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柴新离开后,刘家又恢复了往日平静的生活。
刘翠花把刘茂林的遗骨锁进了偏房的柜子里,跟两个兄弟的牌位放在一起。等有空的时候回老家再埋进祖坟。
刘灵芝这阵子陆陆续续跑了几个短途,三五日就回来了,短途赚的少点,每次只有四五两银子,不过胜在安全。
徐渊则闲着没事和张秀才一起抄书赚点零花钱。小丫也跟着一起抄,她现在能自己默下一本三字经了,虽然字写的一般,但拿到书店当开蒙书卖还是能卖出去的,抄一本能赚五文钱,自己攒着买珠花。
可能爱美是女孩子的天性,刘小丫小小年纪居然学会臭美了,以前只知道吃糖人,现在开始要漂亮的绒花戴在头上。
时间一晃到了六月,府学开学了。
还有两个月就到乡试的时间,乡试在每年八月份开考也叫秋闱,考中便是举人。
举人比进士和秀才要难考多了,民间素有金举人,银进士,穷秀才之说。这金倒不是说举人金贵,而且参加的人多,中的人少,是真正的千军万马过独木桥。
当然一但考中举人可就是跨越阶层了,即便会试落第,举人也有做官的资格。若是运气好,补缺个知县,那便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了。
盛朝历来重视读书人,举人除了可以做官还有其他的优待。
考中举人后,名下有五百亩的免税田。每个月可以领粮五斗,奉银五两。就算不去做官,这些赏赐也够一家老少生活的很好了。
学成文武艺,货与帝王家。①所以才会有那么多学子拼命的想要考中举人,张秀才就是个例子。
开学后,徐渊被丘夫子单独叫过去谈了一次话。
甲班一共三十五人,这次乡试大部分人都会参加,但真正有机会考中的人就那么几个,丘宾杰挺看好徐渊的。其次就是白大儒的孙子白逸岚,不过那小子是世家子弟,又有他祖父叮嘱,应当不需要自己说什么。
徐渊不一样,他是寒门学子,听说先前只有一个老秀才教他读书,能考进府学可见其天资卓越。
“阿渊,乡试准备的怎么样了?”
“准备的差不多了。”徐渊自然是信心满满。
“银钱可够用?”学文上丘大儒的并不担心,他担心徐渊生活上的问题。平日里见他衣着朴素,用的毛笔和墨条都是最下等的东西,神棍画符都比他用的好。
乡试要到保定府,距离冀州三百里地,往届有寒门考生因为租不起马车而错过考试时间,还有考生在路上遇上危险没办法再考试。
丘宾杰惜才,徐渊若是因为这些原因错过乡试,那实在太可惜了。
“够用的。”刘翠花平日里经常给他银子买笔墨,他自己抄书也赚了不少钱,手里零零散散攒了一百多两。
只不过他对物欲需求不高,衣服能穿就行,笔墨能写出字就好。以前在安平镇用石板都能写字,如今能用上笔墨纸砚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丘宾杰以为他面皮薄不好意思张嘴,从怀里掏出钱袋塞到徐渊手上:“这是十两银子,你先拿去用,若不够再与我说。”
徐渊有些感动:“多谢夫子的好意,我银子真够使,我家娘子在镖局当镖师,一个月能赚几十两呢。”
“够用就好,有困难一定要说出来。”
*
进了七月,学府里的氛围变得紧张起来,所谓临阵磨枪,不快也光。大部分学子夜里都会挑灯夜读,一直读至深夜。
因为同舍房的曾广文不让在屋里挑灯夜读,徐渊只能晚上留在教室读到深夜再回去睡觉。
已经过了亥时,徐渊吹了灯,收拾好书本从教室出来。
外面星光点点,没了白日的闷热和喧嚣,只有墙角一两只蛐蛐叫的如琴弦一般动听。
突然一个黑影从房顶落下,从身后一只手扣住徐渊的腰,一只手捂住他的嘴。
“呜呜!”徐渊吓了一跳,手里的书掉了一地。
“嘘……”身后发出一声嘘声。
徐渊不动了,眯起眼睛,仰头靠在身后人的肩头上,用头蹭着他的下巴。
徐渊转身抱住他:“听见声音就知道是你。”
刘灵芝摸了摸他的头道:“怎么这么晚了还不睡觉?”
徐渊指着后面舍房的灯光说:“没看见大伙都在努力呢,我也不能被落下啊。”
“我们阿渊这么厉害,怎么可能被落下。”
徐渊突然抬头在他脸边嗅了嗅:“你喝酒了?”
“嗯,喝了一些,今天豆子成亲,大伙在聚香楼吃的饭。”
“豆子成亲啦!”
“新娘子你也见过,就是吴伯的二女儿,当年陈二当家的给保得媒。”算起来吴芸今年十六岁了,也到了成亲的年纪。
徐渊酸溜溜的说:“那会你们二当家的还想把她嫁给你呢。”
刘灵芝揶揄道:“是啊,你还偷偷哭鼻子了。”
徐渊有些不好意思的说:“谁让你不早点跟我说明白。”
刘灵芝抱着他道:“咱俩还没办婚礼呢,今天看着他们热热闹闹的,给我羡慕坏了。”
他们两人只在户籍上登入了夫妻,私下什么都没办,毕竟那会年纪还小,根本没往这上面想过。
徐渊坏笑道:“等我金榜提名,就娶你过门~”
“好,等着你。”
徐渊抱着他的脖子亲了上去,刘灵芝托着他后脑加深了这个吻。
唇齿相依,辛辣的酒味在舌尖炸开,徐渊晕晕乎乎的感觉自己好像喝醉了。
过了半晌两人才分开,刘灵芝捏着他的肩膀喘着粗气道:“等回家再收拾你!”
徐渊脸颊一红:“还有三日休沐。”
刘灵芝差点没把持住,这孩子学坏了!
两人正浓情蜜意的时候,舍房里突然传来叫喊声:“不好了!走水了!”
“哥,你先回去,我过去看看怎么回事?”
刘灵芝知道自己留在这惹人猜疑:“那你注意安全,别靠近火处。”
“我知道。”
刘灵芝捏了捏他的手,翻墙出了府学,徐渊捡起地上的书朝后面舍房走去。
不远处甲班的相连的舍房都冒起了浓烟,天气炎热干燥,火苗很快就窜了起来。
“快出来,着火了!”学子们奔走相告,舍房之间离着不算远,若是刮起风很容易把附近的舍房都点着!
“这是怎么回事!”值夜的夫子赶了过来。
“好像是甲班舍房里有人挑灯夜读睡着了,书把油灯打翻点燃了桌子。”
“有没有人受伤?!”夫子吓得声音都抖了,马上就要乡试了,这要是出了人命就坏了!
这会乱糟糟的,天色又这么晚,根本没法清点人数,急得夫子直跺脚。
徐渊过来时,见其他学子正拿着木盆木桶去食堂后面打水熄火。这点水根本起不了什么作用,眼看着火势越燃越旺,夫子又派人去请潜火军过来,等火熄灭后天已经亮了。
第二天一早,山长急冲冲的过来询问起火原因,可有人伤亡?
幸运的是这次燃火发现的早,没有人员伤亡,只烧了几间舍房其中就有徐渊他们那间屋子。
徐渊衣服凌乱的坐在台阶上,脸上都是灰,曾广文跟他差不多狼狈,走到他身边坐下。
“广文兄,你真是有先见之明,没想真有人打翻油灯引发火灾!”
曾广文目光闪烁:“昨晚你没回舍房吗?”
“没有,留在教室里多看了一会书。”往常徐渊到了亥时就回舍房休息,昨天刘灵芝来耽搁了一会,没想到宿舍着了火。
“怎么了广文兄?”
“没事。”曾广文拍了拍衣摆起身离开。
徐渊看着他的背影,心里隐隐有些怪异的感觉。
火灾对其他几个班影响不大,只有甲班的舍房受损,一时半会住不了,只能把人分散到其他班级的舍房混住。府学下了规定,戌时以后所有舍房都不许再点灯。
原以为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谁成想没过多久又出了意外!
*
“听说了吗?甲班的曾广文被衙役带走了!”
“因为什么啊?”
“好像跟前几天宿舍着火有关。”
连续两年甲班的宿舍发生火灾,山长起了疑心,命人去报了官。
官府派人过来调查,很快就发现着火处的异常。普通的火灾得有个着火的过程,不可能烧的这么快,除非用了助燃的东西。
烧焦的舍房处散发着一股难闻的气味,那是火油烧完的味道,有人在舍房里撒了火油!
火油不是寻常人可以弄到的,一翻追查下去,捕快很快就发现甲班的曾广文有个舅舅在火油矿干活,前些日子刚好拿了一坛子回家。
而这坛火油则被他给了自己外甥,也就是曾广文。
官府派人把他逮捕,刑讯审问后,曾广文说了实话,火的确是他放的,不光这次,三年前的火灾也是他放的,原因竟然是因为嫉妒!
曾广文二十八岁开窍,考上童生又考上秀才,原以为自己是大器晚成,到了府学才发现自己简直平凡的不能再平凡。
这里有太多天才,他们出身好,天赋异禀,更重要的是他们年轻!有大把的时间读书,可自己不行了,特别是这几年曾广文发现自己记忆力越来越差,如果今年再考不中,以后恐怕就没机会了!
如果他们都死了……自己会不会考上?曾广文又起了纵火的心思。
那天晚上他在舍房外浇了火油,到了亥时点燃,只是没想到徐渊居然没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