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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国五年(1916年)五月下旬,京城铁狮子胡同口,一座由东、西两组洋式砖木结构楼群构成的大院落在初夏的晨曦之中显得威风凛凛。东院主楼为西洋古典形式,正中突起一城堡形四层钟楼,主楼后有东西配楼和后楼,装饰简洁,外廊用白灰板壁与拱券组合;西院主楼也是西洋古典形式,南立面用巴洛克山花构图装饰,砖砌拱券外廊。主楼、侧楼和后楼连为四合布局,内院一面为通长木外廊。
此等院落自然不是等闲人等可以居住的,民国初年的政治中心就落在一东一西两个院子里。袁大总统的总统府在西院,内阁总理的国务院在东院,很快袁大总统就将总统府迁到中南海,这一东一西两个大院子就都成了国务院的办公楼。
“托利斯坦武官欢迎您莅临陆军部!”德国使馆的奔驰车尚未停稳,一个身着军装的年轻副官就迎了上来。
“龚副官!”唐之道率先跳下车,拉开前车厢的门,对面迎候的这位军官和他也算得上老熟人陆军部上校龚维疆。
“唐、唐……”龚维疆当然也认出唐之道来,只是一时间竟不知如何称呼面前这位昔日的同事。
“我现在是托利斯坦上校的中文翻译!”唐之道理解龚维疆这种尴尬与震惊赶忙解释道。
“你在德国使馆做翻译?”显然这比从德国使馆武官车上看到昔日这位桀骜不驯的同事更为震惊,这个家伙居然去给德国人当翻译,真是活见鬼了。
见托利斯坦下车,龚维疆连忙在前面带路。托利斯坦眉头微皱,心中大为不快,以前不要说次长,就是各部部长那个不是站在大门口迎候着,现在仅仅来了个小副官,不过想想目前德意志帝国的处境,也就暗暗压住心中的那一点不快。
穿过威武雄壮的主楼,一行几人来到后楼前。
“托利斯坦武官,你在大厅里稍候片刻,我上去看看徐次长是否有空!”龚维疆将托利斯坦与唐之道两人留在楼下的大厅,径直往楼上走去。此刻托利斯坦的脸色异常的难看,此次拜会并非临时性,前几天就定好的时间地点,可恶的中国人居然不将自己放在眼里。
“上校,徐次长刚刚复任,难免会有点疏忽!”唐之道实时的上前安慰道,小徐那可是民国第一跋扈男,跋扈到能让一向以恢宏大度著称的袁大总统都受不了的地步,晾你一个孤立无援的德国武官不是跟玩一样,答应见你已经是给面子了。
“无妨无妨,正好可以欣赏欣赏贵国的山水画!”托利斯坦装作不在意的摆了摆手,眼睛漫不经心的扫视大厅里的几副山水画。落毛的凤凰不如鸡,大战一爆发德国尽管在欧洲依旧是势不可挡,可是海外的权益基本丢光了,在中国最重要的租借地青岛和胶济铁路都落入后起之秀日本手里。
“又诤兄留步,又诤兄现在贵为陆军次长日理万机,不要在我这里浪费功夫了!”过了还一会儿,才见一个身材魁梧身着高等将官礼服的中年军人同一个小个子的日本军人从楼梯上走了下来,副官龚维疆与另一个日本随员远远的跟着。
“此人就是陆军部次长徐树铮!”唐之道一眼就认出那位高个子军人来,毕竟当过唐之道几天上司(唐之道进陆军部不过一两个月徐树铮就因为反对帝制被老袁免职),远远的见过几次。…,
“和四郎一别经年,本该促膝长谈才是,只是有个德国佬非要赶在今天来访!”徐树铮执意要送小个子日本军人到楼下,倒不是他有多媚日(至少目前还没有太明显的迹象,去年一众高级军官请战反对签订二十一条,小徐也是重要的参与者),只是来访的小个子日本人是其在日本陆军士官学校的好友兼同窗佐佐木四郎中佐,刚被日本参谋本部派到中国从事情报工作。
“德国人这个时候来干什么?”佐佐木四郎小眼珠一转不经意的问道。
“估计也没有大事,例行公事而已!”说道正事徐树铮也只是大打马虎眼,免得给自己这个精明的同窗又搞去什么大的情报。
一旁的托利斯坦非常的尴尬,本想直接上前打招呼,可是一看有日本人在场,也就愣在边上。德国与日本可是交战国,对日本乘火打劫的可耻行径国内外的德国人都非常的气愤。
好在徐树铮还记有德国大使馆武官这么一号人在等着自己,送佐佐木四郎到后楼大门口之后寒暄几句就回来了。
“非常抱歉,刚好来一个日本友人,为了防止彼此尴尬让阁下久等了!”见到托利斯坦时,徐树铮伸出手略表歉意的说道:“武官先生楼上请!”
“没关系,次长也是为我考虑!”托利斯坦用前些天刚跟唐之道学的汉语说道。
“这位是?”眼角余光扫到唐之道时,徐树铮也是愣了一下才开口询问。
“徐次长好,在下是托利斯坦上校的中文翻译!”唐之道挺着胸膛淡淡的说道,毕竟现在的他地位还算比较超然,你小徐再牛也管不到我一个翻译吧。
“托利斯坦武官不会中文?”徐树铮漫不经心的问道,眼神继续留在唐之道身上似乎寻觅着什么。
“只会一点点,还是唐教我的!”托利斯坦指着唐之道笑着说道。
说话间几人已经进了徐次长的办公室。徐树铮在陆军部是一人下人众人之上,甚至可以说就是陆军部第一人(部长由总理段祺瑞兼任),办公室自然是整个部里最好的,整个办公室分内中外两间,外间是副官的办公室稍小一点。中间是徐次长的会客厅,装饰的富丽堂皇,灯饰、地毯、沙发甚至窗子的花格玻璃都是从西洋进口的,墙边挂的是古朴的字画,正对门口“澹泊明志宁静致远”八个大字苍劲有力、虎虎生威却出自房间主人自己的手笔。小徐自幼聪颖过人,才气横溢。3岁识字,7岁能诗,13岁中秀才,17岁补廪生,有神童之称,21岁那年弃文从武,后东渡日本士官学校求学,可谓是文武全才。
“不知道武官阁下此来有何见教!”简单寒暄一句之后,徐树铮就开门见山的说道:“徐某此次复任以后诸事繁忙,一时还没有抽出时间来去使馆拜会辛慈公使与阁下!”
“见教不敢当,只是想来拜会一下徐次长,顺便讨教您对时局的看法!”托利斯坦赶忙谦虚的说道,德国外交部给驻华使馆最重要的任务就是说服中国政府保持中立。尽管中国是个弱国,但是中国却有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人力资源,一旦投入协约国怀抱将可能为其提供数以百万计的兵员和劳动力。
“时局?武官阁下指的是国内还是国际上的?”徐树铮抿了一口面前的龙井茶慢悠悠的说道:“我赋闲了大半年信息比较闭塞,恐怕很难说出令阁下满意的话来!”小徐这倒也不完全在打太极,毕竟老袁还没有升天,对老段和他还是不太放心,军政大事上多方掣肘,大的决定还得老袁拿主意。…,
“徐次长不必顾虑,纯属闲聊!”托利斯坦微笑着说道:“贵国政府面临的形势不妙啊!”
“哪有哪有!”徐树铮赶忙辩解道,紧接着就大谈自从老段和他小徐上台以来如何力挽狂澜、南方护**如何不成气候等等,托利斯坦则不时在一旁挑点刺出来。
“徐次长对欧洲局势有何看法,贵国的政策是否有变动?”这才是托利斯坦最想知道事情。
“贵国局势不妙啊!”这次轮到小徐同学来上眼药了、
“徐次长怎么会有这种看法!”托利斯坦激动的站起来说道:“本国的局势不是小好而是大好!”接下来他就大谈德国在西线如何打的法军丢盔弃甲、已占领凡尔登逼近巴黎;东线如何击溃俄国人进军西乌克兰;南线已基本占领塞尔维亚全境随时结束战斗。
与小徐不同,他说的事情基本属实,只是他捡对德国有利的说。例如西线凡尔登尚有三个要塞控制在法国人手中;东线的俄国人虽然败给德国人,却又从德国人的盟友奥匈人那里找回场子;南线的塞尔维亚人虽然丢掉大部分国土却保住军队的主力。
这样你来我往如此没有营养的对话居然持续了将近两个小时,不过至始至终唐之道都没有乱插一句话,忠实的履行着一个翻译的职责,龚维疆则一直在一旁默默的记录着两人谈话的内容。
“时间已经不早了,今天就到这里吧!”托利斯坦看了一眼手表,站了起来客气的说道:“再次感谢徐次长的接见!”
徐树铮早已厌烦这样的谈话,毕竟他不是职业的外交官,捣糨糊、扯皮的功夫还是比不过托利斯坦上校的,听说托利斯坦要告辞当然是求之不得,甚至高高兴兴的送到楼下。
“唐翻译,你能留一下吗?”正当唐之道要上车的时候,龚维疆将他拉到一旁小声的说道:“徐次长想要单独和你谈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