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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睡觉时,徐渊一直沉默着不怎么说话,心情肉眼可见变得低落了许多。
洗漱完两人躺在炕上,刘灵芝碰碰他肩膀:“大郎?”
“嗯。”
“难受了?”
徐渊转过身叹了口气:“也说不清是不是难过,就是心里闷闷的。”
刘灵芝伸手拍了拍后背:“毕竟是你亲爹,难过也是正常。”
徐渊枕着胳膊说:“小时候我记得他对我很好,经常把我抗在肩头,给我买糖人,带着我去河里捉鱼……”
“娘没了,有一段时间他天天做梦梦见娘,醒了就抱着我哭。后来他娶了后娘就把娘忘了,就像突然变了个人似的……有时候我都怀疑是不是我哪做的不好,让他厌恶我?”
“你很好,你特别好!在我这你是最好的。”刘灵芝心疼的抱住他。
“哥,我能跟你睡一被窝吗?”两人这几年很少像年幼的时候抱在一起睡觉。
刘灵芝犹豫了一下,掀开被子:“不嫌热就进来吧。”
徐渊像小狗似的拱进来,双手双脚抱着他:“不热,我最爱跟哥一起睡觉了!”
刘灵芝浑身僵硬,揽住他的后背拍了拍:“快睡吧,明天还得早起。”
“嗯!”徐渊把头靠在他肩膀上,温热的呼吸吹在他脖子边,没一会就睡着了。
可苦了刘灵芝,热的后背都湿透了,一直闭着眼睛强迫自己别胡思乱想,可脑袋偏偏不受控制似的,一直想起那日钱五带他去胡妓馆,那些衣着单薄的少年突然都变成了徐渊的脸!
他们靠近刘灵芝,伸手抚摸着他的胸口,顺着衣襟一点点向下游走……刘灵芝猛地惊醒,轻手轻脚的推开身边的人,起身去了院子。
外面月光皎洁微风徐徐,刘灵芝低头看着自己直挺挺的下摆,懊恼的捶了脑袋一拳,拎着水桶去了井边。井水沁凉,一桶水从头浇下来,身上的火瞬间被熄灭。
自己真是魔障了,怎么能对大郎有那种念头?他们俩分明都是男儿身……大郎也与那妓馆里的娈童不一样,真是该死!
一桶凉水尤不解恨,又打了两桶浇在身上,虽然这会天气已经转暖,冰凉的井水依旧冻的他瑟瑟发抖,直到脑袋里不再胡思乱想才悄悄回了屋子,换了身干净的衣服。
*
第二天一早起来,刘灵芝居然破天荒的染了风寒,一边打喷嚏一边流鼻涕。一家人看他都怪新鲜的,这孩子身体好打七八岁以后就没生过病。
徐渊有些担忧的问:“哥,你没事吧?”
“啊切!没事,离我远点别传染给你。”刘灵芝打了个喷嚏,拿了个帕子擦了擦鼻子,说话闷声闷气。
“你这孩子,眼瞅都快夏天了还能染上风寒,快把姜汤喝了!”刘翠花端着一大碗姜汤递给他,刘灵芝捏着鼻子喝下去。
刘老汉已经把牛车套好,等着往上搬东西。
要拿回去的东西可不少,旧棉被旧衣服还有不要的家具整整装了一车,都没个坐的地方,只能找个边角搭上半拉屁|股,张秀才干脆没去,自己留在家里看家。
刘小丫知道这是又要去大奶奶家了,每次去大奶奶家里有许多好吃的,高兴的她坐在徐渊怀里晃着小脚丫。
刘灵芝坐在前头赶车,时不时还打喷嚏。
刘老汉叼着烟袋:“回去让村里的老郎中给你灸两针。”
“不用,我没事。”
刘翠花扶着柜子道:“不行,你没事万一传染给大郎小丫怎么办?你当谁都像你似的壮的像头驴。”
刘灵芝哭笑不得,腹诽道:这是我亲娘吗?
到了刘家屯,杨氏被这一车东西吓了一跳:“翠花啊,你们要搬回来了?怎么不提前告诉我一声,我好给你们收拾个屋子出来。搬回来也好,守家待地的干什么都方便。”
刘翠花拍拍她的手笑道:“嫂子,我们要搬府城去了,这些东西用不着扔了怪可惜的,拿回来看看家里有能用得着不。”
杨氏一时间没反应过来,毕竟她活了这么大岁数连县城都没去过,更别说府城了。
摸着老柞木打的五斗柜道:“这么好的柜子都不要了?”
刘老汉摸出烟斗点着:“去府城路途遥远,带的东西多了怕装不下。”
杨氏这才反应过来,抓着刘翠花的手道:“府城多远啊?以后还能见着面吗?”
刘翠花拉着她进了屋:“有空我们就回来看你。”话是这么说,冀州府离这上千里地,哪是能说回来就回来的。
杨氏眼眶微红:“你说你都这么大岁数了还折腾啥啊?”
“哎,不折腾不行啊,孩子们有出息我总不能把他们圈在这一亩三分地里一辈子吧。”
杨氏轻轻拍了她两巴掌:“打年轻时你就是个能张罗的,如今都花了头发还是这个性格。好啊,孩子们有出息好,我不如你,舍不下这一亩三分地。”
*
刘大福跟着刘老汉父子卸车,把东西规整好擦擦头上的汗:“二伯,你们真打算去府城啊?”
刘老汉掏出烟斗点着:“你二伯母决定的事,谁能劝得了她?”
“去那也挺好,没准以后大郎有大出息呢!就是离着太远,以后见一面困难喽。”
吃饭的时候刘翠花把那本免税田的册子拿出来道:“大郎考上秀才了,如今名下有一百亩的免税田,这次回来也是打算跟家里商量一下,看看这田怎么分配。”
一百亩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刘大福家一共加起来也不足二十亩地,在村子里还算是地多的。不少后迁过来的外来户只有七八亩地。
刘老汉:“咱家这点地不够数,我打算把堂叔家的地也报上,还有三舅家的,都是实在亲戚不会便宜了外人去。”三家加一起差不多六十亩。
“剩下的地分给里正家和徐才家……徐才毕竟是大郎的亲爹,虽然不在了,还有个同父异母的弟弟,大郎你看行不?”这都是他跟刘翠花商量了半宿的结果。
这个时代里正的权利可谓不小,刘家祖祖辈辈生活在刘家屯,和里正搞好关系,以后办事也容易些。
至于为什么要把这免税地分给徐才家,刘翠花是为了徐渊着想。
盛朝重孝,即便徐才做的再不对,一个孝字就能把徐渊压死。况且大郎以后还要走仕途这条路,万一以后有人举他不慈不孝,会影响他的前程。幸亏徐才死的早,若是活着作妖大郎才为难呢!
徐渊点点头:“叔婶你们看着安排就行。”
地分的也差不多了,下午刘大福去跑了一趟,将这些人都叫到家里,请里正填写免税田册子。
去徐才家的时候,刘有德正躺在炕上睡觉,刘桂琴蹲在院子里喂鸡。
前些日子她回家偷偷跟大哥借了点钱,买了几只小鸡苗,想着养到年底就能下蛋了,卖点钱给二郎看病。
“桂琴嫂子在家呢?”刘大福不愿进他家门,站在篱笆墙外吆喝。
“哎,在呢。”刘桂琴连忙起身,局促的在围裙上擦了擦手:“大福有事啊?”
“有点事,你看是你去还是叫刘有德去?”
屋内刘有德听见声音就醒了,穿上鞋下了地:“大福来了,进来坐啊?”
“就不进去了,大郎考上秀才了,衙门给了一百亩的免税田,想问问你家要不要挂靠上,以后就不用交税了。”
刘有德一听眼睛都亮了,心想还有这好事?连忙道:“我收拾收拾,这就过去!”
刘桂琴低着头不说话,她对徐渊没什么感情,之前还磋磨过那孩子,听见他考中秀才心里也没多少喜悦,自己家田地本来就少免不了几斗粮。
刘有德进屋换了身干净衣服,哼着小曲去了刘大福家,来时屋子里已经坐满了人。里正正在统计各家的地亩数,统计完再登记到册子上。
“哎哟,大郎可有出息!竟然考上秀才公了!”
徐渊抬头看了刘有德一眼,礼貌的点点头,他对这个继母后找的男人没什么好感。
刘有德见没人搭理自己也不尴尬,搬了把凳子坐在旁边,看里正登记。
别人都录完了轮到刘有德,徐才家里地不多,刘老汉只给留了十亩。结果刘有德光把自己地报上来了,徐才家里的一亩没算。
里正记到一半抬起头道:“不对劲啊,西山老头庙的那块地不是你家的吗?”
刘有德呲着一口大黄牙道:“谁家的还不一样,我跟桂琴一起过日子,免了我的不就是免了她的。”
里正摇头:“那可不行,这是大郎给他弟弟免的税,你家的地跟徐家有什么关系?”
刘有德被里正怼的不敢吱声,只能重新又把徐家的地亩报了一遍,脸上也没了先前的高兴样。
全都登记完刘大福留大伙一起吃了顿饭,刘会民从怀里掏出一吊钱非要塞给大郎,说不能白占孩子的便宜。
里正也掏出碎银子要给徐渊,他家的地最多,一年白得了三十多斗粮,怪不好意思的。
刘有德假装看不见,闷头吃着桌上的肉菜,反正也没登自己的地,凭啥要自己拿钱出来。
喝了几两酒回去的时候脚步就有点虚浮了,刚到家见徐二郎坐在门口,忍不住一脚踹过去:“你说你怎么半点没随上你哥呢!”
“哇!”二郎扯着脖子哭起来,刘桂琴急忙跑过来把儿子挡在身后,见刘有德喝了酒不敢来硬的,好声好气的劝他:“你喝多了,快去睡觉吧。”
“你跟徐才这俩憨货,怎么舍得把大郎那个宝贝疙瘩卖了,留下这个痨病鬼一点用没有,净知道花钱!”说着又要去踹二郎。
刘桂琴连忙推开他,让儿子快去偏房躲起来。
刘有德打不着孩子就拿刘桂琴撒气,一巴掌甩在她脸上:“当初就该把这俩小崽子都药死,省的看着堵心。”
小儿子的死是刘桂琴一辈子的痛,听他这么说恨的她眼睛通红,回手就挠了上去。
刘有德被他挠花了脸,疼的大叫一声:“哎哟!臭婆娘!看老子今天不打死你!”两人撕扯着打了起来。
刘桂琴一个女人哪是他的对手,被按在地上不停的拿脚踩,疼的她只翻白眼。
刘有德边打边骂:“贱妇,那一包砒|霜花了老子五十多文,怎么没把你们一家送上西天!”
刘桂琴脑袋嗡的一声,身体上的疼痛瞬间感觉不到了,抱着刘有德的脚问:“那砒|霜是你给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