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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这一天开始,姜抗抗开始正式学着做衣服。
前一段时间,姚远已经开始教着她画裁剪图。
其实,这裁剪图也用不到太多高深的知识,只要知道如何按照测量出来的尺寸,在布料上定好位置,画出直线。有曲线的地方,找出几个关键点,把这些关键点用柔和的线条连接起来,曲线就出来了。
这里面用到的,最难的知识,就是分子式的加减乘除,用来确定一些缝纫、褶皱和埋边的余量。
这个知识,是在初中课本上的。
因此,姜抗抗要自己画裁剪图,首先就得学会分母同化法则,分子式的运算法则。
这个,她躺在炕上养病的时候,就已经学会了。不仅学会了这个,整个初中阶段的数学她也学会了。
她还想继续学习高中的数学知识,姚远没有教她。
初中可不仅仅只有数学啊,还有物理、化学、地理和语文呢。
姚远的意思,是让她继续温习巩固已经会了的数学知识,有时间再看看其他课程,等把所有的初中知识都学全了,再看高中的。
姜抗抗肯学习,是因为躺在炕上没有事做,实在闲的难受。
那时候,是连多数的文学名著都被当做毒草的,不允许出现在大众的视野里。剩下的现代故事,姜抗抗从小就看得恶心了,特别是经历过插队,好多过去的信念已经没有了,就更看不下去。
看不下去,只好学习了,这个倒比那些现代故事有趣许多。
等到她身体基本恢复,在炕上躺不住了,就开始起来,让姚远教着她画裁剪图。
先是在一个本子上画小图,小图画会了,就和她妈一样,把报纸粘到一起,画一比一的大图,然后把大图剪下来,再用浆糊粘接到一起,做一个报纸的衣服。
这些,她已经练的很熟了。
这天晚上的时候,她就拿了一块布料出来,到姚远的东屋里,在铺了凉席的里屋炕上展开来,准备实际操作了。
虽然在报纸上练熟了,可是到了真正用布料来做衣服,还是怕做坏了。这个做坏了,整块布料就废了。所以,姜姨和姚远还得跟着她。
姜姨负责看她测量尺寸。另外,布料都是有纺织纹路的,做成衣服的时候,这个纹路必须按照衣服样式,合理运用才可以。不然,做出的衣服纹路不对,会很难看。
所以,在布料上画裁剪图的时候,一定得按着布料的纹路来画。布料很贵,还得考虑如何画图才能最大程度地把布料利用起来,这些都是经验和学问,姜抗抗得跟着她妈好好学。
姚远主要是核对姜抗抗画在布料上的裁剪图,有没有错误。在姜姨看着她做其他工作的时候,姚远就在姜姨那边,看着姜美美学习,给她出作业题。
小丫头也好凑热闹,没人看着,也是不想用功学习。
姜抗抗把裁剪图画在布料上,姜姨就回来看着姜美美写姚远布置的作业,姚远再过去核对姜抗抗的裁剪图是否有错误。
姜抗抗头一次在布料上画图,难免紧张,站在炕沿一边,看着姚远坐在椅子上,一步步地核对她画的裁剪图。
果然,姚远就找到了错误,把她叫到跟前来说:“你看这个衣袖下沿,四分之三加六分之一,你算算是多少?”
姜抗抗再算一边说:“二十四分之十一。”
姚远就问她是怎么算的?姜抗抗就算给他看。
姚远就从她手里拿过铅笔来,边在本子上算边说:“首先得把分母同化,这个没有错。四和六的最小公约数不是二十四,是十二。你弄成二十四了,可在分子相加的时候,又是按着十二放大的。”
姜抗抗脸就红一下说:“我心里想着是十二,咋就写成二十四了呢?”
姚远就说她:“心不在焉呗。你这个粗心的毛病呀,得改。要是整天的犯这些低级错误,咱做衣服不但不挣钱,还得让你给全赔进去!”
姜抗抗就不说话了。
姚远继续检查,又给她找出两个错误来,难免又要说她一顿。
姜抗抗依旧是不说话。
姚远就感觉有些不对劲了。
平日里姜抗抗和他闹惯了,他指出她哪里不对来,她总是会无理争三分地反过来骂他一顿,怨他不会教。今天这是怎么了?
等着把所有的线条都画对,可以裁剪了,姚远就问:“抗抗,你这两天怎么了?”
姜抗抗拿着剪刀,奇怪地看他一眼说:“没怎么,好好的啊?”
姚远就摇摇头说:“不对。你好像挺不高兴的,话也少了。”就问,“我没惹着你吧?”
姜抗抗也意识到自己不对了。可就是怪了,自从她妈和她说了要她将来嫁给姚远的话以后,她看见姚远就是不好意思疯了,总想着装个大人,稳重些,再稳重一些。
这下让姚远戳中了心思,看出来了,不由就有些恼羞成怒,没好气说:“就是你惹着我啦!”
姚远就糊涂了说:“我没惹你啊?那我怎么惹你了,你说。要是真是我的错,我给你道歉还不行吗?”
姜抗抗更生气了,冲他喊:“你废什么话?赶紧把我妈叫过来,让她看着我做衣服,我要把布料剪开了。”
姚远大人有大量,倒不会和她一般见识。转过身来出里屋。
姜抗抗也觉得自己无缘无故发脾气,有些不对了,就又喊住姚远说:“你没惹我。是我觉得吧,你教我这么多知识,我得尊重你对不对?所以,我不能再像原先那样,那么不尊重你,和你闹了。”
姚远就笑了说:“你是要拿我当老师了,是吗?”
姜抗抗说:“就算是吧。”
姚远就一本正经说:“知道尊重老师了,不错,不错。抗抗长大了,以后继续努力。”
姜抗抗就瞪眼喊:“姚大傻!说你胖你立马就喘,少在我面前装大人!”
姚远就又笑了。这个姜抗抗,顶多能安稳三分钟。一句话不对,狐狸尾巴立刻就露出来了。不过,姚远还是喜欢姜抗抗这种自然的样子。
姚远出去了,姜抗抗却拿着剪刀在那里愣神。
这个姚大傻,像她的哥哥,也像她的老师。也只有他,可以包容她,不和她计较。跟他在一起,她觉得自己最轻松自在,一点都不用顾忌自己的言行。
以后在他面前,是继续端着呢,还是继续像过去一样无所顾忌?
还是整天的无所顾忌,他再真把自己当了长不大的傻丫头怎么办?
姜抗抗用了一个礼拜的时间,把几件衣服都做了出来。主要是春秋和冬天穿的衣服,有单独的上衣,也有整身的套装,只是没有裙子。
那个时代,已经没有人穿裙子了,而且整个社会里,都是蓝灰绿三色,女装也基本如此。很少看到其他的颜色,就别说裙子了。
可是,爱美之心是人皆有之的,大家只能在被允许的,狭窄单一的少数几个选项里,去尽量改变服装的样式,让自己的打扮既符合大众化的规律,又略有不同,来谨小慎微的,体现出自己与众不同的特色。
这样的改变与设计,反而变得更加困难。
姜抗抗最喜欢自己做的那个灰色筒裤,不是上肥下窄的传统肥大样式,而是把裤子的上部略收窄一些,下部略放宽一些,就显现了女子长腿的修长与优美。
就是这样的筒裤,她也只做了一条,不敢多做。
姜美美也相中了那条筒裤,非要和姜抗抗争,让姜姨骂了一顿。
你一个学生,穿这种裤子干什么?学生就得好好学习,不许穿的太好看!给我滚一边去!
姜抗抗这回却出奇地懂事,没和妹妹争,而是把那条筒裤直接让妹妹穿了,还帮着她整理利索,又把自己的一条细牛皮腰带给了她。
看着妹妹逐渐成熟起来,透出了女性健康优美曲线的身体,她都觉得有些羡慕,不由就开口说:“好好出去浪吧,你有这个资格。”
姜美美只穿了一上午,中午放学的时候,就苦着脸回来,把筒裤换下来了。好多同学骂她是妖精,思想腐化,特别是好多男同学,围着她吹口哨。
姜抗抗什么也没说,看着她把筒裤换下来,又换上军裤,默默地把那条裤子收起来,挂到东屋姚远用铁丝做的晾衣架上去。
两年以前,她如果穿着这样的裤子去上学,一样会被同学们围观和辱骂。其实,那种辱骂里,不仅仅是对资产阶级思想的鄙视,更多的,恐怕是对自己没有人家有的一种嫉妒。
她现在已经是社会青年了,再不怕别人辱骂她,别人也没有权力辱骂她,不允许她这样,不允许她那样。她突然就有了一种自由了的感觉,觉得当游手好闲的社会青年,也没什么不好。
同时,她又意识到自己不再是学生,也不再需要妈妈来保护,她长大了。怪不得她妈开始和她谈她的终身大事,她已经步入社会,长大了呀!
衣服做好了,又没有了事做。身体也恢复了,她就又惦记着出去,找那些留在家里的同学,看看他们都在家里做什么?
其实,留在家里不去插队的,也没有几个人,和她要好的,就只有刘夏一个女孩。刘夏也没有事做,就和张建国几个同样没有事做的男孩子混在一起玩。
张建国早就知道抗抗在家里养病,同他哥哥张建军一样,他也怕姚远,轻易不敢过去找抗抗玩。抗抗自己出来了,和刘夏一起来找他们玩,他胆子就大了,也主动去找抗抗玩。
有时候,是抗抗和刘夏一起去找张建国他们。还有的时候,是张建国他们一起来刘夏家,或者抗抗家玩。
其实,那时候的青年们见识有限,在一起还是很纯洁的,也就是坐着聊聊上学时候的趣事,再就是哪个同学去了哪里,现在怎么样了?大家互通有无。
姜抗抗和他们在一起,起初的时候觉得十分新鲜,时间长了,就觉出他们的幼稚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