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蒯恩猛则猛矣,但是不谙战事。不过,留守句章并不需要机智与战术,只需要按照我的吩咐做即可。我本想自己留在句章,但是小溪营寨的防御工事必须由我亲自部署。
把句章守兵中的每一个人都考虑过一遍,最终还是把这个重要任务交给了蒯恩。蒯恩非常有胆气,脑子虽然转得不快,但是却敢于拿主意。倘若是寻常人,只怕碰到异常情况会无法驾驭。
再者,我与蒯恩一同战斗了数次,知道他是那种十分讲义气之人,一定会用勇力保全留守的士兵。在我眼里,蒯恩虽然不能与合淝之战中的张辽相提并论,但是以武力而言,并不在张辽之下。
我带着最后的百姓与辎重到达小溪后没几天,寨墙上通报说来了一位客人。一听这位客人的名字,我不禁十分欣喜。赶忙赶到寨边,登上寨墙往城下打量。
城下军装打扮的数十人,领头的那位仰头看到我,笑道:“司马别来无恙?如此这般,恐非待客之道吧?”
“哈哈。无忌你来得正好。这就请你们进来。”
原来这人正是何无忌。
我下城吩咐士兵打开寨门,把何无忌迎进来。拉着他的胳膊问:“你不在建康守着东海王、也不在会稽、上虞陪你舅父,来这僻壤做甚?”
“知道司马与众将士在句章清苦,特来看望。”
“好好。多谢多谢。且到我屋里叙话。”
刘牢之早就从我的战报中得知了我们准备放弃句章,退守到小溪的事情。何无忌这个时候来,必然与这件事有关系。在外面说话也仅限于寻常的寒暄,所以我带何无忌进了我的屋。
我住的屋是旧山寨留下的一处宅院。从院子进到宅门里就是一个天井。天井两侧是厨房、柴房;第二进是正厅与厢房。亲兵们就住在厢房里;第三进却有些奇怪,是另一个院子,正对面是的卧室,卧室边有个小屋,堆了书籍、文案,算作我的书房。尽管整个宅院有三进,但空间都不大。最大的正厅也不过是放着六把椅子而已。
这山寨的主人看来比较喜欢坐椅子,而不是像我们一样坐在床上(注1)。这一年来坐椅子坐久了,我也觉得比床上盘腿坐更易舒展身体。
“你从何处来?”
“从上虞来,还途经了句章城。”
“入过城未?如何寻到此处来的。”
“正是入城打听过了,才知道确切的地方。”
“嗯。”
“蒯恩我也见过了。”
“是么。”
“难怪司马在军报中多次夸奖,这人虽然看似蛮汉,倒是将那句章城防卫着严实。”
“这话怎讲?”尽管每天都有信使往来句章城替我查看情况,但我也想从何无忌口中得知他对句章的看法。
“既然句章城已经弃守,守城者必当只是虚张声势,与其作为倒不如不作为。这蒯恩倒是每天有大作为。我清晨到达句章时,蒯恩刚刚着夜里出去骚扰敌人的士兵回来。你道他带了多少人去了?十人人。”
“十人?”
“是。那十人倒是无碍,不过蒯恩身上倒满是伤。”
“负伤了?”
“司马勿担心,都只是轻伤。而且是连日来积下来的,不是这一次受的伤。”
“我猜他也未必真是去杀敌,只不过依司马您之将令骚扰而已,力求逼真。”
“嗯。”
“他真是一马夫?”
“确实是个马夫。头一次见他的时候,他正在搬马料。句章城目前的情形,你怎样看?”
何无忌不假思索地说:“目前看来无碍,但是蒯恩嗜战的情绪很强。尽管受命于军令,始终压制着,但是每日出去骚扰恐怕反而会令贼兵心疑。”
“正是。”
“守句章只是为建小溪赢得时间而已,拖得一天是一天,只怕蒯恩哪天忍不住,真的带人出城大战一场。”
“应该不会。此前对他叮嘱过多次。走为上,走为上。敌人一旦进攻,绝不可死守,要当机立断带人撤走。”
“希望如此。”
句章的事情谈罢了,我开始和何无忌谈正题;“对了,你此行是……?”
“司马必然也猜得出几分。句章弃守之事,虽然是不得已,不过对军心必然有些影响。形势不利时弃守句章,这是司马来句章前将军亲口叮嘱之事。不关司马之事。然而……”
“有人在背后说闲话?”
“司马如何知道?听到过传闻?”
我摇摇头。我是刘牢之的司马,我取得战功对将军也是有所进益之事。尽管是形势逼不得已,但是弃守县城毕竟不是什么好事。在君、在臣、在军、在民,难保没有闲话可讲。这是自然的。只是不知道这个闲话来自何处,有何影响。
“是桓不才。”
“桓不才?”听到这个名字,我倒是觉得有些出乎意料之外。我跟桓不才虽然认识多年,但是因为我从未在他军中当过将士,与他可以说没有任何瓜葛。
“正是。他因为攻会稽失败而回到京口。上表向皇上陈情时,言语中隐隐有把他全军覆没之事归咎于主将刘将军之意。但是这些话说得十分含糊,但是关于句章的事他却是直言不讳。并且说司马您一定会在刘将军的授意之下弃守句章。一旦弃守,孙恩大军就会开抵会稽。刘将军作为会稽守将,就可以以此向朝廷要挟。就像在吴郡时那样。”
在吴郡时,刘牢之的确是曾经上表向朝廷请兵请饷。并且在给司马元显的信中,不乏强硬的语气。司马元显迫于剿贼的压力,也部分答应了刘牢之的要求。
攻打会稽,刘牢之除了升职之外,其实没有捞到实质的好处。他再借防卫会稽向朝廷进行要挟也不是不可能。而这一点恰恰被别人所利用。他们不敢将矛头直指刘牢之,却把我当作了替罪羊。
何无忌接着说:“尽管目前还不知朝廷对此作何想法,但是刘将军让我来提醒司马,凡事尽管去做就是,但是也要提防战事之外的杂事。此外,他还令我来协助司马防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