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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次海疆战役, 除了举国上下添了无数的孤儿寡母之外, 彻底烟消者就是郡马府石家,彻底幕落陪葬者是王家,王子胜跟贾赦是同类, 根本就是靠着祖上余荫,仗着兄长王子腾混吃等死老纨绔。结果他又没有贾赦好命, 生了个不成器的儿子王仁,大伯父生死不明, 他到逃跑了。
王家女儿倒是好, 一个做了伯爵府少奶奶,一个成了荣府主母,却是妇道人家, 最多私下银钱眷顾, 朝堂之事使不上力。这也是人人盼望儿子的道理。
受海疆战役波及隐退者是卫家,卫家卫若兰扶灵回京, 御史言官雪花一样的奏折参奏老将军误国, 少将军惧死,要把他卫家满门下狱治罪。
亏得此事牵扯着南安郡王与圣上,最大霉家石家也是皇亲,如今已经一败涂地。御史们穷追猛打,使得整个宗室皇亲顿生兔死狐悲之情。宗室皇亲经过几次政变叛乱已经被圣上排挤在议政核心之外, 如今身赴国乱,匡扶社稷还要被彻底赶出朝堂,以后谁还敢再出头领兵?
况且皇亲宗室一般都不科举入仕, 大多是靠得军功晋身,如今这般不是要断绝宗室活路么?
武官也憋屈得紧,你文官要扬名,就要那我们武官性命祭旗么?
一个个摩拳擦掌咬牙根:那就拉出来遛遛吧,谁死谁生但看天意了!
宗室皇亲以及惯常被压制武官们,在长久沉默之后群情奋起,纠集一班人马,满京城收集文官劣迹污秽,准备绝地反弹,与御史言官满朝清流们展开殊死搏斗。
结果真是不查不知道,一查吓死人。除了少数几位贾珏这样刚入道修炼的愣头青,许多吐沫横飞辞费滔滔言官,都有这般哪班的罪恶,有不想丁忧匿丧不报者,有丁忧期间与妻妾作乐养下子嗣者,行贿受贿者有之,还有纵奴为恶乡里者,再有太妃贵妃国丧期间纵情声色者,总之是上至朝堂结党,下至吃喝拉撒,事无巨细,一一被翻了出来,且有详细的备述,人证物证齐全。
武官集团在新一轮争辩中将证据当堂抛出,一班子铁齿铜牙的言官顿时被当头一棒,打掉了嚣张气势,不得不俯首认罪,一锅炖了。罪不至死,却也无颜再立朝堂哓哓舌辩了。落得个罢职贬谪的下场。这一场对垒胜负翻转只在须臾,御史言官候补不及,人人自危,落得个衙门空虚可罗雀!
最是一位徐老学士倒霉之极,他本身并无劣迹,却是他长子国丧买卖瘦马,整个一个贾赦翻版,只是他老婆没有张氏气度,及时铁腕扼杀,并消灭赃证。结果是他长子充军三千里,遂没抄家,却也是家产被长子倒腾一空,抄无所抄了,皇上也没料到这个曾经恩师家境糟糕到这种地步,一个不忍心,倒恩赐一笔返乡费用给这个昔日师长。
只把徐老学士羞愧的想要撞柱遮羞,被圣上着人抬回家去,此后三天不言不语,等家眷把行礼收拾出来,他却把自己活活把气死了。
徐氏家族更是为了不受牵连,把徐大学士一家开除宗族,没收了祖传,任由他们飘零孤悬在外不管不顾了。
一场文武对决在血雨腥风中落幕了。
张氏暗自庆幸自己当日高瞻远瞩,得窥没把迎春嫁进石家,否则今日发配岭南,不死也要脱层皮了。
石家遭遇让迎春亲眼得见了天子一怒之结果,若说感受四个字儿:不寒而栗。
这日夜里,迎春迎来暌违许久梦寐,迎春梦见自己置身汪洋之滨,耳听人生沸腾,人头攒动,迎春却是谁也不认识。却是送别和番郡主场景,迎春正在为石家姑娘担忧,却不料郡主回眸,却是怀抱仙桃之探春。迎春梦里还记得探春嫁了北王府,惊愕不已,正待上前查问,却见探春身影倏然而逝。
迎春惊吓而醒,失声哽咽。水衍惊醒,忙着询问,迎春哽咽难语:“我看见了和亲郡主!”
水衍也甚同情石家姑娘,却是无可奈何,喟叹道:“郡主此去祸福难料,你一贯心善,自然不落忍。事已至此,再是揪心也于事无补。”水衍说话间搂紧迎春:“娘子实在挂心,不如明儿你去碧云寺替郡主也点一盏长明灯,替她祈求顺遂平安吧!”
迎春愕然,不过是梦,如何提探春点灯呢?这成么?
水衍却自顾自话:“好在她救下一家子性命,又替她祖母幼弟换得栖身之所,也算是求仁得仁。”
迎春这才察觉自己哭的与水衍所想南辕北辙了,却是一时间悲痛难消,长叹两声,总算平复心情。她伸手回抱夫君,窝在水衍怀里蹭蹭泪痕:“妾听大爷!”
郡主出嫁,两方经过拉锯一般磋商,北静郡王严词拒绝了倭国要求赔款抚恤死难将士,无偿提供各种农作物种子教导农桑,合作开矿,以及倭国边民自由出入海疆四条无理要求。只答应倭国,以国家形势进行贸易。
面对狂妄扬言要再次兴兵,武力割据海疆倭国将官,北静郡王态度异常强硬:“倘若尔等得寸进尺,贪得无厌,本王将说服皇兄,迁境禁海,举全国之力,建立庞大海师,踏平尔扶桑弹丸之地!”
最终,两国按照北静郡王之意签订了合约。除了郡主和亲,倭国以黄金与我朝贸易棉帛,丝绸,茶叶,瓷器,粮食等,倭国则保证十年内不犯边境海疆。
六月初,北静郡王护送南安郡王返京。与出兵不同,到城门迎接者除了南安郡王与北静郡王家眷,并无外人迎接。可谓城门冷落鞍马稀。
皇上以为,和亲寻求安定乃是屈辱之举,对南安郡王这个败军之将,以及签订和亲约定北静郡王,圣上以为不将罪已经是皇恩浩荡了,岂会与他们作脸。皇上心里希望这两位最好是夜间潜入,悄悄回家躲起来,从此莫再见人了。
可惜事与愿违,圣上可以推诿见面时间时机,却不能拒绝不见。北静郡王要进宫交差,南安郡王要进宫谢罪谢恩。再者,这两位无论是领兵还是和谈都是秉承圣意,圣上想要随意拿捏,宗室有宗长还有太上皇与祖宗规矩,也不能那么事无忌惮,随心所欲。
皇上可以吩咐说人家幸苦了歇息几天,这话推诿三天还可以,十天半月就是自打嘴了。
三天后,两位王爷吃了山珍海味,喝了美酒佳肴,睡了美□□妾,酒足饭饱,浑身通泰,坐着华美车驾进宫来了。
圣上不得不召见二位贤弟,面对自己两位为高权重堂兄弟,心里恨不得踢两脚,关键时刻没给自己挣面子。嘴上还得客气说话:二位王爷幸苦了,千万保重身子,尔后还得仰仗二位王爷替朕分忧啊。
两位王爷诚惶诚恐,五府投地,言之凿凿,特别南安郡王声音有些哽咽:“愿为吾皇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回头却说贾府,张氏奉贾母之命劝说惜春改装,预备议亲,却是惜春各色,竟然闭门不出,说道:“老祖宗若是疼我,便恩养我一世,我落个清静闲适,若是不肯,只当我死了,我自己讨着吃!”
张氏凤姐劝说不来,又换了尤氏胡氏婆媳相携上门,惜春竟然异常激愤起来:“你们是不是以为我假托出家是为了躲避远嫁谋求更好婚事?呸,你们错了,我是一早看破了,你们锦衣玉食怎么样?现在还不是寄人篱下。可卿活着美幻绝伦,死了十里长街搭祭棚,比父亲还要隆重,又如何呢?难道就不腐烂了?”
惜春言罢一声冷哼:“如今,谁又记得谁?谁又顾得谁?”
尤氏胡氏听惜春提起葬礼提起可卿这笔烂账,都臊红了脸颊。打人不打脸,四姑奶奶说话太村了。
尤氏言道:“之前都是我们的不是,只是时过境迁,四姑娘也无需揪着不放,再者,我们也不是要姑娘替我们谋求什么,不过为得姑娘自己前程呢,如今再说这个些,很没意思!”
惜春闻言一声冷笑:“这话很是,实在很没意思!你们两个心里还在怪我没有自请和番去,卖了自己赎回大哥哥蓉儿是不是?”
尤氏胡氏都没做声,很显然,惜春说中了,她们心里正有此意,石家郡主已经住回老宅子去了,他们婆媳只能依附在荣府,住在偏远之地苟延残喘。
惜春将他们神色收在眼底,愤然之间一声啐:“我自落地,你们管过我吃喝,还是问过冷暖?祖宗的爵位偌大家事如今何在?你们做了什么人神共愤之事自己知道,倒有脸来和我说话,我从前没有依靠你们,而今你们也别负累我,凭你们说我无情也罢,狠毒也行,我一生只认得老太太是我亲人,老太太在一日,我在这里住一日,老太太不在了,你们也无需管我,凭我天地之间去自生自灭,虫吃鼠咬,与草木同朽,也是我的一番造化!”
惜春说着哭起来,她何尝没想过嫁人生子做少奶奶然后再做老祖宗呢?她何尝不希望蓉儿娶妻荫子,将来成为自己的依仗呢?她何尝没想过长兄如父长嫂如母呢?
可是,她看见了什么呢?
尤氏闻言脸色大变,唬然而起:“姑娘这是什么话,当初是老太太怜惜……”
惜春厉声打断了尤氏:“别提老太太,你们不配。老太太没劝过你们么?你们听了么?又是背后怎么编排老祖宗?”惜春手指着尤氏有哭有笑:“你们夫妻好情谊,姐妹好情谊,叔嫂好情谊,公公婆媳也是好情谊啊,你们一家亲!老祖宗用性命挣回来的爵位荣耀,生生被你们肮脏了抹黑了,葬送了,你们好本事,好孝顺,好情谊。”
“要我拿命换你们的荣华富贵,你们扪心自问,你们配么?你们滚,给我滚得远远地,看着你们我就觉得恶心!”
尤氏至此已经羞怒交加,恼羞成怒:“都是我们的不是,姑娘就一个人好好活着吧!”
惜春扬手断发:“如此甚好,而后各人赎各人的罪过吧!”
尤氏直挺挺起身,却是头晕眼花耳朵轰鸣,颤栗不住,她拉着胡氏跌跌撞撞往外跑,尤氏死死咬住唇瓣,忍住了胸腔一口血,仿佛一张口就会喷射而出,气绝身亡。
胡氏却是觉得惜春太过绝情了,搀扶着婆婆,回头话别:“四姑姑您别生气,四姑姑之话侄儿媳妇记住了,侄儿媳妇给您保证,终身决不再踏进了栊翠庵半步!”
惜春决绝将剪下一缕头发丢出门槛:“一言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