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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事妈,无非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罢了。”顾明臻抬手敲了敲桌子,意味不明地笑了笑,“正好,我也想去会一会这位曾经叱咤香江的宋家老爷子。”
宋家人口多成分杂,顾明臻不耐烦应付那些七大姑八大姨,本想掐着时间再去。
谁知她前脚刚上楼,后脚管家就上来告诉她,说宋世尧专程来接她了。
顾明臻下楼时,宋世尧正一反从前的高冷,跟齐娴姿夫妇谈笑风生。
看到她的第一瞬间,他的视线就胶着在她的身上,久久不曾挪开。
那眼神滚烫灼人,就仿佛前两天不欢而散的人不是他们一般。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顾明臻小声嘀咕了一句。
“臻臻,你今天真漂亮!”宋世尧迎上前来,看她时眼睛里闪过一抹惊艳之色。
顾明臻换上了一副无懈可击的笑容,“二少过奖了。”
前阵子齐娴姿特意带她去中环一家开了30年的老店量身定制了几件苏绣旗袍。
早上顾明臻穿了一件绣着海棠花的玉色缎面旗袍,随手挽了个丸子头,连妆都没怎么画,就涂了个口红提了下气色。
她这副打扮摆明了十分敷衍,宋世尧却睁着眼睛说瞎话把她夸得天花乱坠。
他越是这样殷勤小意,越是暴露了他心里没什么底气。
宋二公子何曾在女人面前这样放低过姿态?
想起他那天无意中说漏嘴的话,顾明臻心里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
但面上她却不动声色,跟着宋世尧上了他的车。
宋家老宅也在太平山上,距离顾家不算太远。
车子在盘山公路上行驶,一路花木扶疏,各种野花开得格外绚烂。
虽有宋世尧在耳畔聒噪,但顾明臻左耳进右耳出,倒也不算太过难捱。
谁知车子才开到一半,容淮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怎么不接?”她刚犹豫了片刻,宋世尧的视线就投了过来,“是不方便吗?”
顾明臻若无其事地按下通话键,“二少多虑了,我事无不可对人言,没什么不方便的。”
容淮是个聪明人,一下就听懂了她的暗示,于是刻意变了声调,落落大方地笑道:“顾小姐中午有空吗?我想请你吃个饭。”
顾明臻:“抱歉,我今天已经有约了。”
“那真是可惜了。”容淮遗憾地笑了笑,“那等顾小姐什么时候有空,我再约你不迟。”
顾明臻轻轻“嗯”了一声,容淮没再多说什么,很快挂断了电话。
宋世尧唇角微沉,“这位也是臻臻的追求者吗?”
顾明臻笑而不语,只微挑了眉尖斜睨了他一眼,那模样仿佛在说“你是在以什么身份质问我的?”
宋世尧知道她的性格,虽有不悦却不敢再多言。
顾明臻懒得理会他的那些小心思,只在心里暗自疑惑,容淮知道她今天会去宋家赴约,这个时候找她会有什么事情呢?
车子就在她的疑惑中驶入了宋家,下了车,顾明臻才发现宋宅比她想象中安静许多。
像是看出了她的心思,宋世尧笑着解释道:“我跟爷爷说你不喜欢太过热闹,爷爷就把不相干的人都撵出去了。”
“宋教授呢,也不在吗?”顾明臻偏头看他。
宋世尧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了僵,“你和我大哥很熟吗?”
“我很喜欢宋教授的画。”顾明臻答非所问,“本来还想趁着今天好好欣赏一番呢!”
“顾同学是在找我吗?”一道人影推着轮椅从转角处拐了出来。
远处青山如黛,近处红墙白瓦,全都成了他的背景色。
将他衬得眉眼如画,神态慵懒恣意,像是个画中人一般。
“是啊。”顾明臻笑着同他打招呼,“上次你送我的那幅画我很喜欢,今天来是存了心思想向你讨教一番的。”
“我自然是没问题。”宋时年的目光越过顾明臻看向宋世尧,“世尧要一起吗?”
宋世尧被他半路截胡,眼底的沉郁之色止不住地溢了出来。
他连扯了几下唇角,才勉强压下心里的怒火,皮笑肉不笑地说道:“臻臻是贵客,我自然是要陪她的。”
“正好爷爷还在理疗,咱们大约有一小时自由安排的时间。”宋时年推着轮椅转身,“走吧顾同学,我带你去我的画室参观一下。”
宋世尧刚想跟上去,齐娴姿的车子已经到了。
他一时间左右为难,想跟上去,又不好丢下齐娴姿和顾镇业,只让帮佣招呼他们。
“伯父,伯母。”宋世尧犹豫片刻,还是朝着齐娴姿和顾镇业迎了上去。
那边,宋时年带着顾明臻一路穿过流水淙淙的中式庭园和曲径长廊,来到了一座单独的四合院前。
宋家庭园虽是中式风格,但建筑群还是高大的别墅。
这座四合院单独立于庭院一隅,跟四周的别墅群格格不入,显得有些特立独行。
顾明臻心里好奇,却不好多问。
仿佛看出了她的疑惑,宋时年突然开口说道:“这座四合院,是当初我父亲为我母亲修建的,现在它属于我。”
顾明臻隐约记得,宋时年的母亲在他小时候的那场车祸中变成了植物人,至今还躺在疗养院的病床上。
“抱歉。”尽管并非本意,但一来就戳到了人家的伤心事终归不好。
“没什么,都过去很久了。”宋时年神色平静,语气淡淡。若不是他握住轮椅的手突然加重了力道,顾明臻几乎看不出他的异常。
“伯母她......还好吗?”
“为了彰显活人那点可笑的深情,她却得不死不活,苟延残喘。你说这样的她,能好到哪里去?”
宋时年向来如同一块被时光温养出来的美玉,温润又儒雅。
这还是他第一次在她面前露出自己尖锐的一面。
饶是顾明臻向来能言善辩,此刻也被这句信息量过大的话语弄得有些穷词。
“对不起,你第一次上门,我不该让自己的情绪影响到你。”
宋时年很快就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他垂眸一笑,方才那些落寞、黯然和悲愤的情绪已经转瞬间被他收拾得妥妥当当。
“宋教授不必同我道歉。”顾明臻对上他的视线,认真道,“若换作我是你,未必比你做得更好。”
宋时年推着轮椅的手停顿了片刻,突然道:“叫我宋时年吧,出了学校你我就是同辈,你也不必同我那么客套。”
顾明臻笑而不语,宋时年已经引着她到了自己的画室前面。
微风轻拂,裹挟着甜蜜的花香和淡淡的檀香味飘进了顾明臻的鼻尖。
顾明臻下意识地顺着香味飘来的方向看了一眼,却蓦地发现隔壁半掩的雕花木门内是一座小小的佛堂。
她心中一动,“原来宋教授竟是佛门信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