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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慈烺转向崇祯:“请父皇定夺。”
“当然是太仓库!朕的内库,除了祖宗定下的税额之外,绝不会再多收一钱。”
崇祯回答的很肯定。
户部官员加上户部尚书、武英阁大学士陈演都微微松了一口气。
朱慈烺心中却感叹,都到亡国的边缘了,这些官员居然还算计国库和内库的区别,当然了,也怪自己那位祖爷爷万历皇帝,当初在内库手伸的太长,让户部官员都害怕了。
“内阁和户部急速拟出厘金税的施行办法,用最快的速度,在全国推广开来。”
定了厘金税,崇祯很是兴奋,在龙椅前不停的踱步,脸上踌躇满志,就好像他已经看到了厘金税收来的大量白银,也看到大明中兴的景象。
而殿中百官也都议论纷纷,总体来说,对厘金税,赞同者还是比较多的,尤其是在减免了辽饷之后,大家对厘金税赋予了更多的期待。当然了,不是没有反对的,不过在皇帝喜悦,内阁赞同,又是皇太子提出的情况下,就算有意见,也只能暂时忍了。
“父皇,虽然有了厘金税,但我大明的财政危机,依然没有解决,因此,儿臣还有第三个建议。”
朱慈烺朗声道。
“你说。”崇祯又坐下,他对这个儿子,越来越有信心了。
朱慈烺转身对着内阁次辅,户部尚书武英殿大学士陈演:“陈老先生大人,请问去年岁入有多少?”
陈演是户部尚书,掌管天下钱粮,对每年的岁入非常清楚,张口就来:“回禀殿下,去年国库收入白银四百二十九万一千三百二十两,粮食1600万石,但辽东军饷二百三十九万二千四百两,剿匪银……”
朱慈烺打断他的话:“那么请问,十年前,朝廷一年又可以岁入多少?”
“这……”
陈演一下被问住了,十年前的数据,谁能记得住,再说了,当时他还不是户部尚书呢
不但陈演,就是户部的那些官员一时也答不出。
“本宫来告诉你们吧。”朱慈烺声音淡淡:“崇祯元年,我朝岁入2600万石粮食,520万两白银,全部折合成白银,差不多有3000万两,而当时辽饷还是九厘,如果照去年的一分二厘,肯定还能多上一些。十年过去了,为什么朝廷的收入越来越少,国库越来越空虚呢?诸位先生,你们想没想过这其中的原因呢?”
“天灾**,战事不断。”陈演想也没想就回答。
对啊,崇祯元年流寇还没有兴起,建虏也没有现在强大,朝廷的收入当然多。
这是在场大多数的人想法。
“不错,这是一个好理由。”朱慈烺脸色冷冷:“那么请问了,北方有灾祸,有战事,南方难道也有战事吗?为何南方各省的税收也是年年减少?浙江,江西,湖广,去年的岁入比崇祯元年足足少了两成,这又是什么原因?”
“南方虽没有大的战事,但却也不平静,贵州土司叛乱,四川小股流贼,福建海水倒灌,安徽被张献忠袭扰,去年年初,浙江又有土匪作乱,致使漕运受阻……”
陈演身为武英殿大学士,岂能被朱慈烺这黄口小儿所问倒?他立刻就找出了理由。
朱慈烺笑一笑:“老先生记性很好,但如果我记的不错,去年漕运的稅银并没有减少,跟前年基本持平,也就是说,小股土匪并没有造成漕运稅银的损失,但南方各省的稅银却是实实在在的少了,南方各省的杂项银,原本的定额是248万两,可去年实际收上来的,却连190万两都不够,加征的辽饷也只收了120万两,算一算,只去年一年,南方各省就少了差不多100万两银子啊,如果南方各省能足额足收,有了这100万两,国库何至于捉襟见肘?父皇又何至为了各地的军饷,心急如焚??”
朝堂一片寂静。
陈演动容了,赶紧跪下去:“臣有罪。”
他是户部尚书,赋税收不上来,他当然是主要责任。
其他户部官员也呼啦啦的跪了下去。
龙座上,崇祯脸色冷冷,其实朱慈烺的疑问,他不是没有问过,但户部的理由有很多,甚至有朝臣联名上书,认为南方赋税过多,已经不堪重负,请皇上减免南方各省的税赋。
最后虽然没有减,但崇祯对南方各省却也不敢逼迫太过了,只恐真如大臣所言“南方不堪重负,或酿成民变。”因为有此担忧,南方各省的税赋只要能收上来七八成,他就不会太责怪。
“起来吧,今日我们只谈事,不论罪。”崇祯挥手。
陈演他们呼啦啦又站起来。
“父皇。”
朱慈烺转身对着崇祯:“儿臣以为,南方岁入减少,其实是两个原因。”
“哪两个?”
“第一,盐稅、茶税大幅减少,第二,逋赋者越来越多!”朱慈烺表情严肃。
逋赋就是欠税。
朝臣微微耸动,尤其是内阁首辅周延儒和次辅陈演,两人脸色都变了。
“首先说第一个,从古至今,盐稅茶税都是国家最重要的财税来源,我朝初立时,只盐稅一项,就占到每年岁入的六成,神宗皇帝时,每年的盐稅都保持在200万两左右,然去年,户部入库的盐稅,竟然只有区区100万两,这少掉的100万两哪去了呢?”
“我朝盐稅分两部分,一部是人口税,每人派银一分六厘二毫,家里几个人就交几个人的盐稅,俗称盐钞,一个普通县城全年大约可收二三百两盐税银,我看了户部的资料,盐钞虽然比往年少了些,但少的并不多,真正少掉的是商人纳银。什么是纳银呢?诸位老大人都比我清楚,就是商人直接在盐场纳税的钱,俗称盐引。”
“一引盐商人纳银三、四钱,一引盐430斤,商人纳了税,就可以买了盐去贩卖了,可奇怪的是,在盐钞没有少的情况下,盐引银却逐年减少,从神宗皇帝时候的一百多万,变成现在的五十万都不到,这是什么情况呢?”
朱慈烺像是在朝臣,又像是问自己。
百官的目光都瞟向陈演。
两淮盐运使不在朝的情况下,只有陈演这个户部尚书能回答。
“各地都有战事,盐路受阻,盐商不愿意买盐,因此盐稅就减少了。”陈演回答。
朱慈烺笑一笑:“陈老先生的回答,听起来很合理,因为有战事,盐不好卖,所以那些盐商就不进货了,他们不进货,自然就不纳银,而朝廷的盐稅自然就少了。但奇怪的是,虽然这些盐商不进货了,不卖盐了,但市场上的盐却并没有短缺,从山西陕西京畿,甚至李自成治下的沦陷区,我都没听说有哪里买不到盐的。只不过盐的价钱,却是一日比一日高,崇祯元年时,一斤盐120文就能买到,现在却已经卖到了300文,价钱翻了一倍,但朝廷的税收却少了一半,父皇,你难道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吗?”
“什么?现在盐300文一斤?”崇祯大吃一惊,他是皇帝,宫门不出,他对食盐价钱的概念,还停留在他当信王的时段。
朱慈烺点头。
众朝臣也都是点头。
崇祯虽然亡国之君,但绝不愚笨,盐的价钱涨了一倍,正常情况下,朝廷的盐稅应该增加,就算不增加,也不应该减少,但现在却偏偏少了一半。
崇祯的脸色一下就阴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