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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咣当——”
贝娜欧松开了试管,手臂、身体……全身的肌肉突然痉挛起来,犹如触电一般。
方墨很想帮助怀着的女孩,但不知如何下手。
试管滚到了脚下。
方墨眼睛一亮,目光愣住了。
方墨用手指夹起试管,不由地皱起了眉头。
怎么是这一支?
不是这五个数字啊?
代码出了问题。
试管上的编号根本不是方墨所记的五位数字。
或者说,贝娜欧不小心感染的、方墨手中试管里的药物根本不是方墨之前被迫服用的药物。
怎么会这样?
方墨转过头,又扫了眼桌子上的银色手提箱。
“难道说有两种完美试剂?
难道我服用的也不是完美试剂?”
方墨内心发出两个矛盾的疑问。让方墨矛盾的是德川康介过去也明明说过代码在他的身上,但德川康介委托药厂大量复制的却是另外一种配方的药剂。
莫非德川康介也忘了代码在我的身上?不对……
方墨看着面前表情痛苦的贝娜欧,发现自己思考的方向错了。
方墨想起了之前两次服药、身体再次发生剧烈变化的乌兹。
方墨脑中一炸,明白了,全明白了!
他想错了,贝娜欧也想错了。
这瓶药根本不是完美试剂,只是过渡阶段的一种实验试剂而已。
因为的德川康介根本不需要什么完美试剂。
如果德川康介需要,德川康介需要做的是在第一时间找到完美试剂后,摧毁试剂。
的确,每一个人掌握进入潜意识世界能力的人都是实验品,德川康介也不例外。但德川康介服药后的病变是双腿失去行走能力。M卡宾几人曾说过德川康介双腿残疾有先天因素也有后天因素。或者说,德川康介即使服用了完美试剂也无法改变自己不能走路的现状。所以从自身的角度,德川康介不需要完美试剂。
德川康介复制药剂的目的是组建一支可以自由行走在两个世界之间的庞大军队,正如德川康介手下的黑衣人一样。但这支军队一旦建成,权力、金钱、欲望都无法控制这支军队,只有药物
。只有通过这支军队对药物的渴求,对完美试剂的渴求,对改变自身病变的渴求,德川康介才能如同在第二秩序中一样拥有绝对的权利。
而完美试剂?
方墨很肯定一件事情,以德川康介的城府,根本不会允许这个世界上存在完美试剂。德川康介会对外宣称自己掌握了完美试剂,以此来要挟所有人服药的人。因为不存在才是维持权力最完美的方法,所有人都以为有,但都找不到,都以为在德川康介的手中。德川康介的手中却什么都没有,握有的只是牵动所有人生命的心机,仅此而已。
所以说德川康介委托药厂生产的自然只是一种存在副作用的过度试剂,所以贝娜欧才会再次被感染,红斑的症状加剧。
但。
方墨暮然转身,顺着货架上一排排的试管望去,依次扫过每一个编号。
目光一回,方墨看见了。
方墨感觉这一刻空气都凝固了,这一刻时间、空间全部停止运转,这一刻方墨的心中只剩下了敬畏和虔诚。
13613.
方墨看到了所谓的代码,五个日日夜夜困扰他多时的数字。
方墨深吸一口气,小心翼翼从货架上取下试管,握在手中。
方墨闭上眼睛,仿佛这一刻握住了整个世界。
整个世界,潜意识世界与现实世界因为这一瓶试剂的存在而被彻底地打通。而他的世界,因为这瓶试剂的存在发生了巨大变化。
现在是终止这一切的时候了。
方墨睁开眼睛,重新端详起手中的试管。只要将试剂带给M卡宾几人,一切就结束了,就可以和安静平安地走出这个死地方,远远离开所有的纷争。
方墨刚要起身,愣住了,怀中还躺着奄奄一息的一个人,贝娜欧。
此时此刻,红发女孩脸上、身体上布满了红斑,红斑上又凸起一片米粒大小的疙瘩,之前光滑细腻的皮肤变得凹凹凸凸,如同蜥蜴一样。
“呃……呃……”
贝娜欧微微张着嘴,与病变的斗争越来越激烈。身体的抖动幅度也越来越大,好像一颗即将爆炸的炸弹一样。
不是爆炸,是死亡。方墨知道药物侵入贝娜欧的身体后,正强烈刺激着贝娜欧体内的每一个器官。就像服用兴奋剂一样,贝娜欧体内的每一个细胞正在高负荷运转,尤其是她的感觉器官。
如此下去,用不了多长时间,贝娜欧将会直接走向死亡。
自做自受!
方墨推开贝娜欧,站起来按下了墙壁上的开关。
书柜移开,一道亮光照进密室。
巴雷特睁着眼睛,倒在地板上的血泊中,脸上依旧保持着中枪时的惶恐。子弹打中了巴雷特的眉心,一枪毙命。
活该!
你们都活该!背地里不知干了多少坏事,杀了多少人。
方墨心里暗骂一句。
方墨手里握着试管,跨出密室,扫了眼巴雷特的尸体,心底涌出了一种说不出的兴奋。
“呃……呃……”
即将走出书房的时候,方墨又听到贝娜欧痛苦的呻吟声。
方墨抬起的右脚停在了半空中。
再迈几步,出了书房,回到晚宴,交换试剂,换得安静,逃出酒店,就可以永远告别这一切了。
可贝娜欧似乎与其他黑衣人不一样,她在劝德川康介收手,她只是想和父亲一起回日本。不,她就是黑衣人,她坏事做尽,她罪有应得,她咎由自取,她是你的敌人,她是你的威胁!
手里的试剂是用来换安静,比自己的生命还要宝贵。除了安静,什么都换不得!
迈出这一步,有美好的未来和太多的理由支持。
可方墨迈不动。
不迈出这一步,只需要一个理由。因为那里趟着一个将死的人,因为可以救那人的解药在他的手里。
不,不。
方墨的身体僵硬住了。
迈不迈出这一步根本不需要任何理由,因为心中早就清楚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
方墨干笑了几声,笑自己什么时候变得如此卑鄙,变得如此心机,变得如此软弱,竟然在为自己的见死不救不断编制着理由,编制着所谓的正义。
方墨想起了多年前段子阳纵身一跃跳出窗户的背影。
如果当年不给自己找冠冕堂皇的借口、找一个置身事外的理由,当面揭发那个人面兽心的教授,会不会没有那么多的女学生受害,会不会子阳就不会为了维护等不到的正义而献出生命?
多年前,自己在做什么?
现在,又在重复什么呢?
想到这里,方墨突然倒退一步,喉咙里涌出一口鲜血。
半响,方墨舔舔嘴角的血迹,笑了。
方墨退回密室,扶起失去意识的贝娜欧,打开了试管的瓶塞。
方墨没有犹豫,托起贝娜欧的下巴,将完美试剂一点点喂进了贝娜欧的嘴里。
方墨很清楚,安静是要去救,但要救安静的是自己,不是用这瓶决定他人性命的解药。
救贝娜欧,是当前唯一要做的、正确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