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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却是那齐国太子姜慈趁乱在死士的掩护下杀出一条血路,在楚都各秘密据点的护卫下,从地下通道出了城,他倒也有几分胆色,在楚都外三十里回龙坡盘桓了两天,这才有条不紊走小路回了国。
只可惜随使团前来的一众舞姬歌女,并同那齐国的佼公主全数下了牢。
这牢房本不是女子能待的地方,况且又是以此等罪行进去,那佼公主在贴身婢女的掩护下,先开始扮作寻常宫娥意图蒙混,却不想遇见楚宫内大乱,最后伙同其他身份不明的宫娥舞姬一并被投进大牢,因她长相出众,骄纵凌人,言语相激之下,竟然被几个大胆的牢役所辱,
这佼公主向来骄矜,怎肯受此大辱,羞愤之下,趁着夜深,竟然在牢房中寻了短见。
那狱卒惶恐之下,心生歹念,为了掩饰罪行,便将佼公主的尸首趁夜拖去了乱葬岗,却没想到,这佼公主虽然骄纵,却有骄纵的资本,她母亲的姐姐乃是懿天子宫中一位得宠夫人的亲表妹。
楚宫之变,天子在这位夫人的请求下特意下了谕令,要求楚王护送佼公主入宫。
然而谕令送到之时,那送令官和宫中的随行女官竟然在乱葬岗外发现了被野狗拖出来形容俱毁的佼公主,还是那女官胆大心细,从佼公主穿着的鞋履瞧出这女尸身份的不一般,细看之下,只差点没把两人吓昏过去。
当下,送令官连城都没进直接带着尸体便走了,这一走,走到了楚边,姜慈得了这么个消息,二话没说,直接挥兵动手了。
两国之间胶着了数月,粘粘糊糊的氛围直接被撕裂,姜慈怒不可遏,只言在楚都遇袭,胞妹惨死,晓令三军直捣黄龙,务取楚王项上狗头。
两国之间胶着了数月,粘粘糊糊的氛围直接被撕裂,姜慈怒不可遏,只言在楚都遇袭,胞妹惨死,晓令三军直捣黄龙,务取楚王项上狗头。
齐国气势如虹,烽火传递而来之时,楚国已连丢了三座城池。
原来入城之后,姜慈军令严明,不抢、不劫、晓谕百姓,奉天子之令而决两家之仇,并不牵涉百姓,市井除了更换驻防和政令官,金银粮草,竟不动一分一毫,一切如常,
只得一点,所有城池只进不出。以防消息泄露。
而遇见顽抗的城池,入城之后,姜慈直接屠杀守城兵士连带满门,再得城墙上挂满守军头颅。
这两天之内,竟然势如破竹,驻边的楚军猝不及防,等回了神,已经被齐军阻击在边城之外,和楚国拦腰截断,若是向前,便落进齐军缠斗,更甚者,姜慈为了拖住楚军,竟然将身染疫病之人以投石机投入楚军,此毒招一出,楚军束手束脚,军中很快疫症流行,加之领军守将一心求战,使得大军中人心浮动,军心涣散。
加之齐人前期的秘密耕耘沿路信鸽尽数被毁,传信的驿丞自战区亦被诛杀,假冒的驿丞日日上报均是万事皆好,待到终于有人察觉,早已为时已晚,齐军已兵临城下。
而真正得到消息来源竟然还是从陈国的辛家,辛奕华派遣数拨信使,自陈楚边境而进,一路避开阻击,一路狂奔,跑死了几匹备马,这才在两天之内赶到楚都。
然而辛家此刻也是危如累卵,陈王忌惮,将辛家长子派至边防,此处疫症横行,同时又以王后名义将辛家女眷请入宫中,名为做客,实为桎梏。
那信使将这信息大略说完,已然快要虚脱,这一路上来,风餐露宿,几乎没有歇息,楚王忙命左右将他搀扶下去,好生休息。
然后进来安抚了辛汇两句,便即刻下令召集重臣,入宫叙事。
辛汇在后听得分明,虽无比忧虑,但却还是尽量让自己安静下来,她一时担心家中,一时忧虑楚王,转而想到这些时日,家中自从之前来了几封不疼不痒的家书后,之后的信都是由父亲那位得宠的如夫人代写,说是因为父亲手疾发作,不便写信。
她心中厌恶这位如夫人至极,竟然也没有好好再看她的信。
眼下向来,顿时怵目,立刻吩咐了宫娥将书信带来,不一会,便看到美牙捧着一堆竹简布帛缓步而来,一见她,还没说话,眼泪珠儿便滚滚掉下来。
“小姐,奴婢,奴婢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这些日子,她因为病着,基本没进饮食,倒是瘦了许多,隐隐透出清秀的轮廓来,“那日你回来,听着宫里的内侍说,那模样可怕极了,满脸是血,王上的衣衫也都被那些恶鱼咬成了碎布,他抱着你走进房里,连夜将楚都叫得上名号的大夫全部从家里拖了出来。只说,要是治不好,谁也别想走。”
她将竹简放在心灰顺手的地方,看着她如今的模样,眼圈儿更红了。
“小姐真是受苦了。奴婢和刘嬷嬷想要过来,被人拦着,只说宫中的人一个都不得进——怕过了病气给小姐,都是王上亲自照料小姐。”说到这,她似乎颇为安慰,“小姐这遭罪没白受,王上现在对您就比眼珠子还要看重。”
“他看重我和我这受的罪可没关系。”辛汇伸手在信笺里面划拉,将几封书信挑出来。
美牙又要开口,天知道,这些日子,她醒过来之后攒了多少八卦,听了多少传奇,还有多少疑问,单单就那坤和宫的巨变就够她说上一天了。
“去去,给我拿些盐巴,再准备些换洗的衣物。”辛汇支开聒噪兴奋而又喋喋不休的美牙,小心将几封信铺陈出来。
这一看,便看出了问题。
父亲的书信最后一封,和如夫人的第一封信,开头结尾恰恰凑够了四个字。
鼎鱼幕燕。
鼎中游动的鱼,帷幕上筑巢的燕子,这是何等危险的境况。
如夫人后一封,又说家中晓旭日日牵念姐姐,盼得不知何日可一聚,眼下看来,分明便是想要她出口将幼弟接去的托词。
这信是一个月之前,大约如夫人等刚刚入宫所写。
而到如今,竟然一点音讯也无。
辛汇的太阳穴突突跳起来。
辛汇的太阳穴突突跳起来。
她看着桌上的信纸,一瞬间只觉得掌心发热,心里发燥,好像全身的血液涌到了心口上。她捏着软帛,兀自静了一会,这才将脑子里面的事情清楚过了一遍。
事情太巧合了,巧得让人不安。
如同印证她某种直觉,到了晌午,便从外间传来消息。
陈国出兵了。
但是这兵,并非援助楚国,而是直奔楚都而来.
“陈国忘恩负义,当初驰援穆陈,两姓交好,眼下竟然落井下石!实在可恶。”议事大堂愤愤之声不绝于耳。
“哼,他陈国不过齐人手下败将,齐人亦不是我们对手,败军之将,何以为惧。料得他如何厉害,都将有来无回”
“但臣听闻陈国辛家大族和穆家决裂,陈王拘禁了辛家族人在宫,要求辛家长子为先锋,进攻楚国。”
“啊!那不是……”王后的兄长,王上的嫡亲大舅子吗?
场上一瞬沉默,顿时都看向面色不变的楚王。
他一手按在玉带上,云纹镶嵌的暗色长袍愈发衬托出冷峻的面容,他眸中闪过淡淡的怒色,再抬头,便看不出任何端倪。
“王上,陈军借用水师之厉,已经过了南召河,日行百里逼近殇阳关,殇阳关那是楚国西北咽喉,一旦被攻破,东面的齐人将会形成两面夹击,届时楚都危矣!”
“是啊,王上,当务之急,便是诏令豪族大户协同防御,尚阳城在殇阳关之后,为晏家故居,应请大将军尽早准备,阻击陈军。”
大司空面有忧色:“陛下亲信虎贲,乃是楚国虎狼之师,但号令此军,非声望能力出众者不可当,若是晏将军此去殇阳关,那这虎贲军却不知道可以由谁率领。”
虎贲军乃是楚王亲信中的精锐,比囤积齐楚边境的嫡系更要亲厚,乃是当初楚王自军中亲自带出来的队伍。
大司空面有忧色:“陛下亲信虎贲,乃是楚国虎狼之师,但号令此军,非声望能力出众者不可当,若是晏将军此去殇阳关,那这虎贲军却不知道可以由谁率领。”
他的顾虑确实有所必要,虎贲军乃是楚王亲信中的精锐,比囤积齐楚边境的嫡系更要亲厚,乃是当初楚王自军中亲自带出来的队伍。
楚王淡淡一笑,他自然知道大司空的暗示。
令尹屈度不同意:“王上此刻务必坐镇楚都,一为驰援,二为安稳妥当,君安国安,况且,陛下应尽早将齐国的狼子野心告知天子,以冀误会相解。”
楚王不置可否,当今天下,天子早已是自身难保,便是消解了误会,这误会的解释也需得由能走到天都的人去解释。
威武侯长目微眯,这位上国柱庶子出身,跟着自家哥哥出生入死,能挽弓三百,虽年迈,脾气却一直未变过,一言不合就动手,兄长死后,挂了威武侯的职爵,但手下一直未带人,更像是某种荣誉之称,是以,前期一直在外颐养天年。
他年纪已到耳顺之年,脾气却还火爆,此刻一身戎甲,冷哼:“这有何难,齐人狡诈,此事蓄谋已久,故得前利,但齐人孤军深入,后有楚军相迫,只要将其阻击在黎黎草原,不出一月,必定粮草枯竭、不战而败。老臣愿领兵前往,为网上分忧。”
令尹道:“国柱大人此话诧异。齐军随孤军而入,但是早已经营多时,便是现在,依靠先期夺城之利,已然站稳脚跟,如肉中之刺,跗骨之蛆,动则牵一发而动全身。”
“那依屈大人之意?便是不打了”
“本官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
“譬如围城,自有缺口重地。眼下两军合围,自当保存实力,先探得虚实,再行决断,冲动而行,损兵折将事小,战况一变,两边都被拖住,战事休矣。”
“令尹大人也知道战机重要?想当年,老夫跨马上场之时不过弱冠之年,领兵七千,大破鲁军。靠的便是战机。兵贵神速,一旦延误战机,待敌军准备妥当,彼时再想行动,为时晚矣。”
“本官认为应该先避其锋芒,此刻齐人蓄谋已久,无谓无辜伤害。”
“锋芒?什么时候没有锋芒?难不成等着等着,就将齐人等死了?屈度,你这算盘打得了第一次,可打不了第二次,平日畏首畏尾倒也罢了,军国大事,岂容你这般胡搅——是,你现在是屈家家主,但你这家主怎么来的?你自己知道!”
屈度一时语塞,他本是屈家平妻所生之子,惯常并不为族人重视,而在齐人夜袭楚宫之时,他的父亲、异母哥哥死了个干净,家中的嫂嫂——也便是威武侯的外甥女,受不得这结果,怀着三月的身子投水而死。
但这意外并没有得到威武侯的认可,屈家也是名门望族,然而那夜,竟然连一个随侍的婢女都没有,如何能信服。
“侯爷,刚刚回都,可能很多事不太清楚。令尹大人,刚刚和晏家的二小姐订了亲。”国柱身后一位礼官提醒。
“呵呵——难怪,父兄尸骨未寒,就已经开始操心自家老丈人的事情了。”
“你?”屈度气结。
“被说中心事了?”威武侯恶意满满,冷笑起来。
“本官据实相谏,老侯爷为何执意相逼。眼下外患尚在,岂能再生内忧。”
“谁老了!”威武侯不满,“那你的意思是本侯爷在挑拨是非,意图生内忧了?”朝堂议论纷纷,因为之前的楚宫的变故,此刻堂上倒是多了不少新面孔,但新生的家族势力官阀门派在这些固有大族面前明显少了气势,更加之不少人暗地里煽风点火,此刻朝堂,更比后宫暗藏波涛更为诡谲。
“侯爷你!”
“好了。”楚王冷冷的声音一出,嗡嗡乱响的朱子房顿时安静下来。
“殇阳关乃是陈军进攻的关键,但是殇阳关易守难攻,且背后有尚阳城为依仗,只要死守而不出战,那短期并无大碍。黎黎草原距离目前齐军推进之地不过数百里,眼下临近秋收,若是不能再秋收前建立防线、巩固战局,今年歉收,来年必定饥荒。况且,齐人若得良田,以战养战,则此战结束将遥遥无期。寡人听了诸位爱卿之言,感触甚多。虎贲乃是寡人亲卫,亦是国之亲卫。此战不可避免,但也不可操之过急。”他顿了顿,“晏隐,寡人要你亲率虎贲,领兵十万,直击齐军锋芒,务必将其阻于黎黎草原。”
“屈爱卿,你持寡人节仗,前往尚阳城联络晏氏共谋阻击陈军之事。”
“威武侯,你统领楚都禁卫,安抚各家豪族。”
众臣领命,各臣分派工作有条不紊,且看似随意,实则妙极,大司马一直悒悒,终于在听到楚王全部布置后抚须微笑,怅然若失。
“寡人率兵五万,前往楚都陪城云州城,协防三地。”他宣布完自己的决定,站起来。
“诸位爱卿可有异议?”威压的目光扫过众人,然后斩钉截铁下了总结,“既无异议,立即按此执行。晏隐,你留下。”
晏隐出朱子房时面色如常,见到行礼的宫娥仍然淡淡受礼,一切如常,仿佛在房中争执的另有他人,虽然被楚王暂时说服,但是他仍然保持他的坚持:“辛家留给我来对付。”
“我知道,所以才派了屈度前去尚阳城。屈度谨小慎微、与你家又是姻亲,他必定会死守殇阳,直到你成功阻击齐军。”
“齐军此番来势凶猛,早在陈齐之战中,他们便已细心留意了我军的弱势和强项,此战不好胜。”
“彼此彼此。我们不也同样留下了他们作战的督军和步卒拷问吗?若是你败了,我必定为兄弟报仇。”
晏隐看了楚王一会,忽的一巴掌拍在他肩膀,似笑非笑:“好家伙,你自打入陈国那天起就已经计划好了是不是。”
“世易时移,哪里算的到那么远,不过是顺水推舟顺势而为罢了。”
晏隐忽然想到什么:“那她呢?你要告诉她吗?”
“她身体还没养好,这些事就不必惊动她了。”
晏隐点头,神色晦暗不明。
但是就在楚王出发离开楚都的第二天,菁华宫中的宫娥惊恐地发现他们的王后不见了,在寻遍了楚宫的各个角落,最终也没有发现王后的身影,而在这个时候,齐人突然开始进攻,战争一触即发。
源源不断的战报从各个角落传到陪都云州城,楚王虽然已经下令寻找,但在出动全城暗卫,寻遍大街小巷,最终还是一无所获,楚王震怒,最终下令将王后的侍女美牙严刑拷问,结果,刚刚拿出鞭子,美牙便全数招供,辛汇去了尚阳城。
楚王沉默一瞬,派了信使前往尚阳城,务令屈度极晏家护得王后周全。
尚阳城地处楚国西北,因为水草丰美,地理位置优越,历来都是贩卖马匹牛羊的中介重镇,陈国大兵压境之时,城中聚集了大量的贩夫走卒。屈度一到此处,便立刻下令征召所有的马匹,以非常的价格将其收为国有,并在城中大肆募兵,晏家二女儿亲自主协同夫君上阵,一时传为佳话。
但陈国军队虽已到达殇阳关,却一直只围不攻。
十则围之,五则攻之,倍则战之,敌则能分之,少则能守之,不若则能避之。
而辛家带来的军队不过是湛湛和殇阳关的士兵数旗鼓相当,并且兵疲马弱,倒不像是个攻城的,更像是个逃命的。
如此在关外连续三天,既不叫阵,也不进攻,白日守卫松懈,夜间更是如此,殇阳关的细作前往营地周围查看,结果发现造饭之地的数量比号称的军队数量,更少了一半。
守将又探听到辛家和陈王的关系势同水火,且为胁迫而来,当下狂喜,贪功心切之际,趁夜袭营,此间,虽然因为惊动马匹,打草惊蛇,未能成功,但却得以一窥辛家军中虚实,果真赢弱不堪,粮草不继,很多人似乎连饭都没吃饱。
守将回城之后,立刻纠集城中军马,倾巢出动,预备一鼓作气,将陈国军队斩杀于殇阳关外。然而未曾料到,当他们突袭进入敌军营帐之时,整个营帐竟然空无一人,守将还没来得及高兴,早已准备好的骑兵从四处直冲而来,楚军猝不及防,一时之间人仰马翻,而侥幸逃脱的兵士想要回到殇阳关内,却惊恐地发现,已经被陈军尽数占有。
消息传至尚阳城中,屈度大怒,但守将已死,山阳关已失,辛奕华占有山关险要,直逼尚阳城而来。
多年来,凭借殇阳关的险要,尚阳城的城防一直都处于亟待修缮但又未曾动工的状态,陈兵将至,城中人心惶惶,便在这时候,人在贩卖马匹的贩夫走卒中,发现了细作,一时之间,城中人人自危,举家奔逃者不计其数。
并且陈王率领五万陈国大军紧随其后,全副武装开往殇阳关。
东境战线,齐军已疯狂的攻势,步步紧逼,喋血前行,竟和晏隐率领的虎贲军陷入胶着状态,楚王兵分两路,以三万军队驰援晏隐,而令常副将军带领五千人奔赴尚阳城,立下军令状,务必死守十天,待东境战况稍缓。
辛汇便是在这个时候进了尚阳城。
她本是在尚阳城中补给,然后继续前行往殇阳关外,虽手持通关玉牒,但此时兵荒马乱,她打起十二分小心,无论如何,她都要见到大哥。
却没想到,刚刚进了城便再也出不去,城里四处都是搜寻细作和马贩的身影,据说是有人在马屁股里面发现了传递的秘密情报。
她束发渍巾,但是面皮白嫩,虽然已经低头缓步,但是仍然引起了守城兵士的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