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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西默然良久,檀香渐渐迷蒙了她的眼睛,涌上一蒙水雾。
“春夜,是我害了你的贵妃。”
春夜狠擦一把眼泪,怒道:“不是姑娘,是她,是高皇后。她才是罪魁祸首。”
高鸢尾。
林西嘴里轻轻吐出三个字,心中的恨涓涓而出。她笑了,笑出了声音。
“春夜,你可知道,是我亲手把她送进皇宫的,我以为她当了皇后,一定不会为难师姐。谁知……”
“姑娘,人心都是会变的。在这个深宫里,能象贵妃那样,无欲无求的人,没几个。奴婢从小在这里长大,看得太多了。”
“我和师姐,师弟十几年了,从来没有变过,也不会变。”
林西摇摇头道:“春夜,你放心,我会替你们主子报仇的。你信我。”
春夜泣道:“姑娘,奴婢不求你报仇,只求姑娘保护好自己,不然……”
话及一半,窗户一声异响,像是一颗石子打落在上面的声音。
“谁?”
没有人说话,却从窗户缝里塞进了一张纸。
林西冲过去,找开来一看,脸色微微一变。
“姑娘,什么事?”
“无事,赵靖琪要送我一程。”
……
崔家别院里,崔瑾辰听完总管回话,惊到说不出话来。
“三少爷,事情就是这样。现在太后已下令将公主囚禁,任何人不得靠近。还有,太后怕夜长梦多,大婚时间提前,明日午时三刻离京。由禁卫军孙统领亲自护送至边关。”
一旁的高子瞻迅速道:“多少人跟着?”
“五千兵马护送。”
崔瑾辰倒吸一口凉气。这么大手笔,别说是暗抢,就是明晃晃的杀过去,只怕也是去送死。
他颓然倒在地上,神情有些古怪。
“表哥,我这心里忽然想杀人。”
高则诚轻轻叹了一声。他又何尝不是。
无论如何也未曾想到,让林西功亏一篑的人。竟然是高鸢尾。那个连只蚂蚁也不敢踩的人。
“表哥,我从未想到她有一天,会变成这样。她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高则诚摇头。
“我看错了。看错了人。”崔瑾辰悔不当初。
“此时,不是埋怨的时候,看看咱们还有什么法子救林西出去。”
“哪里还会有,宫里已加强了防范。”
高则诚一拳砸向桌子。
边上的总管吓了一跳。忙道:“两位少爷,那人还有一件事情要小的转告二位。”
“何事。为什么吞吞吐吐?”
“少爷,他不确定。”
“不确定什么?”
“他不确定林姑娘的和亲,跟重华宫淑妃娘娘的死,有没有关系?”
崔瑾辰惊得从床上弹起来。重华宫。今生今世他的梦魇。
他尖声道:“他还说什么?”
“他说,淑妃娘娘的死,死得很蹊跷。有说被毒死,有说被勒死。”
崔瑾辰打了个激灵。
“我知道了。表哥,我知道了。”
高子瞻看他手舞足蹈,语无伦次,一把将人抓住了,“你知道什么了?”
“表哥,他们说,重华宫的淑妃,才是皇上的生母。”
“什么?”
高子瞻连连后退数步,一脸的不可置信。瞬间,他跳起来,一把捂住崔瑾辰的嘴巴。
“瑾辰,不得胡说。总管,你到外面去守着。”
崔瑾辰用力把他的手拔开,“一定是的,表哥,一定是的,你听我说,我有证据。”
……
高子瞻听完崔瑾辰的分析,心中不知是何滋味。如果这如他所说的,那么这与林西又有什么干系。莫非,是魏国人知道了……
“表哥,我还有一件事情没有说。姑母忌日那日,重华宫的人威胁我带过一样东西给你们府里的一个人。”
“谭嬷嬷。”
“是她。”
“对,就是她。”
“她已经出府,去向不知。”
“表哥,此人的来历是什么,你知道不知道?”
高子瞻摇摇头,表示一无所知。
“表哥,你们太粗心大意了,将一个来历不明的人,收留在府里。”
高子瞻沉思许久,面色凝重道:“现在说什么都迟了。”
崔瑾辰叹了一口气:“表哥,我始终不甘心。”
高子瞻苦笑,突然脑海中浮光一闪。
“瑾辰,我再去求个人,看看他有没有法子。”
“谁?
“我祖父!”
……
高府书房。
老太爷看着身表修长的孙子,摇了摇头。
“此事不是你能插手,旁说是你,连你父亲也无能为力。”
高子瞻冷然道:“祖父,我只想知道为什么定要林西和亲?”
“问得好!”
老太爷抚须长叹:“只可惜,你只能来问我,而我并非君王,所以我也不知道。”
“祖父!”
高子瞻上前一步:“皇上他……是不是重华宫那位。”
“住嘴!”
高老太爷勃然大怒:“此事不是你我能议,难道你想让高家有灭顶之灾?”
高子瞻身子一颤,心下已一片明了。
看来此事,竟是真的了。
他脸上无半分惧色,道:“祖父,我想魏国是不是也已知晓了重华宫的事,以此秘密了要挟太后……”
“混帐!”
高老太爷脸上惊色一片,“此事绝不可能,你速速给我回房,这事丁点都不能再想。”
“祖父,为什么?”
高老太爷怒道:“不要问我为什么,如果你不想高府为被你连累的话,就给我安分守己。”
高子瞻从书房出来。背手静立许久。
和亲的事,他多少有些眉目了,倘若给他多点的时间,说不定就能找出原因。
但是,即便找出来,他也不能动。祖父说得没错,他的身后还有高家。
林西。对不起。我不能为了你,让整个高家陪葬。
……
枯树枝底下,陈平静立许久。终是咬咬牙推开了书房的门。
“老爷,小的没用,到现在还没有找到正阳。”
书案前的高则诚蹙了眉心,一语不语。目光冷冷的看着这个跟了他多年的忠仆。
陈平被看得无所遁行,硬着头皮道:“老爷。像是平空消失了一样。”
高则诚的心头慢慢渗出凉意。平空消失,一个普通的婢女怎么可能凭空消失。
陈平偷偷抬眼打量老爷神情,又道:“老爷,魏国使臣许意……已向楚王辞行。”
高则诚眉心一跳。迅速道:“他……去了哪里?”
“回老爷,他一路向北,小的派人跟着。”
高则诚神情阴晴未定。心中却有痛意。
“还有一件事,小的不知当不当讲。”
“讲!”
“昨儿夜间。宫里来了几百刺客,太后出动禁卫军近千人,才将刺客斩杀。”
“什么,几百刺客。”
高则诚大惊,这几日,他将自己关在书房,对朝庭的事不闻不问。不曾想,外头竟然天翻地覆了。
“小的打听了,是……静王世子想将公主截走。”
“林西?”
高则诚心跳几下,忙道:“如何了?”
陈平为难的张了张嘴,走到高相身边,一阵低语。
高则诚彻底变了脸,跌坐在太师椅中。
“老爷,老太爷来了。”
门被推开,高老太爷背手走进来,朝陈平挥了挥手,后者迅速掩了房门,退出去。
高老太爷走到书桌前,深看了儿子一眼,厉声道:“堂堂相爷,不在朝庭上有所建树,却为个女人困守内宅,你可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
高则诚脸上闪过一丝愧疚。
“先帝将江山社稷托付于你,是为了牵制太后。可现在朝堂上太后独大,你可对得起先帝的重托?”
“儿子愧对。”高则诚慢慢起身。
老太爷横了他一眼,“知道愧对二字就好。太后此人,心机颇深,野心最大,皇上绝非她的对手,你明日便给我上朝去。”
高则诚嘴角动了动,终是点了点头。
“有件事情,我一直瞒着你,如今看来,也是时候说于你听。”
“父亲请讲。”
老太爷轻轻一叹:“皇上他,并非太后嫡子,而是刚死的重华宫那位生的。”
高则诚心中大惊。怪不得崔瑾辰的事情,太后竟然不顾崔家人的脸面,重重责罚,原来竟是如此。
“此事我原本想带进棺材的。但刚刚子瞻的一番话提醒了我。他说太后让林西和亲,是不是魏国知晓了重华宫的事,以此秘密要挟太后。我想了想……这孩子的话有几分道理。”
老太爷扶须皱眉:“我活了一把年头,独独这几日夜不能寐。看这几日宫里的动静,则诚啊……事情不大妙啊,我不得不把这个秘密告诉你。万一将来……也是个依仗。”
“老爷,老太爷,宫中圣旨到!”
深更半夜传圣旨,高家父子心里咯噔一下。
……
林西一步步走进贵妃宫里,对于这里,她熟门熟路。
见赵靖琪竟席地而坐,不由大跌眼镜,然更让她惊讶的是,短短时日,他脸上的胡茬横生,憔悴不已,浑身上下笼罩在哀伤之中。也是,失去了皇儿,失去了最爱,如何还能不悲伤。
“林西……”赵靖琪一看到她,哽咽难语。
林西咬着唇走过去,如他一样,很没有规矩的坐在了地上。“皇上。”
赵靖琪偏过脸,看着眼前这个与他的坐姿一模一样的人,叹道:“她是生是死?”
林西摇摇头,她不想打击他,却不得不实话实说:“生死不知。”
“她是为了救你而死。”
林西心中一痛,“是。”
“难道朕对她的好,朕的皇儿,还比不上林西你。”赵靖琪眼中冒出火来。
如果她对他有片刻眷恋,又如何慷慨赴死,留他一人在这孤独的宫门里。
皇帝的话,如同一盆凉水,兜头倒了下来。林西冷笑,目光看向他。
“赵靖琪,我这趟进宫,是为了带她走。”林西没有称呼她他为皇帝,而是连名带姓。
赵靖琪猛的抬头。
“我被封为公主,临阵脱逃,天高地远,能耐我何?”
林西眼中闪过痛色:“我可一走了之,但她呢?虽是贵妃,又怀着身子,谁能护她平安?你能吗?”
冷不丁的一句反问,令赵靖琪哑口无言。
“你事事处处听从太后,连丁点小事都不敢违抗。你能护她平安吗?”
赵靖琪忽然哈哈大笑。没错,他护不住。
“你这个皇帝,是哀家扶上去的,若没有哀家,这大莘国的江山,早就易了人。哀家的话,你听也得听,不听也得听。”
“既然你护不住,那么我就只能带她走。”
林西苦笑:“谁又知,我安排好了一切,她却死活不肯走”
眼中突然迸中光芒,赵靖琪嘎燃止住了笑。
“她舍不得你,想在这深宫里陪你,所以她不走。赵靖琪,我把什么都算准了,独独算漏了她对你的感情。”
林西低眉苦笑:“你可知我与她十多年的感情,吃一锅饭,睡一张床,却敌不过你们短短时日。”
赵靖琪没有说话,他只是淡淡的看了林西一眼。还有什么可说的呢,说什么都太晚了。
他的小南……他终究没有护住。
林西也不语,只陪他枯坐。
许久,两人同时抬头,赵靖琪目光坚定,又问:“她是生是死?”
林西摇摇头:“生死不知。如果可以,我只愿换她生,还有我的小侄儿。”
赵靖琪终于滴下泪来,一滴又一滴,堂堂帝王伤心的似个孩子。
林西也不劝,陪着他默默流泪。
许是哭够了,赵靖琪深吸一口气,道:“朕护不住她,也护不住你,朕是个无用的皇帝。你去吧,好自为之。”
林西不动,凑过去,轻声道:“如果我还有命回来,我定会为她报仇。谁欠了她的,我都要收回来。”
说罢,她瞧了瞧守在门口的老太监。
“赵靖琪,别像个孬种,让我看不起。”
……
林西一走,殿里又空空荡荡起来。
松公公去而复返,凑近了道:“回皇上,刚刚太后传旨到相府,命相爷明日亲自送公主出城。”
赵靖琪抬了抬眼睛,很快又闭上。这与他有何相干?
“扶朕起来。朕要到贵妃的床上歇一会,你们都去吧。”
“皇上,这里连个服侍的人都没有,皇上留奴才在殿里吧。”
“不必。贵妃最恨人多,朕怕你们这帮奴才的浊气,污了她。”
松公公眼眶泛红,“那奴才就在外头守着,皇上有事喊一声就行。”
赵靖琪没有说话,而是径直躺到了大床上,慢慢的阖上了眼睛。(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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