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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宁惊讶地看了看那位笑容满面的老太太,又回头看了看顾远亭,“她能看见我?”
顾远亭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却听老太太在旁边对阿宁招手,“来来,过来。”
阿宁怔了怔,看见她摊开的手心里放着几颗彩色塑料纸包裹的糖果,正对着自己笑吟吟说着,“医生不让吃糖,这是病友偷偷给的,妈妈给你藏起来留着了。赶快快吃吧。”
阿宁像是抗拒不了糖果的诱惑一样,小心翼翼地走上前去想要拿起来,但是却无法做到真实地移动物体,他不得不转过头向顾远亭求助。
顾远亭上前接过糖果,哄着老太太说,“我给他收着,带回去吃。”
老太太很容易被他糊弄过去,又拉着阿宁的手不放,“你今天没有上学吗?”
顾远亭想阿宁可能不耐烦应付这样的场景,或许他自己应该打个圆场让他先回佛牌里呆着,不料少年却意外温柔地回应着,“请假了。”虽然是谎言,却是善意的虚构。
“耽误了上课可怎么办?”老太太急得直搓手。
“没关系,我会找同学借笔记。”阿宁回答,就像他真的是个中学生一样。
顾远亭恍惚想着,他死的时候也就是中学生的年纪,大概那段记忆比什么时候都深刻吧。
老太太这才放下心来,偏过头对顾远亭说,“你把他照顾的很好,我很放心。我知道你忙,以后不用老过来看我。”
顾远亭应了一声,上前半跪在她的腿边低着头替她捶腿,老太太眯起眼睛,像是被太阳晒困了似的,又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阿宁抬起手轻轻一拂,搭在老太太腿上的毯子便扬了起来,落下时盖到她的肩头。
顾远亭看着阿宁说,“谢谢你。”他是真的没想到阿宁会帮着哄老太太开心。
阿宁勾了勾唇角微微一笑,轻声说,“我活着的时候没妈,死了就更没有了,突然被当成别人的儿子感觉也挺好的。”
这是顾远亭第一次听他说起生前的事情,本想再多问一句,最终还是沉默着推着老太太向病房走去。
放不下过去就还不清业障,对阿宁来说并不是什么好事。
定期探视的时间要遵照疗养院的规定,顾远亭待不了太久的时间,只能告辞离开。回程路上阿宁仍坐在副驾驶位,顾远亭在他面前完全无法掩饰心境,也就省了再设什么防备。此刻他的心情颇有些复杂,自然而然便与阿宁交谈起来,“老太太的病情可能一直就这样,治不好了。可是我有时候想想,她一直这样似乎也不错。在她的心里我爸还活着,定期来看她,这总比非让她接受现实要好。”
“嗯。”阿宁幽然回应道,“你父母感情真好。”
顾远亭轻叹,“你看我妈的年纪就知道了,我爸比她又大几岁,他们也算是老来得子。见多了自己没孩子就出去找别人生的,觉得他们算是很难得了。”
“她一定很期待抱孙子。”阿宁突然说。
顾远亭刚想回答,又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瞬间涌现出一种明显的危机感。如果他点头称是,阿宁多半会不高兴吧?顾远亭笑了笑,说,“在老太太眼里她的儿子还在上中学,抱孙子什么的还早着呢。”
只是没想到他们这段对话竟然一语成箴,没过多久,顾远亭就接到林樾的电话。
“顾哥有件事我得提前跟你说一声,你们家老太太给我们家老太太打电话啦,说是怕他儿子长得太帅交不到女朋友,叫我们家老太太帮忙盯着点,看有没有合适的人给介绍一下。”
顾远亭险些被自己呛到,“你们家老太太也相信啊?”
“怎么不相信?”林樾的声音明显带着幸灾乐祸的笑意,“她一早就看上你了你不知道吗?身价高,相貌好,家庭关系简单,这放在相亲市场上简直要秒杀啊。这次正好有机会,我们家老太太恨不得把我那些堂姐堂妹们打包送过去让你随便挑了。”
顾远亭顿了顿,说,“其实我对联姻没什么兴趣……”
“我知道啊,我也是啊,但是那些女人们可不是这么想的,你自求多福吧。”林樾憋着笑挂了电话。
顾远亭有些无奈地回头跟阿宁说,“这是要给你介绍相亲呢。”
阿宁不禁大笑,笑着笑着,脸色却渐渐沉了下来,“你就一点都不介意?”
“找上门来的不见就是了,”顾远亭急忙表态,“她们看不见你,我也不想给自己找麻烦。”
阿宁又扭过身不理他了,半晌,才咬着牙说,“我去不了,你替我去。”
替一只鬼去相亲什么的,顾远亭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他不但不能抗议,还必须不折不扣地落实,临出发前顾远亭终于想通了,他打算看看阿宁究竟在搞什么鬼。
约他出来吃饭的第一个人是林樾的一个堂妹,叫林柯,是个明星。
原本林家的女孩子是不需要抛头露面的,但是林家也是家大业大,到林樾这一辈除了整个家族的继承人,其他人最后也分不到多少财产。林柯虽然是个女孩子,好胜心却一点不比同辈的兄弟差,在进入家族企业无望后主动寻求机会,借助家庭背景在娱乐圈出道。
娱乐圈漂亮的女孩子不少,有干爹的也不少,但是有亲爹亲爷爷在背后压阵的却还真不多见。林柯一出道就星途坦荡,羡慕嫉妒恨的不是没有,却没有一个敢跳出来跟林家叫板的,也正因为如此她连绯闻都没有传过,短短几年扶摇直上成为一线女明星。
这正应了一句话,名媛里属她最漂亮,而明星里属她最有背景,林柯的自信心爆棚也是可以想象的事情了。她给自己设定的目标从来就不是普普通通的联姻,对方要有钱有权,也要有才有貌,至少哪一点都不能比她差才行。
林柯惦记上顾远亭,也不是这一两年的事情,不过这种惦记只能算是一种模糊的意向,顾远亭再好,毕竟跟他们差了一个辈分,若不是林家老爷子天天带着林樾,他们两个人也不会像现在这么熟。
现在说要给顾远亭介绍对象了,又说要找漂亮的,林柯第一反应就是机会来了。如果能成为顾家的当家主母,偌大的家产就落到了她的口袋里。顾远亭没有兄弟姐妹,不用分财产出去;顾家老太太虽然还在,却一直住在疗养院里;顾远亭那张脸虽然不比男明星,看起来也十分顺眼,想到这里林柯已经下定决心要把顾远亭拿下了。
赴约时她特意换了一身清纯的装扮,准时来到约好的咖啡厅,力求让对方挑不出毛病来。
顾远亭倒是没有太在意这个人,事实上他小时候也见过林柯,只不过跟除了林樾以外的林家小辈都没什么来往罢了。
顾远亭拉出椅子来给她坐下,林柯抿起一丝微笑,甜甜地说,“谢谢顾大哥。”
听到意识里的冷哼声,顾远亭就知道阿宁又闹别扭了。可是这约会明明是他给自己定下的,不听话的小鬼总要得到一点教训才有利于以后的相处。他没有理阿宁,转而坐在林柯的对面。
林柯莞尔笑道,“顾大哥从小就孝顺,现在出来相亲也是为了让老人家放心吧?”
顾远亭点点头,又听她接着说下去。
“可是这种事情还是两情相悦比较好吧?”林柯微微一笑,“相亲什么的就好像超市明码标价的商品,大家互相挑选,虽然也有满意的,总觉得少了点什么,顾大哥你说对吗?”
顾远亭来不及回答,却听阿宁轻蔑地说,“这个女人还真是虚伪啊,说的这么好听,她还不是坐在这里跟你相亲来了?”
而他显然没有料到林柯下面的话,林柯见顾远亭不说话,像是给自己找台阶下似的又笑了笑,说,“既然这样,看在我们两家世代交好的份上,我想帮顾大哥这个忙。”
“你要怎么帮我?”顾远亭问的时候,心里已经隐约有了答案。
林柯果然自信满满地说下去,“我有个建议,与其这样相亲不知道得相多少次,不如由我来假扮你的女朋友去看伯母,她老人家也放心了,顾大哥也不必着急了,慢慢找你命中注定的那个人,不是更好?”
“你帮我,只是看在我们两家的交情上吗?”顾远亭平静而温和地问道。
林柯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主要是这样,但顾大哥也知道我是混娱乐圈的嘛,如果你愿意,在事业上多给我一点机会就更好了。”
她说的看似平等交易,对她自己来说却是一点都不吃亏。虽然说是假扮女友,谁也不会保证将来日久生情,林柯也就成功晋级顾家女主人了。就算不成,顾远亭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给她制造机会,林柯在事业上也将得到很大的助力。
阿宁冷笑不止,就看顾远亭如何回答。
顾远亭又如何看不住林柯心中的计较?只是他不愿就此顺着阿宁的心意行事,希望借此教给他不是想怎样就能怎样,即便是做鬼也要为自己说过的话负责任。最后,他终于开口说,“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