本宫的脾气倒不怎么样,只是这最会哄人一项却非静妹妹你莫属。”
静贵妃不以为意福了福身道:“姐姐你就爱夸人。哎哟,这一待就是这么多时候,臣妾也该回去了。姐姐,那臣妾就告退了。”言毕又拉着孟子清道:“好些日子没和清妹妹亲热亲热了,待会儿去我那儿用午膳。这孩子,都晋了嫔怎么还这么没规矩呢,下午姐姐好好教教你,明儿过来问安可别再惹皇贵妃娘娘生气了知道不?”
孟子清福身颔首道:“子清记下了。”
皇贵妃冷眼瞧着静贵妃带着她身边的几位嫔妃离去,回头瞟过各自不敢多言的众人,才笑道:“今儿也没别的什么事,姐妹们都散了吧。”
众人皆是如获大赦般的叹了一口气,纷纷起身齐道:“臣妾告退。”言罢便纷纷离去。沈席君行在人群里缓步向外行,与颜棠擦肩而过时四目相对,轻轻点了个头即刻离去。
出了庆和宫,果不其然,孟子清又等在门侧等候。沈席君向着她淡淡一笑继续前行,被却被拦了下来。沈席君好奇地看了看她道:“你不是该赶着去延禧宫嘛,在这儿拉着我干嘛。”
孟子清笑着馋上沈席君的右臂,娇声道:“这不是好几天没见到姐姐了嘛。”
沈席君略感好笑,轻轻点了点她的额头道:“无事献殷勤,听声音就没好事。好了,你这段日子捅的篓子够多的了,我可没空替你料理。”
孟子清满不在乎地一笑,挑了挑眉毛:“能有什么大事,姐姐我告诉你,前两天户部的账目刚出来,去年江宁、苏州、杭州三织造府进奉的税收可抵了国库近一成的收入,其中我爹的杭州府可是上缴最多的。皇上这两天啊笑得合不拢嘴,连说要好好嘉奖一下杭州府。”
沈席君恍然点头,促狭地笑道:“难怪你这几日如此得意,原来如此。这下皇上可少不了要对你好好恩宠一番。”
孟子清白皙的小脸上略泛上了些微红:“姐姐,别取笑我。户部的消息皇贵妃最灵通不过,我想这几日,她是怎么都不敢对我怎样的。”
沈席君闻言轻轻皱眉,好声劝道:“你也别太让皇贵妃下不来台,她好歹是实际上的后宫之主,家里给的荣耀都是一时的,以后的路还得靠你自己。”
孟子清有些不耐烦地摆摆手:“姐姐你的话怎么和我娘说的似的,放心我有分寸。现下时局对我有利,怎么也该趁机树些威信,在宫里打下更扎实的根基,我可不能像安贵嫔她们那样外强中干,经不起敲打。”
沈席君轻轻点头道:“有这些打算是没错的,只是不可冒进。”
“我是不想错过眼下的大好机会。”孟子清刻意拉着沈席君渐渐走进永巷无人深处,看似无意地说,“姐,今日的情形你也看到了,颜棠那丫头冒起迅速,又得皇贵妃力保,似乎要防上一防了。”
“防?棠修媛性子似乎偏和顺,没有什么出格之举,从何防起?”
“无从防起吗?那咱们就制造些事端让她有处可防呗。她爹是补任宁波知府是吧,哼,正犯我爹手里呢,改明儿我就修书一封,让我爹好好整治整治那个候补的小知府。”
沈席君不着痕迹地移开孟子清的搀扶,出声却已无方才劝诫她时的温热:“子清,我一贯处事的原则便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你若要对棠修媛出手别搀合上我,还有,我也劝你最好不要贸然对她有所动作。皇上素来不会无缘无故地对谁多加恩宠,如今棠修媛势头不下你我,你得看清楚皇上的用意。”
孟子清一摆手,示意沈席君莫再劝阻:“姐姐,你字字发自肺腑,妹妹自然知道。但是从良贵嫔到安贵嫔,你看我哪次服过软了?我咽不下今天这口气!皇贵妃我动不得,但是那颜棠,我是动定了。”说完也不等沈席君回复,甩手赌气离去。
沈席君一动不动地看着她带着侍女、内监离去,眼神逐渐清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