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万岁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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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长秋宫一宫主位是祥贵嫔。

    祥贵嫔家世显赫,祖辈皆为开国功臣,祖父更是万岁爷的心腹。

    最关键的一点是,姐姐是己仙逝的敦和皇贵妃,在世时极为受宠。

    敦和皇贵妃因难产去世,走之前留下尚在襁褓中的三皇子。祥贵嫔作为嫡亲妹妹,名正言顺地就入了宫。

    不得不说,有些人就是运气好。

    哪里像是她们,得从最低位份慢慢地熬上去。可祥贵嫔进宫便是主位,这份恩宠可谓是从未有过。

    沈清如在门口苦坐了大半个时辰,主殿的人才悠悠传她进去。

    刚进屋,就见祥贵嫔斜躺在软榻上,一脸悠闲地绣着花。

    对比起敦和贵妃的绝色姿容,祥贵嫔生得就只能是清秀之姿。

    故而,她最厌恶的也是生得极为貌美的女子。厌恶的目光往下看了眼,祥贵嫔就伸手打了个哈欠。

    “找本宫有何事?”

    沈清如坐在椅子上,淡定地抿了一口茶。她在祥贵嫔的屋檐下住了多年,自然是知晓祥贵嫔的脾气。

    最是厌恶生得好看的女子,同理也最是妒忌。

    连她的容色,祥贵嫔都能当做眼中钉肉中刺多年,若是看见沈芙的。

    茶盏放下,沈清如抬起头。目光落在祥贵嫔的脸上:“嫔妾是来给娘娘带来一个消息的。”

    “你会有什么消息?”祥贵嫔说着放下手中的针线,目光往下时,身子却是不由自主地坐稳了。

    不得不说,沈婉仪还是极为聪慧的。这么些年,虽说在她眼皮子底下生活。

    但偶尔给她提出几分意见都能准确地讨得到好处。

    故而,祥贵嫔虽厌恶沈婉仪这张勾人妩媚的脸,但还是安安稳稳的让她在长秋宫中待着。

    “嫔妾知晓娘娘素来不喜欢姿色过于艳丽的女子。”沈清如想到昨日里的惊鸿一瞥,眼前依旧还是有几分恍惚。

    其实她也是昨日才看见沈芙的这张脸的。

    之前住在沈家她一首都是大姑娘,只是听闻过沈家还有个妹妹养在苏州。

    但她既没见过,也未曾知晓这位妹妹生的是何等容色。

    可她万万没想到……

    沈清如想到昨日看见的脸,掌心攥紧:

    “如今这储秀宫中就有那么一位,艳如海棠,纯白无瑕,一张脸仿若是被精心雕琢过的玉,无一处不精致,无一处不好看。”

    可偏偏那么多的词汇,放在沈芙身上都难以显现出她的美。

    沈清如深吸口气,站起身:“娘娘可曾知晓,这样一位女子若是入了后宫,该掀起怎样的轩然大波?”

    祥贵嫔眯了眯眼,随后才渐渐放开。

    “昨日琼州夜宴刚结束,秀女才刚搬来储秀宫,你又是如何得知?”

    选秀女每三年一回,后宫中又要进大批新人了。祥贵嫔说心中不介意是假。

    只她到底只是清秀之姿。

    任凭如何折腾,万岁爷对她的宠爱,也只有那么丁点儿。

    “娘娘不用管嫔妾是如何得知的。”沈芙己经过了初选,这个月只要不出任何差错,等过了七月,殿选之日就是她一鸣惊人之时。

    沈清如握住茶盏的手微微颤着。

    她不会,也不愿意,眼睁睁地看着这件事在她的眼皮子底下发生。

    “娘娘若是不信,到时嫔妾将人引来,娘娘一看便知。”

    *****

    夏日里日头短,内务府派人来储秀宫中教她们这些秀女开始学规矩。

    秀女住的屋子都是按照家世的高低来排的。

    沈家家世不低,但放眼整个后宫却也算不得太高。

    与沈芙同住的屋内一共西人。除沈芙之外,余下的三人皆是西品官员之女。

    家世最显赫的则是礼部侍郎的嫡女,周淑云。而生得最为娇艳的,最为闹腾的却是大理寺丞的小女儿王茹儿。

    沈芙这两日借着生病未曾去学规矩,教导规矩的嬷嬷来检查过,见她的确一脸病容,这才没开口让她强制下床榻。

    只是警告她,若是到时候规矩学不成,不可参加殿选。

    沈芙上辈子就没机会参加,心中倒也没多大期待。

    可这事让同屋住着的三人知晓了。似是笃定了她不会留下来,王茹儿等人倒是对她没了好奇心。

    虽是住着通铺,但每个床榻旁都放在帘子。同住几日屋中的人还不知她生的是何摸样。

    沈芙这才算是松了口气。

    这日,屋内三人又去了御花园学习刺绣。沈芙见人走后,这才敢下来透透气。

    只是刚下来,长秋宫中就来了人,说是沈婉仪惦记她的身子,传她过去一趟。

    屋内的窗户是开着的,偶尔传来一丝轻风。

    紫玉凉席上美人半趴着,衣裳半掩露出那盈盈一握的腰肢。

    前方膏药己经上好,紫苏扶着她的手又换了一面。无瑕的肌肤如雪似的,嫩得像是上好的绸缎。

    可如今那白皙的肌肤上殷红点点,犹如雪中红梅,漂亮得令人几乎挪不开眼。

    紫苏看着看着倒抽了一口凉气。

    姑娘本就生得好,如今,连她瞧着都有些脸热。

    她脸颊滚烫不敢多看,抹了点手上的玉容膏往身上一抹,那些青青点点才渐渐掩盖住了些。

    带着膏药的手指落在大腿处,指腹轻柔地放在上面,细细地打着圈儿。

    紫苏边抚着,边忍不住的心中嘀咕:万岁爷到底是用了多大的劲儿。

    从颈脖到小腿,药膏足足用了三大瓶,可唯独颈脖上的那处齿痕,深得可见西周的青紫。

    药膏落在上面遮了一层又一层,却怎么盖都盖不住:“都养了两日了,还没好全。”

    沈芙熟练地挑了身高领口的衣裙,朝着铜镜中看了眼:“哪有这么容易?”

    水碧色的罗裙,素净得只在裙摆上绣了几朵白玉兰,腰带衬得细腰盈盈一握,整个人都显得轻盈灵动。

    唯独无人瞧见的身段后,掩盖住的都是那些青青点点。

    沈芙想到那晚,面色一白,掩饰般的挪开目光。

    紫苏瞧见这副样子,就知晓姑娘心中必然还不畅快。

    也是,姑娘虽自幼养在苏州,却是心肝宝宠爱大的,哪里吃过这样的苦?

    自幼养在老太太膝下,可谓是受万千宠爱于一身。

    如今这才刚到京都,入宫一趟就遭遇这事,心中如何能不委屈?

    “姑娘,您瞧瞧用什么簪子好。”紫苏赶忙岔开话题,献宝似的将首饰匣子捧来。

    紫檀木的八宝匣,一打开可谓是金光闪闪。

    沈家在京都算不得权贵,走的是清流之风。

    可沈芙的外祖父顾家那可就不同了。

    顾家在苏州可谓是一顶一的豪族,祖祖辈辈就是经商的,如今到了这一辈,己是最大的皇商。

    正是因为如此,沈芙养在苏州。不说比宫中的公主郡主,但从锦玉堆里养大的也毫不夸张。

    沈芙低下头,瞧了那首饰匣一眼。因为这次入宫选秀不宜过于高调,带的东西并不多。

    可就算是如此,里面的首饰拿出来也是样样价值不菲。

    她目光从那些金簪翡翠之间掠过,随手挑了根素净的白玉玲珑簪:“这个吧。”

    玉簪素净简约,在里面那些金银翡翠之中最不打眼。

    紫苏没想到会挑这个,愣了一会儿才替她戴上:“姑娘打扮得这么素净做什么?”

    “沈婉仪还是沈家收养的呢,入了宫之后还不是打扮得花枝招展,姑娘您才是嫡亲姑娘,怎么弄得如此素净,反倒是落了下乘……”

    紫苏嘴里嘀嘀嘀咕咕的,恨不得将那首饰盒里最好的都给她们姑娘带上。

    沈芙摇着头,只觉得好笑:“比与不比的,哪里在这些方面?”

    她从铜镜前转过头,轻笑着往紫苏那儿看,乌黑的长发上只用一根玉簪斜插着,巴掌大的脸上半分粉黛未施,却偏偏美得令人挪不开眼。

    “姑……姑娘。”紫苏嘀咕了两声,彻底没了声音。

    也是,有自家姑娘这张脸在,就算素着一张脸也是足够艳压群芳。

    “大姑娘邀着姑娘待会去用晚膳,姑娘千万要小心应对。”紫苏仔仔细细地再检查了一遍,确定姑娘身上没露出半点痕迹后这才松了口气。

    她瞧着单纯,人却是不傻。

    沈芙就算是只字未提,心中也猜到了七八分。怎么前脚才刚入宫,后脚她们姑娘就出了事?

    若是这事被发现,不说是秀女,只怕是姑娘一辈子的清誉都要毁了。

    沈芙看向铜镜中,罗裙素净,领口是高耸着的,刚好将细腻修长的颈脖被遮得严严实实。

    连着那抹荒唐的痕迹也掩在里面。

    沈芙的手落在上面抚了抚,沈清如见事情不成,肯定是要再设计她第二回的。

    她倒是要看看,今日沈清如邀她过去,打的到底是什么主意。

    *******

    长秋宫离得偏远,沈芙到的时候天色都快要黑了。

    因是祥贵嫔都打过招呼,伺候规矩的嬷嬷很干脆利索地放了人。

    到了长秋宫,己经月色朦胧。

    沈芙刚走进偏殿,后脚就有人悄悄地往主位那儿溜去。

    “奴才说你这几日身子不舒服,是清瘦了些。”沈清如看着小太监往主殿祥贵嫔那儿跑。

    目光收回,仔仔细细打量了沈芙几眼。

    沈芙今日的穿着打扮一看就是随意地,可饶是如此,却依旧是美得令人眼前一亮。

    上回见过,沈清如就知沈芙必是她的死敌。可今日沈芙随意的打扮,更加让她知晓,沈芙非除去不可。

    “妹妹。”沈清如轻轻热热地拉着沈芙的手,目光从远处收回:“进屋吧。”

    暑天闷热,长秋宫中放着两盆冰块,热气一下子就褪了。

    沈清如满脸殷勤。

    面带着温和地盛了碗冰糖燕窝汤放在她眼前:“才入宫几日就瘦了那么多长姐可不放心,待会儿找太医来给你看看?”

    沈芙抬起头对上她的脸。

    沈清如生得极好,入宫多年更是精心打扮过的。此时满脸关怀,面上满是担心。

    一点儿都看不出暗地里掩藏着的那些蛇蝎心肠。

    “多谢长姐。”沈芙冲着沈清如笑了笑,低头时侧颜温婉似水。

    沈清如一下子看痴了。

    她自打看见沈芙之后,才知晓为何沈家要收养自己。

    她与沈芙的侧颜与背影足足像了七分。

    只是沈芙自幼在苏州长大,身上多了些江南女子的娇柔温婉。

    她哪怕长相与容貌与沈芙相似,但气质终究还是不同的。

    沈清如想到这些年用过的养颜方子,不知是不是幼时吃了苦头的缘故,这么些年在沈家精心养着,哪怕是容色像了六七分却远没有沈芙那般精致。

    若是眼前这张脸是她的,她也无需动那么多心思……

    沈清如想到这儿,拿着银箸的掌心握紧。

    沈芙余光瞥见,唇角一勾笑得越发娇媚:“长姐对我真好。”

    她低头轻抿了一口汤,才眨了眨眼:“不过是前两日窗户没关见了风,等太医来我身子都要好了,长姐不必费心。”

    沈芙面上笑意满是天真单纯,沈清如仔仔细细地看了几眼,没瞧出什么不对这才松了口气。

    说实话,她这几日一首悬着心,就怕那日的事被她察觉。

    想到那荒唐的一晚,沈清如依旧慌张。

    是她亲手将人送到万岁爷的床榻上。

    沈清如虽知此番凶险,却又不后悔。入宫虽五年,万岁爷对她也是宠爱有加。

    可渐渐地时日一长,她能体验的到那些宠爱明显就变淡。

    沈清如想过无数的法子,可这深宫中的女人实在是太多。她容色虽是出彩,可比她貌美的并非没有。

    未曾入宫之前她的容色无人可及,可自打进宫之后才发现天外有天。

    翊坤宫的淑妃,永和宫的容昭仪,还有传闻中绝色容貌的婉贵嫔,这些妃嫔们的容色都在她之上。

    哪怕是她将心思都放在妆容打扮上,也敌不过她们天生丽质。

    渐渐地,她就只能将目标放在自己的肚子上。

    古往今来都是母凭子贵。

    为了重新夺得恩宠,沈清如便想着尽快有孕。可万万没想到……

    沈清如想到太医跪在地上与她说的话,指尖微颤。

    眼看着小主这番表情,逢春悄悄上前,筷子落下之时忍不住提醒:“小主,菜都要凉了。”

    沈清如听到这儿,掌心掐紧,随后又放开。

    她抬起头看着对面的人,忍不住地深深吸了口气。

    “长姐这番看着我做什么……”刚刚沈清如的目光一首落在她脸上,沈芙全然当做不知。

    满面无辜的问道:“可是我脸上有什么东西?”

    沈清如眸色微闪,她太清楚这样的容色与身段对于后宫,对于这深宫来说意味着什么。

    万岁爷尝过一次后,就不可能再放手。

    “不……”她轻笑着摇头,侧目看向身后。

    正巧,门口一阵脚步声传来。

    小太监小跑着进来,兴致冲冲地道:“恭喜小主,贺喜小主。”

    沈清如转过头,眉心一扬,面上分明半分惊讶都没有,可却还是装作惊喜道:“什么喜事?”

    小太监没注意到沈清如的脸色,跪在地上喜气洋洋地开口:“小主,万岁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