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穷,饿。刘福洋回想起自己过去的生活来,只有这两个字。他的父亲去山里的矿区做事,没有挣回多少钱,却得了尘肺病,他的母亲身有残疾,一直瘫痪在床。他原本应该有一个光明的前途,却因为要照顾残疾的母亲,有病的父亲不得不辍学,做了上门女婿。
熬了死尘肺病的父亲,送走瘫痪的母亲,刘福洋觉得自己终于能喘上一口气了。顾绅是独自一个人背着画架来到他们这个小山区的,刘福洋说:“我看见他第一眼,我就知道我们是兄弟。”那是一种说不明道不清的感觉,他故意偶遇了顾绅,刘福洋带顾绅上山采风,他心中嫉妒嫉妒顾绅的人生,凭什么是这样的,顾绅的人生就可以有娇妻幼子,可有美食华府,而他过着的是什么日子。
这不公平。我们是一样的,为什么不公平?
嫉妒一日一日的啃食他的心脏。
机会来了。刘福洋想起那次机会:“山体塌方,山路被堵住了,我们在了一个山洞中,我听他讲自己的故事,我模仿他,他说话的语气,他做事的方式,他说的东西我一点一点的琢磨,我就是他,我要得到我想要的你一切,我在山里长大,知道那些植物是有毒的,那天,没有食物,我煮了汤,他喝了一大碗,还夸我手艺好,说我和他有缘分,我们长得如此相似,要带我出去,给我推荐一个好饿工作,结果第二天他死了,被我毒死了。”
刘福洋毒死了顾绅,换上顾绅的衣服,山体塌方,那个时候不比现在,他背着顾绅的尸体往山里走,等到了尸体腐烂,认不是谁是谁的时候,顾家的人也找来了,人人只当他吓傻了,性情大变。
从此死了的是刘福洋,活着是顾绅。
所说的老友就是刘福洋自己,顾媛就是刘福洋的女儿。当年顾家还是给了刘福洋的妻女一些补偿,无奈妻子拿钱弃女儿而去。
顾袭听着,顾绅已经死了多年,他自幼跟随万棕长大,对这个父亲其实并没有太多亲情,时至今日也早就过了需要父爱的年纪。
然而顾俞不同,他自小也算是个聪明孩子,只是被顾绅带歪,如今细想他与顾绅的过往,只觉得心凉,眼前这人杀他生父,养他二十几年,却无半分亲情,如此对他,怕是在为自己的亲子铺路。
顾俞看向顾俞说到:“大哥,原来我没有爸爸,我一直没有爸爸。”他只有一个大哥。顾俞捂住自己的脸,他是很想哭的,然而却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哭,又有点不敢哭,大哥说过,万家男儿流血不流泪。
顾袭拍拍他的肩膀,真是个蠢弟弟:“大哥在。”
这句话让人安心。
朱医生欣赏了一下顾袭难得流露出来的温情,然后问刘福洋:“认出你的人都死了?”
都死了。刘福洋想起来,都死了。其实刘福洋也万分担心,后来发现,顾绅此人一心喜爱绘画,与家人关系并不亲密,大儿子随外公住在国外,顾绅与妻子住在一起,他出院见到顾袭母亲的时候,顾俞的母亲已经有八个月的身孕。
刘福洋当时心狠手辣:“身为夫妻本来就是最亲近的人,她怀疑我,我在她的水杯里下了催产的药,本来以为顾俞也活不下来,结果母子平安,在看她的时候,趁她昏迷我给她喝了□□。”人人只当顾绅经历好友丧命,妻子离世性情大变,殊不知人都已经换了一个。
顾袭记得外公说过,母亲死于心脏衰竭和大出血。不体面,不浪漫的死在病床上。
杀夫杀母。
刘福洋说完,也出了一口气,只求一个痛快。他眼巴巴的看着那些镜子:“我可以睡一觉了吗,我很累。”
顾俞失魂落魄,他心里受到了严重的打击,瞬间整个人都有点不对,顾袭向朱医生使了一个眼色。朱医生从旁边的小箱子拿一个一瓶针剂,几秒之间将针剂注射进了顾俞的脖子中。
顾俞没有反应过来,趴在桌子上。朱医生摊摊手:“镇定剂,他需要冷静一下。”
顾袭嗯了一声,指指里面的刘福洋:“好好玩。”他背起顾俞走出朱医生的地下室。
刘福洋又听见了脚步声,他抬起头,努力的睁开眼,就看一个穿着白衣服带着眼镜的医生出现在他的眼前,朝着他微微一笑:“你好,我是蜘蛛,欢迎你我的猎物。”
顾袭背着顾俞走在洁白的雪地上,空茫茫的。顾袭将顾俞往上托了托,踩在雪地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这个空旷的顾宅没有什么人气。
顾袭将顾俞放到床上,给他盖上被子,点燃了一支烟。
顾俞醒过来,屋子里都是烟味,他捏住鼻子咳嗽了几声:“烟味真大,大哥你是打算呛死我吗?”
其实顾俞心里美着呢,他在朱医生那儿被朱医生打了一针,晕过去了,一定是大哥把他抱回来的,虽然不奢求什么公主抱,好歹兄弟抱也得有一个吧。
顾俞心大:“大哥,其实我早就醒了,我想明白啦,我不难过,我不是还有大哥和外公呢吗。”虽然这两个人一样的可怕,但是可怕中都是满满的爱。
顾袭嗯了一声。屋子的烟味怪呛人的,也不知道顾袭抽了多少根烟了。顾俞小声的问他:“想言言啦?”
顾袭没有回答他,站起来说:“明天的四点的飞机,好好睡。”顾俞默默的坐在床上想一定是想言言了,刚才问大哥,大哥都愣了一下,表情都有点变了。其实我也有点想言言了。
苏言也有点想顾俞。小年过了两天了,今儿白天苏言跟他妈去超市挑了两身衣服,给周美娟挑了两条冬裙,一件大衣,大衣挑了件颜色喜庆的深玫红,周美娟非得说颜色台鲜亮了,苏言恭维了半天,才拿回家去,苏言又撺掇着他妈给忠哥买了点东西,周美娟也是有段时间没有见忠哥了,于是买了东西就手给忠哥送过去。
苏言一个人回家了。
外面可热闹了,人们都在忙碌着。苏言的手心里握着手机,握了好几天,言哥心里有点小别扭,这都好几天了,大哥也不给他打个电话。
自从认识顾袭,还没分开过这么久呢。怪想的。开始只是不习惯。
后来就觉得过日子少了什么,就跟炒菜没放盐,烧汤没放胡椒粉,卤菜少了酱油一样,没滋没味的。
然后,就开始想,一闭上眼就是大哥的脸,大哥的脸太有冲击性了。心里想的发痒,不见一见似乎就止不住痒了。痒过了就开始疼,见不着,言哥觉得有点难受。
苏言握着电话还是不想打过去,也不知道为什么,不想的时候,电话打就打吧,打一百个,一万个都无所谓,想的厉害了,也是想打,也就是拨不出去。
可还是忍不住。
要不给顾俞打一个?
苏言的手指在手机屏幕上滑动了一下,给顾俞拨了个电话。
顾俞接到电话,特别兴高采烈:“言言啊,快想死我了,你也不给我打电话,咱们还是好兄弟不。”
苏言笑笑:“你这不是也没给我打吧。”
顾俞回他:“我没想起来。”
他特别高兴:“言言我可想你啦。”
苏言逗他:“那你过来看我呀。”
顾俞说到:“我过不去,我在外公这儿呢,我们在国外,我跟你说言言,国外的大洋妞,胸脯子真大,摸上去肯定倍爽啊,那大长腿,那小细腰,爽,真特么想泡一个玩玩。”
顾俞已经将他的一见钟情抛在脑后了,苏言肯定。苏言说到:“那就去泡,一杯加牛奶,一杯加红糖。”
说起这个顾俞就欲哭无泪:“我不敢去,我不敢出门。”
以前在家的时候,不敢出门,是因为凯文在国内呢,现在出国了还不敢出门,这是怎么了。
不等苏言问,顾俞就自个儿说了:“我擦,你知道吗,我那天坐上飞机,刚坐下就觉得有人摸我大腿,顺着公子我的小腿就摸到大腿根儿了,我以为是哪个美女呢,一转头,差点吓死了,是凯文。”真是差点没吓死,以为是那个大美妞激情四射,没准能在飞机上来一炮,然而,一扭头,就看见金发凯文朝着他笑出了两个小虎牙。
都怪大哥,顾俞心里默默的想,本来他是要和大哥坐头等舱的,结果,大哥嫌他烦,他就跟程助理换了换。
都不敢跟言言说全了,首先是觉得太丢面子了,公子他半生的top居然被凯文压在厕所里脱了裤子,这样那样,我擦,就特么差一杆进洞了,其次就是想公子他二十多的高龄在健身房练出来的肌肉连一个十七八岁的小屁孩都打不过,胳膊被卸下来可疼了。
凯文真是贼心不死。苏言问他:“大哥没把你解救出来?”他的意思其实是想问大哥也去了吗?
当然,不是顾袭解救他出来的,是程助理啊,也不知道那一米六八的小个儿与凯文展开什么智斗,虽然被吃尽了豆腐,但还是和平的下飞机了。
为程助理点赞。
没被带走,真是太遗憾了。苏言跟顾俞七唠八唠,终歪七扭八的唠到了正题上:“大哥,最近怎么样?”
顾俞情商突然灵光一闪:“言言是想大哥了吗?”
大哥就一直坐在他旁边听他跟言言讲电话呢,一直绷着脸不说话,真的觉得天气凭空的降低好几十度,快要被冻死。求言言说点好听的,至少夸大哥一两句,给冰封的世界一点温暖吧。
苏言被猜中了心思,也不着急:“不想,想他怎么给你打电话?”
怎么觉得周围更冷了。顾俞打了个寒战:“别狡辩了,你就是想大哥了?”求你快承认。
苏言觉得自己有点矫情,想了就想了呗,言哥这次就干脆的承认了:“嗯,想了,快要想死了。”
顾俞看见顾袭站了起来,关上笔记本,到点陪着万棕溜溜弯了,万棕最近一直叨念茴香馅儿的饺子,好多年没吃到了,你问外国人什么叫茴香,他们回答你what‘?
顾俞小声的跟他悄悄说:“大哥他,也想你。”
轰的一声,世界突然炸开了,各种颜色混合在一起,心中只剩了扑通扑通声,这倒是怎么了,以前天天见的时候,不觉得是什么,为什么分开之后,感觉这么怪异。
求一个语言丰富的文科生解释一下,言哥应接不暇。
言哥的白脸烧得慌。顾俞在那边吧啦吧啦半天,言哥愣是半天没吭声,怕一吭声就忍不住笑出来。
等挂了电话,苏言扑上新买的床上抱着被子笑了俩钟头,才把嘴角收住。
年三十晚上包饺子,周美娟盯着苏言看,觉得苏言怪不对劲的,动不动就笑,对着一张饺子皮笑,对着饺子馅儿笑,周美娟觉得不对味问:“言言,你这是怎么了?”
从跟顾绅离了婚,周美娟慢慢的把自己的情绪调节过来,想想大儿子说的对,为了一个人渣不值得,被骗了还不够,还得搭上自己的生活。
鞭炮声开始响起来,礼花五颜六色的在天空中绽放,招的天空一片明亮。小白菜粉条虾皮馅儿的饺子,苏言的两根手指一捏一个圆圆滚滚的饺子就落到托盘上,他说:“没什么,我就是高兴。”高兴好几天了,就为了顾俞那句大哥也想你。
满满一大托盘的饺子包好,一半周美娟拿去厨房煮,一半让苏言放进塑料袋里装起来冻进冰箱。
苏言冻好饺子,看看时间,差不多八点,他打开电视机,一会儿就该看春晚,这些年的春晚越来越没劲了,节目越来越假,就跟看本教科书似得,恨不得人人都活在新闻联播里面,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苏言往沙发上一躺,就等着周美娟端饺子出来。
躺着没看完一个小品,苏言手机就响了,是大哥。苏言的脸莫名其妙的又红了,真是急切又害羞。
他接听电话:“大哥。”顾袭在电话里嗯了一声。
声音好苏,耳朵要燃烧起来了。
苏言听到顾袭说:“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