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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司马,鲍大人回来了。”刘钟向我报告。
我沿着他手指的方向望过去,果然十几匠马向我们这边奔来。
我忙下了高台过去迎住。
鲍陋的表情似乎并没有上一次回来时那样好。
我把他迎入中军帐,问:“鲍大人脸色似乎不好,不知是否有何变故?”
鲍陋说:“未有何变故,一切照常。”
“哦。工钱筹得如何?”
“基本上已筹齐。至少可以支用两个月。”
“那样就好。”我放心了。事情看起来顺利,大概鲍陋是因为别的缘故心里不快。我也不方便问。
这时,隐隐听到高台上有人喊了几声,紧接着梆子声传入耳中。我忙带众人出去上台查看。一个亲兵正从高台下来,迎住我说:“贼兵开始攻水城。”
我三步并作两步冲上高台,只见海上有几只船已经越过了水下的暗栅,正在靠近明栅。
看来贼兵们是因为从陆路攻城未果,又转而攻水城。水城只建了一半,还谈不上是个城的模样。为了防止贼兵中途毁城,在建好的两段城墙上搭建了弩台,每个台上放着十只强弩备敌。
尽管矢发如雨、箭射如电,但是水面上的明栅还是被贼兵破坏了一个大缺口。
远远见到鲍嗣之已登上水城的城墙,正在指挥着士兵远程攻击。
等我带着众人到了水城,贼船已经攻到了城墙下面。贼兵料到我军会进行远程攻击,所以每一艘船的上面都铺了厚厚的木板与牛皮。站在船头的贼兵也执着牛皮盾和木盾。强弩都很难对这些盾造成破坏,寻常的箭更是如隔靴搔痒。
蒯恩在一旁看得心急火燎,暴跳着说:“他祖宗,就这几只破船还用射那么些箭。待我下去将他们赶走。”
虞丘进和孙季高两人一同拉住他说:“且看看情形再说。”
“还有何情形好看?没见他们已取出长斧、长锤来么?”
果然有几只长斧、长锤从盾牌下面伸出来,向着那个尚未筑就的门洞猛砍。
“唉,气死我了。刘司马,您下令吧。”
我向蒯恩摆摆手说:“且再看看。”
蒯恩听我这样说,只好不再作声。
鲍嗣之听了孙季高的吩咐,已命人搬了些石头、木桩到城上来。准备等贼船漂近城墙时就要往下打。
我对鲍嗣之说:“且不必动那石头滚木。还是继续放箭罢。也不必多放,零星射几箭则可。”
鲍嗣之不明就里,明知道射箭秒管用,但也没有质疑,直接把我的令传了下去。
城下的贼兵开始砸墙之后,远处又有十几只船向水城这边驶过来。
“道恩!”
“末将在。”
“你带十几个强壮兄弟,乘两条船去守住明栅的缺口。不要放贼船进来。切记,此去不是令你杀敌,而是威敌。”
“不杀敌却要威敌?如何威法?”
刘钟在一旁阴阴的道:“就你那相貌,往那里一站就是一个活脱脱阎王的模样。还需要杀敌么?”
刘钟说的正是我的意思。
蒯恩没有听出来刘钟这话到底是损人还是赞人,愣了愣,也不理会刘钟,向我拱拱手就下城了。
看到蒯恩等人已经跳上船,向明栅的缺口驶过去。我又发将令给孙季高:“领人去灭掉城下那些贼人。记住,要将船好好留下。”
“遵命!”
孙季高领命去了。
贼兵大概是见到城上的矢、箭发得越来越少了,估计守兵拿他们没有办法,于是聚精会神地砍着城墙。即便是看到蒯恩领船去堵住明栅的缺口,也没有影响到他们的行动。
等到孙季高带船出来,贼兵们才收了长斧、长锤。贼船向明栅的缺口处驶去,试图里外夹击蒯恩。要么自己冲出去,要么让外面的船冲进来。
没料到被砍开的明栅缺口太窄,蒯恩的船往那里一横,就将那缺口封死。贼兵们本来就害怕这个所谓的“黑面熬星”,外面的贼船三番五次的进攻都被蒯恩杀退。最后停在远处不敢再过来。
这下可苦了早先进来的那几条船。又不敢进攻蒯恩,又被孙季高追着逃,根本没有空档去砍别处的明栅。
不消多久,这几只船都被收服。贼兵或杀或降,船也完整地带回了水城。
贼兵自海上的第一次进攻就这样草草结束了。不过,我始终觉得事情远不会这么简单。
总攻之前先派小股部队试攻,是姚盛等人惯用的方式。但是今天派的人也太少了一些,而且就那么几条船的人挥舞长斧、长锤就想破坏城墙或门洞?这是不可能的。他们到底想要做什么?
贼军是攻方,他们可以主动选择时机发动战斗。情形不利或疲备困乏时,贼军可以选择暂歇。我军是守方,我们无法估量战斗何时开始,只能预估最不利的状况来布防。
因为战斗时间的不确定性,因为筑城时间的紧迫性,我们可以说是在与时间本身争时间。多垒一方土、多夯实一处墙,抑制敌人的每一次进攻,便是将危险降低一分。
时间,对贼军而言同样是很重要的。拖延的时间越久,从小处看更坚固的海盐城会阻碍其进攻战略,从大处看有可能招来其它各方支援的官军。
尽管贼兵并未侵入海盐城半寸土地,但是持续的攻城令我们深觉困扰。此时的贼兵相比之前在吴郡、会稽、句章碰到的贼兵更难对付。虽然还是没有战术可言,但却已经不是一盘散沙,而且更重要,也更令人担心的是:他们开始频频使用车轮战!
这种战术确实是对我军的最大威胁。虽然我们还能够抵挡贼兵的进攻,但是许多人都是两、三天才能睡一个完整的觉。在句章、小溪的食物之忧,到了海盐后,已经全然转化成了睡眠之忧。
我军在小溪对付贼军的招术,没想到现在他们拿来对付我们。
鲍陋也对此深为担忧:“如此下去形势对我方极其不利。”
我看着这位县令因为缺乏睡眠而深陷的眼窝,说:“贼军如此夜以继日的车轮战的确是令我军非常困扰。我军虽然是轮流休息,但在眼下状况下,没有哪一个能够休息好。”
“您看是否有法子改变眼下的状况?”
我想了想说:“倘若只是为了筑城而死守,看来并非良策。也许海盐城筑好的那一刻,我守军已经全被敌军耗死。我以为,还是应当像在句章、小溪时那样,以攻为守的好。”
鲍嗣之不等鲍陋说话,凑过来说:“这个主意好!与其坐以待毙,不如出去一搏。”
鲍陋一听儿子这话,马上纠正说:“怎是坐以待毙?那是坐以待敌!”
鲍嗣之这才发觉刚才口不择言,说了句不太吉利的话。忙连声说:“是,是,与其坐以待敌,不如出去杀他个落花流水。”
“好!”我说,“贵县守军有两千人,加上我从句章带来的五百人,一共是两千五百人。虽然连日来牺牲了许多,但又新募了几百新兵来,守城的兵力应当是足够的。我准备组成一支敢死队,等待时机进行反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