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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说房玄龄自从上京赴考落榜,回道兼程到了岳父家,先在城里客栈住了几天,便回绍兴接了老父母来,搬住城西扬家庄,一住便是两个月,还没有出门消闲过。www.tsxsw.com
这两日作了些文章,也看得书倦,这天过午,独自一人出了扬家大院,朝秦州大明湖观景去。
这秦州大明湖也算不得什么胜迹,说到底也不过几十亩方池,只是历朝官客豪绅多住秦州,凭兴留些镌刻,便有了不少捐银修膳。因此便有了假山、曲径、画舸、垂柳。文人墨士也多是轻狂之辈,题诗作画于粉墙。更有些歌妓、酒肆老扳设亭招揽生意,大明湖便算是个游人去处了。
房玄龄从扬家院子出来,进了秦州城沿大街小巷走了半里之遥,再曲折向东,过一座拱桥,便来到了大明湖。
原来这大明湖与柳河沟通,大明湖水涨落清浊,都随柳河变化。如今正是枯水季节,水位下降仍可泛舟,却清澈见底,碧波宜人,便有秋水与长天一色的韵味。
房玄龄是个读书人,入了园门,便先寻那些文人墨士题诗作画去处。过一曲栏石桥,骤见一亭,抬头见那楹联骈句写道:
莫轻他秦地燕支看画艇初来江南儿女生颜色;尽消受历朝金粉只青山无恙春时桃李又芳菲。
房玄龄看这骈句倒也写得工整,有些才情颜色,也不多留意,走上亭来又见得粉墙一首题诗道:
一生风流不得志,闲寻粉黛折柳枝;把酒当歌邀明月,聊伴嫦娥罢舞迟。
房玄龄看了这诗,见这诗虽写得工整,却涉嫌风流,竞笑那书生是个寻花问柳的落魂货色。
却想到自己虽未折志如此,亦也入落魂之流,便有些惭愧。遂走出亭来不愿再看那些题诗。沿着湖边独自踱步,看那水光潋滟,柳叶丝丝,画舸山廓却全无兴致。想自己经略文章、兵法玄书无所不通,却年近而立,一事无成,不禁有悲时恨世之感。
正戚戚悲怀,却听假山那边传来丝乐之声,有女子唱曲道:
……他得志笑闲人,他失脚闲人笑。兴百姓苦,亡百姓苦。遍人间烦恼填胸臆,量这些大小车儿如何载得起?
房玄龄细听这曲子也是看破世情调儿,便觉有意味相投之感。
遂转过假山去看个究竟,却见一座廊亭,一位公子打扮的青年人坐于亭中,一杯杯的喝酒,席前一女子手挽琵琶,想是刚才唱曲的女子,远远有几名军士执刀而立。
房玄龄见此光景,顿时驻步而立,正想转身走开,却听那公子说话,不禁又止住了脚步。
“他得志笑闲人,他失脚闲人笑。唱得好,唱得好,我不仿也出一段来,你再给我唱唱如何?”那公子又斟满一杯酒仰勃喝了,看有了些醉态,却沉吟一会站了吟道:
“紫阙阁中鸟夜啼,金樽玉带宫娥衣。枉是豪族皇宗室,谁信帝家亲情稀。昔怜焚萁煮寒豆,今恨炼桐燃桐枝。得志失脚争何苦,相残手足奈何悲。
房玄龄一听,不禁惊诧,吟此诗者莫非皇室宗族?
细看觉得那公子好生面熟,再细看,不禁大吃一惊,“此人不正是秦王李世民么?”
遂想起自己几次京师考试,曾目睹秦王征剿凯旋而归的威武仪态和壮观场面,也听得太子建成、齐王元吉与李世民有隙,传闻些宫庭内鸡啄狗斗事情。听秦王吟这诗,知是宫庭内哄已剑拔弩张,遂不假思索,慢声也吟道:
“你虽然是得天,得天地资助,却不是草蛇,草蛇惊走,生巧龙鳞应求雌凤成配偶!想当初你斩蛟筑巢,成天家气候,置江山难,奈何争斗?金樽玉液,满望你斟得了无倾倒,再把天下苦处识了,因何失落秦州,生愁苦独自消受?”
房玄龄吟罢,却见几名执刀军士跑过来喝道:“何处狂徒,敢在此撒泼!”便把房玄龄连拽带拖,扯到李世民跟前来。
李世民见军士执着房玄龄,笑吟吟的摆手道:“放了他。”
军士便放了房玄龄。那房玄龄整了整衣冠,感到手臂有些麻木。
正眼细看那李世民,只见他戴着黄金片缘双层织玉冠,身穿石青色四团五爪行龙袍,外罩着黄金片缘紫莽风衣。二十七、八岁年纪,身高七尺,生得凤眼龙眉,面如满月。看似潇洒倜傥,却俊雅间藏凛凛英气。
房玄龄笑道:“何故让手下人为难我这手无缚鸡之力的布衣下士呢?”
李世民也笑道:“方才我也不留意约束手下人,这抓了不也放了,恕望不恭。”说着抱拳道谦,房玄龄也还了礼,李世民让座。
便听李世民问道:“听你吟那曲词,看也是位读了许多书之人,能否讨教尊姓大名?”
房玄龄听了忖道:“这秦王谦和礼让,竟没有点皇家贵族架子。”遂口中朗笑道:“在下不过一布衣罢了,姓房,名玄龄,浙江绍兴人氏。”
李世民听罢,略沉思,望了房玄龄道:“莫不是绍兴才子房玄龄?”
房玄龄微微一楞,想李世民如何识得他?便淡淡一笑说:“小人不才,难为夸奖了。”
李世民接着话说道:“为何不参加今年的秋举?”
房玄龄又笑道:“连年秋举,屡落孙山,说什么绍兴才子,全是笑话。”
李世民不禁思忖:“这绍兴才子,十年前文章就誉满京华,看此人飘逸潇洒,英风四溢,应是有大用之才,想着不禁大起怜爱敬慕之心。”
遂又转想,这等人才为何屡考不中?平素也听说考场有贿考鬻闱之事,却未有真凭实据,况且太子理政,自己也不好干预,如今看来,连房玄龄这样有名的才子也屡考不中,科举弊端遂是明了。
国家积弊如此,贤才不举,政事不通,百姓因战事频繁而不堪重负,况且灾荒连绵,哀鸿遍地,酷吏横行,再不整饬,恐怕难免人心背向。
转想这房玄龄,既是济世才,国不能用,我何不用呢?
李世民这么想,便吩咐再设酒肉,与房玄龄共饮。
饮酒间又朝房玄龄试探道:“多年前我便拜读过老兄文章,其中一篇《勤政利民疏》道:外和羌戎,内修国政;去奢省费,轻徭薄赋,选使廉吏,使民之食有余……这可算是有佐国策,利国利民之良言呀!玄龄兄,你看看当今该如何治世方为上策呢?”
房玄龄听李世民一番言语先是一惊,后心里一热,心想我七年前写的文章,他竟记得如此清楚,若不是勤于政理,断不会留意布衣文章。
若此人能袭皇位,必能举贤治国,富民强邦,成一代名君。又看他向我讨教治国方略,虽是试探,却也看得出有礼贤下士之恢宏。
想着不禁笑道:“交谈良久不知尊姓大名,不知如何称呼?”
房玄龄也装作不知李世民,故意试探以察颜观色。
李世民听了,一双黑黝黝的眼睛,瞳仁闪着光泽道:“就叫我秦州剑客罢。”
房玄龄一听不禁暗暗好笑,忖道:“好个统率三军的秦州剑客,不敢向我道明身份也罢了,杜撰个称呼也不伦不类,岂有让人直呼你秦州剑客之理?既然不道明身份,我也索性装聋作哑说个通透,看你李世民是如何颜色。
想着便说道:“从时局看,这外和羌戎,内修国政却属次之,更谈不上去奢省费,轻徭薄赋,选使廉吏,使民之衣食有余。”
李世民一听,不禁皱了眉头,问道:“如何见得,又如何治理方好呢?”
房玄龄直直盯着秦王,只说了两个字:“宫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