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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情提要:梁文种向许徕衲汇报最新情况;许徕衲不惧陆思昭倒戈,只盼他能回到聚宝堂。翌日,回来的他觉得堂里气氛不一样,丁三海倏尔与自己同级,更令他大感惊讶。」
……
……
当李动和温良赶到“秋糕气爽”的时候,吴老板正将伙计的手紧握。
干了三年的伙计几次想要抽手,都不被吴老板容许。
他用长满纹痕的脸旁挤出一个笑意,道:“这些年辛苦你陪我风里雨里,听话,收下我的心意。”
见无论如何也推脱不去,伙计只好把吴老板临别赠送的一百文揣入背囊里,向赶进门的二人颔颔首后,始才一步三回眸地离开了铺头。
吴老板看着焦急赶来的李动,笑问道:“哟,李账房怎么有空?”
他显然还没有听说李动升任了堂主。
踏门而过的李动,脚步难免沉重,在那张两鬓渐花的面庞上呆望片霎后,记忆便开始回涌。
犹记得第一次收账是个冬日的午后,有些摊铺刁难他,故意差他在风雪中等候;在冻得浑身俱有些青紫的时候,吴老板满面笑容的招他进来烤火,非但痛快给了二百文铜钱,竹芯糕甚至也管够。
回忆总能教人眼波朦胧,他分外不舍道:“我都听说了。”
“嗨,”明白他的来意后,吴老板笑得洒脱:“这么点小事,怎敢劳烦你百忙中往我这儿走!”
可来都来了,吴老板当然是愉快伺候。
揭下肩头毛巾,像往常一样清掸长凳,让李动坐下,接着又指了指温良鼻子,笑怪道:
“一定是你又在背后乱嚼舌头。”
玩笑话温良已不知该怎么说,悄悄立在李动身后,伤感,沉默。
“当真决定不做了?”
“不做了。”吴老板将毛巾搭回肩头。
原本以为自己早就欣然接受,可当真说出口来,心尖还是划过一丝不可名状的落寞。
“为什么?”李动忍不住问。
“还能为什么?自然是竹芯糕的生意越来越不好做,现在就连养家糊口也开始有些不够。”
这家名叫“秋糕气爽”的糕点铺,专卖秋梁镇才做得出的竹芯糕;这做甜馅的竹芯长在望川山里,是一种难得带甜的嫩竹,加上些碾打的手艺,也曾一时风靡。
因为靠的是山中竹,节省脚步,这才在邻近山峰的北镇开店铺,这才在李动的管辖中彼此相熟。
“这般差么?”李动料想不到。
“北镇的来人愈来愈少了,你知道缘由么?”
李动点点头。
七年前,由山上曾窜来一只白毛吊睛虎,伤人无数,最后是李动的祖父凭一杆重枪将它擒服。
“却也因此,致使没多少人有胆子来北镇光顾。”
所以做了五年北账房的李动,手底下打理的铺子只有十七户!
吴老板叹息着迎合:“是啊,没有新来的游客,也渐渐失去了老顾客……”
一些爱吃竹芯糕的人岂非愈来愈老,不是被儿孙接到了城里,就是颐养天年去了乡下,以往一个月总有几次能见到,而现在,几个月方才有机会相碰。
用脚也想得到“秋糕气爽”少了许多收入。
“何不去年轻人爱玩爱逛的凤凰集支个摊呢?”
刻下李动即已成为堂主,吴老板只消一句话,自然会鼎力帮助。
吴老板却只是微笑着晃头:“那样我又得多付一个二百文了。”
“事实上,”他接着道:“只要不赔,我就已然谢天谢地了;不敢也不信在凤凰集里摆个摊,就得以赚钱的。”
温良提议道:“何不找人谈谈寄卖呢?”
这一点吴老板倒不是没想过,可竹芯糕在“秋糕气爽”卖三文钱一块,本身是靠着薄利多销来赚;若是放在别人的摊铺里寄卖,收益至少得减半,辛辛苦苦,又是何苦来哉!
在知晓了他的担心后,温良又出主意。
“让寄卖的摊铺自个儿提高售价不就行了?”
“大抵是不行吧。在家家户户都会做竹芯糕的秋梁镇里,一块糕点若是卖到五枚铜板去,简直要教人觉得不可思议。”
用不着吴老板回答,李动就已然替他否定。
温良又有了提议:“在秋梁镇卖五文钱或许不可以,然而在没吃过竹芯糕的沧粟府,卖七文、十文岂非都行!”
想出解法的温良兴奋地摩拳擦掌,眼底带着灼热,直勾勾向吴老板凝望。
吴老板感激他们为自己绞尽脑汁,踱步走至作坊,给二人切两块竹芯糕。
青色的糕点软糯糯,嚼在嘴中,甚至还有些弹牙。
这味道李动再熟悉不已,难得怀念娘亲模糊身影。
“怎么样?”
“又甜又糯!”温良佩服得把拇指竖起。
吴老板拍了拍二人的肩,叹道:“可只要放置时间久一些,它就会变得又酸又硬。从秋梁镇到沧粟府,即使快马加鞭,也要四天;等到再摆上架,怕是连三文钱都卖不出去。”
听罢他的话,李动出声叹气,道:
“赚钱可真不易啊!”
……
无法令吴老板回心转意,李动唯有和温良悻悻离去。
吃过午饭,回到堂里,陡然就见到梁文种和陆仞山皆在书房前等着自己。
撞上这两位对自己知根知底的账房,李动多少是有些怯懦的,接见的时候,不由得喉头发紧。
妈耶……梁文种做什么这样盯凝我,不要跟野兽一样张大口!
梁文种瞪圆眼睛,一坐下就张嘴指责刻下堂里的风气,随后又斥怪李动任人的不智,在自己南账房缺欠五百两的事情上,则是轻轻带过。
东账房同样让人头疼。
陆、陆仞山,你好像,好像已经宣誓半个时辰了……有完没完啊!
在李动面露绝望的时候,对方终于开始总结。
“……往后,我一定带着聚宝堂和「义气帮」,攀登另一座高耸的山峰!以上!”
李动鼓掌:“说得不错,说得不错。往后,二位一定还要再接再厉,再接再厉。”
跟着,赶紧差温良把他们送走;待其回来,立刻合力将门扉闭封,用背脊抵着,泄气般在地上瘫坐,吐出一口气后,浑身放松。
“噗——”
温良不由得向旁边挪了挪身子,试图散躲。
李动道:“对不起,有点太放松了。”
把窗户打开,透了透气之后,温良问道:“堂主,怎么觉得,从头到尾,你都被压制了?”
我,聚宝堂堂主,「义气帮」里五大堂口之一,普通人怎么可能把我压制?还不是那两个人太可怕了!
“咳……咳……大人该有大量,我怎么能同他们计较!”
李动高仰下巴,心虚不让温良看到。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温良崇拜啊!
“从现在起,他们你得好生盯紧。”
“小的领命!那您呢?”
“从现在起,我得回家睡个觉去。”他想听听淡漠男人的建议。
……
李动果然回到家里,刚欲陷入梦境,忽然听到“啪”的一声,宅门居然被人踹烂开去。
他不明所以,连忙出得偏屋,陡然就见七八个人影。
他尚未出声询问哩,却是那群人的领头抢先喝道:“你怎么还在这里?”
“这是我家,我不在这里在哪里?”
“这已不是你家,所以我劝你赶紧离开,请。”
那领头肯说“请”,至少证明他对李动还有些客气;可当李动坚持不肯离去,他便再没了好言相劝的脾气。
“扔出去!”
李动果然被他们扔出宅邸,那只臃肿的包袱也被扔在了他的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