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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一直下,雨点啪啪打在段子铭的脸上,打在他手中的黑色手枪上。
“放下枪!”
“你放下枪!”
“不然我开枪了!”
“你放下,别逼我开枪!”
对面手持霰弹枪的蒙面劫匪离他不足两米,同样用枪头指着他,同样情绪激动。
他却感觉形势在自己的掌握之内。
他用的是手枪,劫匪用的是自制的霰弹枪。只要他先开枪,反应时间内对方是开不出枪的。即使能开出,枪身也会剧烈摇摆,只要他侧身一滚,避开大部分的霰弹伤害并不是问题。而且这个距离,他足以一枪将对手放倒。
但,他犹豫了。
一枪将让人放倒……
他想起了两年前倒在他身前的那个少年的身影,想起了那个少年最后挣扎的声音,想起了地上的那一摊鲜血。明明已经确定当时开枪是最正确的选择,可他不明白为什么那个画面还是不断在脑海中回放,当时做的真的是对的吗?
他想起了在获知少年家境之后,是他抹去了少年留在队友手枪上的指纹,是他面对同事的例行询问撒谎,是他反复在案情中补充了少年如何误闯进现场的证词。这些都是他生命中不可回避、不可原谅的人生污点。
他想起了在他向警队自首之后,同事的第一反应是责备,但是以案件久远劝他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老师的第一反应也是责备,但亲自替他改好了认罪书。局长的第一反应仍然是责备,但面对上面下来的调查组,局长首先拿出的是他几年前侦破各种大案的记录。可就是面对这样的警队,这样的同事与上级,他过去欺骗了他们,他对不起他们,对不起那次案件中中枪身亡的东子,对不起他身上的警服,对不起他头顶那颗亮闪闪的警徽。
他右手一颤,自己有什么资格做一名警察,自己又有什么资格握着枪去对着别人?
他的内心甚至涌出一种愚蠢的冲动:来,开枪,打死我算了。
正当这个时候,“砰!”的一声枪响,运钞车的车头突然传来了枪声。
他握紧手枪,猛退后一步,目光扫过枪声的方向。
对面的蒙面劫匪也吓了一跳,抱起枪杆,半蹲着身子,迅速躲在后车门旁边。
数秒之后,周围又响起一阵混乱的脚步声。他刚想察看,又一个蒙面劫匪从运钞车车头闪出了身影。
“警察是吧,放下枪,要不然我先蹦了这个人!”
他睁大眼睛,忽觉着一下子被人扼住了喉咙。
闪出的劫匪手一手持着手枪,一手拗着一个人的脖颈,同时用手枪对准了那个人的太阳穴。
不是别人,被这个劫匪劫持的人正是方墨。
方墨的半张脸淅沥着鲜血,看样子头部受了重创。
“墨哥……”
段子铭愣在当场,迅速调转枪头指向劫匪。
“你放开他,放开,我说放开!”
“老二,开枪啊,开枪!!!”
方墨一边眨着眼睛,一边冲着他大喊起来。
开枪?
心底划过一道思绪,他明白方墨的意思。现在两个劫匪手中都有枪,而且对方挟持了一个人质。而他孤立无援,劫匪不会给他谈判或者僵持的机会,一定会在他投鼠忌器的时候直接开枪。在这种情况下,如果先发制人的人不是他,结果绝对是他与方墨二人双双死于对方的枪下。
他瞄准了劫匪的眉心,余光中另一个躲在车门后的劫匪还没有认清局势,现在是开枪的最后时机。
可开枪?
他犹豫了。他不断在内心中、脑海中大喊着“开枪”“开枪”,甚至手臂上绷紧了力道,但不知为什么食指就是扣不动扳机。
之前的那些画面、那些悔恨、那些做错的事情再一次侵入了他的大脑。他不愿回忆,不愿再去思考这些天天萦绕在他脑中的事情,他痛不欲生,他甚至想先结束自己的生命,让一切都安静下来,一切都结束下来。
“啊……”
就在这个时候,方墨的一声喊叫惊醒了他。
方墨猛得挣扎起胳膊,撞开了身后的劫匪。
“砰!砰!”
紧接着又是两声枪响。
他的瞳孔暮然放大,可一切已经无法挽回。
两道血浪!
方墨胸前的白色外衣上瞬间多了两朵红色的血花。
那花的颜色是那样的鲜血,那样的刺眼。
如同一把尖刀穿透了他的大脑,他的内心深处,他全身的每一个细胞。
“墨哥!”
他大喊着,喉咙里却一点声音都发不出。
鲜血溅在他的身上,他的脸上。
他伸出手去抓方墨,方墨却倒在他身前一步的距离。
方墨的眼睛里闪着光芒,朝着他,那光芒却越来越微弱,他仿佛听见了一个渐渐远去的声音:老二,我永远都是你哥。
哥!
方墨的嘴角挂着微笑,朝着他,那笑容的幅度却越来越平滑,他仿佛听见了一个越来越响亮的声音:老二,开枪啊!
空白中,黑暗中,茫然中,清醒中。他扣动了扳机,手中的黑色手枪迸裂出了火花。
“砰!”
面前的劫匪应声倒地。
他开枪了,他开枪了,他终于开出了枪。
可他为什么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悲伤。
这一刹那,雨停了,空气凝固了,整个世界停止了运转。
地上的方墨消失了,前方的劫匪也消失了,后方的运钞车也消失了。
他目光落在自己的手枪上,刚才开枪时的巨震还停留在手指间。
可周围,可一切,可整个世界却从四面渐渐黑暗下来。
黑暗到他只能看见他自己。
他手中加大了力道,他能感觉自己还握着枪。
可这又是怎么回事?
“老二,开枪啊,开枪!!!”
他的耳边回荡起一个声音。
他一回神,视野又明亮了起来。
雨继续下,世界恢复了运转。
他的面前,方墨没有中枪,劫匪没有中枪,劫匪还挟持着方墨。
方墨一边坏笑着,一边对他眨眼睛。
“砰!”
这次,他没有犹豫,他先发制人。
子弹擦过方墨的右耳,射入了劫匪的眉心。
另一个劫匪听到枪声,刚站出车门,又一声枪响,也倒在了地上。
他再一次愣在原地,从来没有如此惊心动魄过。
直到方墨走过来,捂着自己的右耳,拍了一下他的脑袋:“愣着做什么,叫救护车啊。你的枪法怎么退步了呢,哎,我可怜的耳朵。”
他看看倒在地上的劫匪,看看方墨耳边的血迹,不知道该高兴还是该沮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