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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大梁见张耀一脸得意之色,心中没来由的感到一阵阵厌恶。这个张耀到了汉南一个多月来,县务政事没见他有多少革新,一天到晚窝在县丞房内,虚头巴脑,阴险算计,与王大梁的做事风格格格不入,自王大梁开始组建巡防营后,这张耀就一直就千方百计地想要插上一手,从粮饷到人事,他都没能沾到边后,这就开始在军器装备上拆台架秧子。王大梁想起一句话,外斗外行,内斗内行,说的大抵也就是张耀这一类人。
张耀深吸口气,道:“那张县丞觉得咱们该怎么个谈法,还请张大人划下道来,是死是活我王大梁接着就是。”
张耀洋洋自得地看一圈堂内众官吏,从衣袖里抽出张纸条,伸到眼鼻子底下瞅了眼,这才道:“在谈之前,本官先问下王大人,九江分守道衙门下发的关于组建巡防营的批文里,白纸黑字地写着巡防营粮饷自筹,是也不是?”
王大梁点头,道:“不错。”
张耀张县丞道:“那么,实际情况是这组建巡防营的银两一直以来都由你王大人独家管理,从未入过县衙户房的帐头,这是也不是?”
王大梁又点头。
张县丞见王大梁应得干脆,心中轻蔑,脸上却是笑得更盛,道:“那好,既然如此,巡防营有什么理由白白地上我军器库领用军器?”
王大梁皱了皱眉,道:“大人所说的都是实情,但下官觉得,巡防营上县库房取用军器,还是天经地义的,理由有二:其一,九江道批文上说的是粮饷自筹,可没有军器军备也是自筹,那这军备军器,县库里若当真没有,那也就算了,如果有,拔付一些也无不可。其二,巡防营虽是由下官挂职这巡防使,但批文上可没说巡防营就不归县衙管了,巡防营还是在县尊大人的直接管理之下,进一步说,巡防营保的是汉南一县的安宁,就这点上说,建昌县衙也没有不支持的理由。”
张耀尚未开口,底下坐着的户房主事就开口了,他朝王知县坐着的上方一拱手,脸上堆着笑脸道:“四位大人在上,下官身为户房主事,在粮饷军器一事上,下官以为张大人所说的大有道理,旁的不说,下官只知道平常百姓人家的长工,佃户,倘若没往东家里头挣银子,那这东家自然也就没有一日三餐白白管饭的道理。话虽然说得粗俗,但道理却是这么个道理,许大人的巡防营自组建至今,既未向县衙户房缴纳过一文铜板,也未向户房呈报过一册帐簿,如此说来,户房也就没有过问巡防营的事务的义务。”
张县丞听得赞许地看了户房主事一眼,暗道自己提拔的这名主事还真有些子本事,关键时候能够旗帜鲜明地站出来声援自己,不错,不错。
那户房主事眼睛觉了张县丞的赞许之意,大受鼓舞,端起面前的茶杯一口喝干了茶水,吐出片茶叶末,一撸袖口,眼光扫一圈周围端坐着一心只看热闹一言不发的众官吏,意气风发地接着道:“诸位大人都知道,这军器库房历来便是我户房管理的一大块,现在既然巡防营不归户房管,那这军器库也断然没有白白向巡防营提供军器的义务!”
户房主事一说完,除了张县丞和江典史投来一眼赞赏之色外,其余诸人都如老僧坐禅,眼观鼻,鼻观心,户房主事没等来预想中的喝彩声,抬眼见上方坐着的一县主簿王大人眼色阴沉的吓人,心里头咯噔一声,暗道这下可就将王大人得罪惨了,忐忑不安地看一眼张县丞,忽想到张县丞可是正七品县丞,比王大梁的正九品主簿品秩可高了整整四级,不安的心又稍稍放下,屁股挨着椅子沿讪笑着坐下。
王大梁沉着脸冷冷地看一眼那户房主事,幽幽地说道:“哟,这位是哪冒出来的官儿啊?品秩几何啊?本官瞧着面生得紧哪?”他朝一旁坐着的吏房主事宫德言递了个眼色,接着道:“吏房宫主事可在?”
“卑职在!”宫德言很有眼色地配合着大声应道。
“刚刚那站起来振振有辞的官儿是哪个司职的啊?说得那真叫个精彩哪,有理有据有联想,本官听着还以为是谁派来的专员呢,刚还吓了一大跳,只是仔细一瞅这身官袍,什么补子都没有,绿得发亮,也不像个有正经品级的官啊,怎么官威这么大?”
王大梁冷冷的话音一落,周围坐着的众官吏顿时发出一阵窃笑声,户房主事脸色顿时就变成了猪肝色,臊得恨不得找块地缝钻进去。
宫主事忍着笑,心知自己表现的时候到了,当下一整官袍,朗声道:“回禀大人,刚刚发言的乃是新任的户房主事刘元刘大人,咳,刘大人想必是刚进衙门不久,还不太清楚咱们衙门里的规矩,如果冲撞了大人,还请大人看在刘大人年轻不懂事的份上,原谅则个。”
“噢……”王大梁长长地噢了声,仿佛才明白过来一样,自语道:“难怪这么不懂规矩呢,原来还是个雏儿!”他朝对面沉着脸的张县丞呵呵笑道:“张大人你说这也真奇了怪了,这户房怎么尽出些不懂事的呢,上回出了个刺头钱益钱主事,目无上官,不听招呼,被打发去了辽东修城墙,怎么这次又出了个刘元刘主事呢?”
话音未落,县衙二堂里顿时轰堂大笑,那一县教谕和训导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连垂头打盹的王知县也从“睡梦”中惊醒过来,笑得拍了好几下桌子,户房主事刘元脸上红得就像一捏就成挤出血来一般。
“咳哼”张耀轻咳一声,沉着脸道:“王大人莫要转移话题,刘主事虽然说得鲁莽些,但话糙理不糙,张大人的巡防营若要从军器库里拿军器,依我看也没有白白相送的道理。”
“张大人觉着该怎么做才妥当?呸!唉,好大一片茶叶末儿!”王大梁吐出口茶水,道。
张县丞脸上顿时闪过一丝愠色,他连吸了好几口气,才道:“巡防营要想从军器库里取军器军备,还是得按价出钱购买。”
王大梁听了,冷嗤一声,也不答腔,又问道:“那巡防营在汉南江边选定的建营地的事呢?”
“自然也得按章办事,实地仗量,按市价购地。”张县丞冷着脸沉声道。 王大梁听了,沉着脸不说话。
“王大人若是觉得为难,那我们还可以在具体价钱上再商量商量,毕竟你我同朝为官,低头不见抬头见的,能行个方便还得行方便嘛。”张县丞见许梁久久不答话,长吐出口胸中的怨气,假假地笑道。
“不必了!”王大梁猛地抬头,咬着牙森然说道:“就依张大人的意思办。不过,王某还有个条件。”
“哦?”张县丞道:“王大人尽管说。”
王大梁冷哼一声,道:“既然今天张大人都把话说开了,那王某有些打算也就当着大家的面说清楚。张大人刚刚所说的条件,本官都依你,只是,巡防营不是一两个人,那也是一两百号每天要张口吃饭的嘴,陆大人今天将巡防营粮饷自筹这四个字贯彻得这么彻底,那本官就将丑话说在前头,怎么着建昌一地总得给巡防营一条活路,军器,地皮照价购买,可以!但是,巡防营建成后将要在汉南江口设关卡收来往船只的过船税,以后巡防营巢匪所得战利品也必须归巡防营所有,县衙里面,不得插手!这两点,大人同意不同意?”
张耀没料到许梁会说出这么两件事情出来,捏着胡须想了好一会,暗道这巡防营剿匪所得,全归巡防营倒也没什么,就是他不说,这县衙里其他人要上前去要,也不一定能要得出来,只是这汉南江头收船税,每天来往建昌江的船只这么多,想必这关卡一设,每月收来的银子必不在少数。
想到这里,张县丞爽然一笑,大声道:“王大人对本官提的要求答应得这么爽快,那本官也不能叫王大人难做。这样,以后巡防营的巢匪所得尽归巡防营所有,至于这汉南江收过船税嘛,嗯,汉南江毕竟是汉南县属的江河,全部划归巡防营所有,只怕底下的人会不答应,这样吧,我看巡防营过船税照收,以后每月给县里户房缴纳三百两银子的船税抽成,许大人觉得怎么样?”
王大梁腮邦子咬得格格响,断然道:“不成,三百两太多了,至多一百两!”
“二百两,不能再少了!”张耀摇着头道,就像个奸商一样,死咬着价格不松口。
“张大人!”王大梁一字一顿地狠声说道:“一百两已是我王大梁所能答应的极限,大人同意便罢,不同意,那这前面所说的通通作罢,哼,汉南县里不给军器,难道政使司便不会给么?你真道我王大梁全无退路了?”
张县丞见许梁语气严肃,心知不能逼得太狠,便呵呵笑一声,点头道:“既然如此,那就依王大人了,一百两就一百两吧,户房就吃点亏。”
王大梁冷笑一声,对坐在一旁至始至终未发一言的葛乔道:“葛副使,你将刚刚张大人与本官所达成的意见写成两份合约,给张大人过目用印。”
葛乔应道:“是。”便有衙役呈上纸笔,葛乔坐在那里提笔就当场写起合约来。
张耀愣了愣,道:“王大人这是做什么,今日之事,汉南一县诸位同僚都可作见证,王大人还怕日后变卦不成?”
王大梁冷笑一声,道:“有道是空口无凭,立字为据,我可是真怕了!”
一句话噎得张耀说不出话来。待葛乔将两份合约写好,王大梁看过,放到张耀面前,道:“大人看看,没什么意见的话就请大人印上官印吧。”(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