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熟透的杏子,黄澄澄的颜色,飘着浓郁的果香,薄薄的皮轻轻一剥,汁水便流了出来,那股果香愈发馋人。暖冬连忙含住杏子,用嘴吮了会,把甜甜的汁水吸透了,才把整个杏子吞进嘴里,吐出果皮,抿两下,都不用嚼,果肉就化在口腔,吞下去,吐出果核。可真好吃,继续第二个。
知秋与青山两个吃的可没这么斯文,一个接一个的扔进嘴里,吐了肉,嚼两下,再吐核,甜滋滋的,汁水也足,吃了还想吃。叶永宏搁了手里的书,看着吃的不亦乐乎的两个小孩。“不宜多吃,该适可而止。”读了书就是不一样,都学会咬文嚼字了。
“姑姑也在吃。”青山边吃边伸出胖乎乎的手指了指对面的小姑姑。
知秋有样学样,遥手一指。“小姨也在吃。”
暖冬看着自己吐的果核,又瞅了瞅两小孩吃的一地果核,一瞬间竟无以对言。
“姑姑吃一个,你们吃三个。”叶永宏虎着脸打了下弟弟拿杏子的手。“今天不能再吃了。”
知秋明显没有吃够,又不敢抗议,只得学了小姨的样儿,慢吞吞的吃着手里的杏子,恨不得一个当成十个来吃。青山在一旁眼巴巴的看着,突然大声的道。“我明天也要学姑姑。”然后得意洋洋的看着哥哥,笑的别提有多灿烂。“那我一整天都有杏子吃了。”
“二十个。”叶永宏晃了晃手指。“一天只能吃二十个。”又重复了遍。接着目光落在了知秋的身上。“知秋吃完了,我带你们洗脸去。”那两只爪子,不用触碰都能看出来,准是黏糊糊的。
青山掰着指头一个个的数着,数来数去就有些懵了,抬起头看着哥哥,大大的眼睛里全是茫然。二十是多少来着?
暖冬忍不住笑出了声,拿出帕子擦了擦手指,有些黏,一会还是去洗手得了。
“让你上课的时候不认真。”叶永宏弯起食指在弟弟的额角敲了下,一脸严肃的说着。“你能数出多少,明天就吃多少个。”
知秋听了这话,飞快的把手里的杏子吃完了。“我能数,大表哥我会数。”说着,一口气数到了三十,喘着粗气的看着叶永宏,小脸红扑扑的,眼神儿闪闪发亮。
“我也会!”听了一遍,青山就记起来了。难怪觉的有点儿熟呢,一想又想不起来了,原来是这样的,吧啦吧啦顺顺利利的数到了三十,喜滋滋的看着哥哥。“我也会。”
叶永宏眼里含笑,抚了抚弟弟的脑袋。“后面的呢?”
青山拿小眼神儿往知秋身上瞄啊瞄,对着胖乎乎的手指头。却听见哥哥的话。“知秋一会再答,先让青山来。”
“嗳,好。”知秋应的特别好,他后面的也会,他上课可认真了,这会半点压力都没。
后路被哥哥毫不留情的掐掉了。青山哼哼唧唧了半响,小脸都憋的通红,见哥哥还在看着他,有些不高兴了,梗着脖子,大声的道。“我明天吃三十个就好了。”三十数起来还挺多的,应该有不少。其实他对三十这个数字还没什么概念。
叶永宏轻哼一声。“十五个。”
为什么少了一半!青山瞪着哥哥,拧紧着小眉头。“三十个!”
“你能数到三十还是沾了知秋的光。”叶永宏淡淡的说着,一手牵着弟弟一手牵着知秋往厨房走,带他俩洗脸去。“知秋,你数数后面的,能数到多少是多少,让青山好好听听。”
“好啊。”知秋高兴的应着,脆生生的开始数了起来。
青山听着小眉头拧的越来越紧越来越紧,小脸也绷的紧紧的。
午间沈元过来教书时,发现往日里偷懒睡觉的青山小盆友,今个下午听的格外的认真,那昏昏欲睡的小眼神儿都变的炯炯有神了,讲真,他还有点不习惯了。
“青山这是受刺激了?”讲完了今日要学的知识,沈元搁了书,笑着寻问旁边的暖和。他倒是一语就中。
暖冬想起上午的事,嘴角上扬,笑的眉眼弯弯,用着十分逗乐的语气把事情原原本本的说了遍。沈元听着,也跟着笑了起来,再看向青山时,眼里就带了揶揄。“小青山。”语调轻快,尾音还微微上扬。暖冬一听,就知道阿元哥哥怕是起了逗弄心思,想着想着,她就笑的更开心了。
“干嘛。”青山这个小心眼的,上午积在胸膛里的郁闷这会还在呢,心情一点都不美好,活像个小老头似的。叶永宏明白的很,也不去招惹他,不料,青山就更不高兴了,一会就冲着哥哥哼了一声,一会又冲着哥哥哼一声,显示着自己的不满。
沈元倒是清楚这小孩儿的脾性,没把他的语气放心上,依旧笑着说。“我教你数数,明儿你得到的杏子分我一半可好?”
青山看着他,眨了眨眼睛,一脸的纠结和犹豫。“说话要算数!”小小的人儿,鬼精鬼精,感觉出沈元没安好心。
“算。”沈元正儿百经的答应。
暖冬伸手扯了扯阿元哥哥的衣袖,小声的问。“你干嘛?”青山可是不经逗的,尤其他和阿元哥哥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向来有些不对盘。
“教他数数啊。”沈元看着身侧的小丫头,眉角眉稍全是笑,像头顶的阳光,温暖明亮。“难得他生了股劲,别白白浪费了。”
王家现在的势头越来越好,从平日里的蛛丝马迹就能寻出一二,行事高调,那股显摆劲,若非他多想,半成因是对着叶家来,王家姑娘对于旧日里的恩怨,只怕不仅没有看开反倒是越发的怨恨。他会倾尽全部,护好暖冬莫让她受了委屈和伤害。同时,未来的事不可预测,王家起来了,叶家也不能太弱小,他能做的,就是让叶家的孩子多读书,懂的多心就大了,自然就会有出息。
暖冬是不知道沈元心里的诸多想法,她看着阿元哥哥温暖的笑容,就算是日日都见着,还是觉的心里好欢喜,一颗心扑嗵扑嗵,总要跳的快上那么一点点。有时夜里躺在床上,捏着阿元哥哥给他的荷包,已经有两个了,她夜夜捧在心口睡觉,会睡的特别好,觉的踏实又心安。她想不明白,怎么可以喜欢一个人喜欢到了这地步,她想不明白,她便不去想,好好的珍惜眼前,努力的把握好未来,未来的每一天也能和阿元哥哥在一起。
沈元用余光不动声色的看着暖冬,小丫头正红着脸看着他呢,眼神专注,亮晶晶的闪着光,好看极了,他心里头高兴,脸上的笑就更开怀了些。
苏氏和叶荷花自栖霞屯回来,脸色不是很好,当天夜里,她没有回镇上,反而把家人都聚到了老屋里,说起二妹的事来。
叶杏花嫁到栖霞屯后,刚开始的时候过的确实不错,头胎生了个闺女,次年又生了个闺女。原本头胎就寄了厚望,吃的比较好,生的时候就艰难了些,有些伤了身子,好在月子做的不错,当时何氏特意拎了不少吃物去了趟,还给外孙女打了银手镯,没想到,何氏会在生暖冬时难产离世。叶杏花第二胎又是个闺女时,婆婆施氏的态度就不太好,娘家这边没了何氏,当时叶汉财成亲分家,叶家也是过的紧巴巴,送的礼就比较平常,施氏的态度就更不好了。
连着生了两胎,第二胎月子做的不好,叶杏花的身子骨受了损,又不受了婆婆的待见,家里的大小活全是她在张罗,还得顾好两个小娃娃,如此这般,整个人就更显虚弱,今年将将满二十,看着却像三十多岁的妇人。见到二妹的第一眼,叶荷花就红了眼眶,再摸着她粗糙满是皴裂的双手,心里头的那股酸意就越发的明显,面对施氏时,饶是存了理智,她还是做不到笑脸迎人,说话都显生硬,好在有苏氏合着稀泥,气氛不至于太僵。
听完大姐的话,叶汉财立即就说道。“姐,咱们明儿就去一趟栖霞屯,大伙都去。”二姐小时候对他可好了,跟二哥有的一拼,都把他放心尖尖上了,好吃好玩的总是先紧着他。他琢磨着,要不要把二姐夫揍一顿?连自己的媳妇都顾不好,算什么男人!
“这样不行。”苏氏连忙阻止。“施家三代单传,想要孙子,是人之常情。细说起来,她做的也不是多过分,咱们就这么大刺刺的上门,本来咱们有理也会变的没理。再者,二妹还得在施家过一辈子呢,咱们当时给她撑了腰,过后怎么办?总不能天天呆在施家,或是隔三差五的去栖霞屯。”
她多少有点知道施母的心思。婆婆死了,公公又是个闷性子,栖霞屯离侧溪村远着呢,消息也难传过来,只要把住了二妹,这边的娘家就等于没有。只是她没有想到,荷花把自家的烂摊子收拾妥当了,会想起远嫁的二妹。照她看,她和荷花上了门,暂时施母对二妹会相对的好一点。
“大嫂说的对。”叶荷花心里其实有想法了。“最妥的法子,就是咱们往后隔一两个月就去趟西霞村,来往的勤了,施家知道咱们重视二妹,自然也就不敢太过份。”顿了顿又说。“明儿一早,爹和大哥大嫂再去趟栖霞村吧,把刚摘的杏子送些过去,再送些暖冬做的玉肌散和七白膏,和和气气的,那边也就懂了。”有些话是不对说出来的,只能用行动委婉的来表明。
“这法子是最恰当的。”苏氏附和着,看向公公。“爹你怎么说?”到底是一家之主,没得她们把话说了,又把主意给定了。
老叶头点点头。“行。”他对这些都不太懂,一辈子只会地里刨食,这些琐碎原都是老伴在操心,现在老伴都走好几年了,他还是捡不起来。
于氏急于表现,出声道。“大嫂,我也一并去趟?”要说嘴皮子,她这嘴皮子也挺利落的。
苏氏有些愣住了,倒是叶荷花笑着道。“好啊,那真是太好不过了。”
于氏悄悄的松了口气,眼神儿偷偷的瞄了瞄身旁的丈夫。只要她做了,相公都看在眼里,时日久了应该会好起来的吧?这是三弟妹跟她说的话,她有些七上八下,可也没别的法子了,走一步是一步。想起大姐曾骂她的,作天作地早晚要作死自己,一时间竟有种想哭的冲动了。
事情真真实实的发生了,她才惊醒过来,向来老实懦弱的丈夫,竟然说变就变了,她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出门前还唯唯诺诺,就算是强硬起来了,也只是一会的功夫,立即又蔫下去了,没想到,回家后说冷就冷了,这一冷,却是怎么捂都捂不热。她原来嫌弃丈夫太过老实,没点男子气概,连个媳妇都压不住。当丈夫真不把她当回事的时候,才知那滋味有多苦有多痛,活像天天泡在黄连汁里了。
等着老叶头他们四人去了趟栖霞屯回来,苏氏路过镇子时,特意去找叶荷花说了话,好让她安心。施母明显的对二妹要好了些,让她莫太担心。
叶杏花的事,悄无声息的压住了场。没两天就进了七月,七月日头毒辣,正午往外头一站,能活生生的把人晒成肉干。就是这样的天气里,却是夏收的好时机,村里的老老小小都在田地里忙活着,还要时时刻刻的注意天气,就怕突然来了雷阵雨,那所有的辛苦都要化为乌有了。
在这种既欢喜又兴奋,同时得绷紧了神经的日子里,大伙都忙的脚不沾地,其余琐碎事都顾不上,眼里心里除了庄稼还是庄稼。偏偏王家却发出了消息,还挺正式的,趁着村里乘凉唠磕的傍晚时分,一家一家的上门邀请着,王秀梅七岁的生辰,那天大摆宴席,请乡亲们赏脸去吃顿好饭好菜。
王家的人来老屋邀请时,话是这么说的。七岁对小孩子家家来说就是个散生,可她家的秀梅不一样,那是他们王家的掌上明珠,万事都不能委屈了她,哪怕是个散生也要好好的热闹一番,到时候呢,也不用拎礼上门,直接带了家人过来吃饭就行,也没什么好招待了,就是些大鱼大鱼等等。
后面的话暖冬不乐意了,起身出了屋,想了想,就往沈家走去了,心里有些堵的慌。听听那话,那音,想不多想都难,明晃晃的就是话里含话。
沈元远远的就看见,小丫头沮丧着脸,慢吞吞的走着,时不时的踢踢路上的小石子,秀气的眉微微蹙着。他三步并两步跑了过去,一把抱起小丫头,轻轻的喊着她。“暖冬。”在她的额头亲了口。他知道王家今晚去老屋邀请,才想着过来,看样子是晚了一半。
“阿元哥哥。”暖冬抱住沈元的脖子,把脸搁在他的肩窝里,闷闷不乐的。
沈元笑着道。“暖冬现在挣钱也很厉害,别不高兴。”说着,把暖冬放到了地上,蹲身面对着她,看着她的眼睛。“往后暖冬会挣到更多的钱,暖冬是暖冬,用不着跟旁人比,你在我心里就是最好的。”
“真的?”会心一击,双重治愈。暖冬顿时就高兴了,笑的一脸灿烂,眼睛闪闪发光,从未有过的明亮。
“当然是真的。”沈元伸手抚了抚暖冬的发顶,把她抱在怀里,声音温柔的像流水自心间淌过。“傻丫头。”
这一刻,暖冬当真是控制不住自己满满一腔的欢喜了。“阿元哥哥。”
“嗯。”
“我最喜欢你了,特别特别的喜欢,谁也比不上的喜欢。”胖胖的手,抱紧了沈元的脖子,真的好喜欢。
沈元脸上的笑,那瞬间令山川都失了颜色。“我知道。”
暖冬痴痴的想。你不知道,你不知道我多么想快点长大,然后告诉你,我喜欢你,是想要嫁给你的那种喜欢,想要过一辈子,生同衾,死同穴。不过没关系,她会长大的,等她长大了,她就告诉阿元哥哥,谁也阻挡不了她的决心!
王秀梅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在回家的路上,会看见沈元和叶暖冬这两个贱人,她的美好心情立即就烟消云散了。
“四妹你怎么了?”四妹的脸色突然好难看,有点恐怖,王秀珠忍不住往后挪了两边。她其实不太喜欢这个堂妹,可娘说,要和堂妹多多的亲近。
“没。”王秀梅回过神,收回了视线,低低的应了声。过了会,她说。“咱们走吧。”语气冷的教人直打哆嗦。
王秀珠连连应着,跟上了堂妹的脚步,走了几步,她才发现,沈小郎中和叶家妹妹就在不远处,不知道说的什么,叶家妹妹笑的好灿烂,沈小郎中……沈小郎中真好看。她看了眼,赶紧收回目光,脸色微微的发红,只觉心口烫的厉害。
王秀梅见堂姐这模样,扯着嘴角笑了笑。“三姐,阿元哥哥是不是特别好看?”
王秀珠看着堂妹,不知道要怎么回答,半响吱不出声。堂妹说这话的样子真奇怪,她有种想转身就跑的冲动。
等不到回答,王秀梅也没说什么,继续走着,低低的声音,似极了呢喃。“再好看,也不是你们的。”
王秀珠一下就明白了。堂妹也喜欢沈小郎中,想想也对,堂妹那么厉害,什么都会,放眼望去也只有沈小郎中能入她的眼了。可是,她觉的堂妹配不上沈小郎中,沈小郎中那么好,也就只有大户人家的千金才配的上吧。
沈元感觉到小丫头心情变好了,亲呢的捏了捏她肉乎乎的脸,逗着她。“不哭鼻子了吧?”
“哪里有哭!”暖冬跺着脚,瞪圆了眼睛。她才不会为这事哭,不值当!
“我刚都看见了。”沈元煞有其事的伸手拭了拭小孩儿的眼角,还捻了捻。“湿的呢。”尾音都透股笑意。
暖冬红着脸,气呼呼的又不知道怎么办,只得瞪着阿元哥哥。
逗了会,沈元就舍不得了,重新把她搂在怀里。“相信暖冬,定是没有哭的。咱们回家吧。”
“嗯。回家。”暖冬重重的点头。她喜欢回家这个词,这是属于她一个人的秘密,趴在阿元哥哥的肩膀上,她偷偷的笑了。
落日黄昏,天边的晚霞格外的耀眼炫目,微风徐徐夹着丝丝缕缕的清凉,倦鸟归巢,叽叽喳喳的叫着,家畜家禽也跟着凑热闹,一声声的鸣叫与狗吠,还有那田埂小道间,正被村民牵回家的牛,也仰着头发出哞哞,小孩儿蹦蹦跳跳不绝于耳的嘻闹,暖冬对着天空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她的生活很美好,虽然贫穷了些,会一直这样美好的吧,便是一直贫穷着,她也甘之如饴。
“阿元哥哥。”
“嗯。”
“那晚霞真好看。”暖冬伸手指了指天边,又道。“那牛好壮实啊。”带着惊呼,接着又仰起了小脸。“快看,好多鸟,好多好多的鸟。”
沈元应着,没有多说什么,脸上却带着笑,轻轻松松的走着,步调缓缓慢慢。
“阿元哥哥,你说,我这样仰着脸看鸟,它们会不会突然拉屎落在我的脸上?”
这问题……沈元冷不丁的听着,笑出了声。“说不定真的会呢。”正儿百经的催促着。“快,暖冬快藏我怀里。”好像真会发生这样的事情般。
暖冬囧囧的红了脸,抿着嘴,说不出话了。她只是想告诉阿元哥哥,她真的没把这事放心上,没想到,没想到会收到这样的效果。可是,心里好甜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