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一等军法官的苦恼

飘逝的雨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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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军部一厅八司当中要论实权自然要数总务厅,该厅执掌部内的机要、财务、风纪、内部官佐的升迁任免、后勤等,约等于后世的办公厅、财务处、监察、人事等多个部门的综合体,可谓权重一时。

    工作最忙的莫过军务司,该司职掌军队编制、训练、配置、要塞、输运等多达十九项事宜,战争时期更为繁琐。民国以来,战乱连年,故此司军书旁午,非学堂出身者,不能滥竽。历朝历代文人重科第,因之师生谊笃,民国以来文官中间这种习气比较少见,而此风在军官之中盛行起来。军务司内的科长、一等科员,不是总长的门生,就是小门生(次长的门生),没有一定渊源的很难在军务司混出头。唐之道的至交胡炳焘也因为是小徐的同乡才得以在此平步青云,二十七岁就当到步兵科上校科长。

    油水最足的肯定要数刘汝贤任职的军械司,陆军部直辖的保定、三家店、上海、德州、汉阳、成都、广州等七处兵工厂等均隶属于军械司。军用枪炮弹药的筹划检查之权,各省各师购入外械的发照权(外购军械必经其核准给照,知会海关,方能放入)也归军械司执掌,所以军械司上到司长、副官,下到科员、跑腿的都阔绰异常。八大胡同之内,扑克麻雀之场,最常遇到的就是军械司的人。

    最为清闲的当属唐之道以前任职的军牧司和管理军医、兽医的军医司,军牧司只有在陆军部直辖诸师旅购买军马时,尚有小的起色。军医司则只是填写统计调查表而已。去年,军医司司长杨鸿昌打算大考各省各师军医兽医官,进行甄别考核,谁知风声刚传出来,各省师的医官大起恐慌,不知以何法运动,此事竟不了了之。

    最名不副实的却是军法司,该司执掌陆军军法制定、修改,陆军监狱管理,高等军法会审等事宜。但是则可断言,大权在握的军人没有一个服从中央裁判的。若依军法,屠戮南京城的张勋,洗劫南昌城的张敬尧,驱逐上司的张作霖、王占元、违抗军令的冯涣章等人那个不应该被枪毙,可是堂堂袁大总统拿他们都一点办法都没有,何况陆军部的军法司呢。当然了也不能让军法司一众军法官闲着,偶尔京师警察厅、地方法院也会将一些涉及土匪、抢劫等的重大刑事案件移交给军法司。这样的案件平均下来一个月也有那么三两起,军法官们闲来也只好拿他们打发打发时间。

    现年三十又三的一等军法官陈从义同总务厅新任的二等委员唐之道关系谈不上有多好,但决定也不算太坏,最起码两人还是山东老乡。尽管如此戴着眼镜的陈从义还是东配楼的楼下徘徊半天才去敲自己这个小老乡办公室的门。

    三四个月前这个小老乡出事的时候,他作为一名军法官也是极力去斡旋,奈何人微言轻,这种通天大案军法处一点都插不上手。原本以为自己的小同乡是凶多吉少,没想到仅仅八十三天洪宪王朝就戏剧般的落下帷幕,自己的小同乡也幸免于难,更没想到是几天前这个小同乡又咸鱼翻生般重回陆军部并且进入总务厅。

    “请进!”唐之道再一次放下手头笔,合起桌子上的笔记本,这已经是今天的第五个访客了。返回陆军部这个星期以来,尽管总务厅没有给他安排具体的工作,但是每天来来往往的访客还是让他的日子过得比较充实。胡炳焘、刘汝贤、曾禄更是这里的常客,中午基本都要过来聊会的。…,

    “陈、陈大哥,你怎么有空过来?”唐之道还是第一时间认出这个山东老乡来,赶忙将他让进房间来,并为他泡起茶来。

    “若水,好久不见你还是如此精神啊!”陈从义见唐之道如此热情略微有点意外,影响里唐之道还是比较傲气的和部里的老乡来往不多。

    “陈大哥您喝茶!”唐之道将泡好的茶放到陈从义的面前,又拉过另一椅子坐到他边上感激的说道:“陈大哥还在军法司吧,前一阶段多亏你为小弟仗义直言!”

    “说起来有点汗颜,人微言轻没有能帮到老弟。”陈从义笑着说道:“若水老弟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多谢陈大哥吉言!”唐之道递了一根烟给陈从义。

    “不抽了,戒掉了!”陈从义摆了摆手说道,可是他的眼神还是出卖了他。

    “我记得陈大哥烟瘾很大,怎么说戒就戒了!”唐之道还是坚持着将烟仍过去,这个年代不抽大烟就是好同志了。

    “没办法,老婆不喜欢闻烟味!”陈从义一边将香烟放在鼻子上闻了闻,一边装作漫不经心的说道。断了烟快一个月看着就有点眼馋,可是家里的经济状况实在困难能省就省一点吧。

    作为陆军部一等军法官月薪也有一百块大洋左右,在京城养家糊口理论上该没有多大问题。可是自从护**反帝制起兵以来,北洋政府为了镇压护**连续对南方六省用兵财政早就入不敷出了,各大衙门的薪水要么不能按时发放,要么就是七扣八扣的,落到手里的能有六成就不错了。陈从义老婆是从山东老家跟过来的,和这个时代绝大部分妇女一样过着相夫教子的生活,陈从义的薪水是家里唯一的生活来源,要养活一家六口人(三个孩子和一个老人)就比较勉强了。最近物价飞涨,最要命的是“京钞风潮”一起中国银行的钞票大幅贬值(衙门里发的也是两行的钞票)日子更是一落千丈。

    “这个味淡,少抽两根没关系。”唐之道凑了过去给陈从义点着,陈家的现状他可不清楚,只是觉得一个人抽烟挺没劲的。

    “嗯,味道不错!”陈从义美美的抽上一口说道,都快一个多月没碰洋烟了,偶尔在家裹点烟叶过过瘾,到了部里就假装戒烟吧,反正达官贵人里抽鸦片烟才是主流。

    “陈大哥,部里兖州就俺们两个吧!”唐之道祖籍兖州滕县官桥人,陈从义是兖州费县人,相距不过百余里,可以算的上小同乡。

    “差不过吧!”陈从义略想一会儿说道:“兖州一带就俺们两个,济南府倒是有好几个。”

    “找个机会将山东的老乡约出来聚聚。”唐之道喷了一口烟说道:“自从十岁那年背井离乡投靠保定城的远方族叔,我就再也没有回去,不知不觉已经过去十四个年头。”

    “我也有三四年没有回去了,也不知道家乡现在如何。”唐之道的话同样勾起陈从义的思乡之情。

    “对了陈大哥,嫂子和三个孩子还好吧!”唐之道想起陈从义可是有家有室的人,便主动询问起来。

    “还好吧,就是你嫂子不太习惯京城的生活,还是觉得老家好……”谈到老婆、孩子,陈从义露出会心的笑容不停的说了起来,搞得唐之道羡慕不已,自己都二十好几的人了还是孑身一人。

    “若水,你就不想成个家?家里的老人该急坏了吧!”看出唐之道有几分落寞,陈从义关切的问道:“我媳妇倒有个远方的表妹在京城求学,人长非常漂亮,性格也不错,要不要介绍给你认识认识。”…,

    “陈大哥你还是饶了我吧!”唐之道赶紧推脱道:“跟着我只能过这种朝不保夕、担惊受怕的生活,还是算了吧!”

    “你还担心原来那个案子?”陈从义正了正眼睛说道:“应该是过去了吧,据我所知所谓的国事犯全都被放了。”

    “也许吧!”唐之道不置可否的说道,至少眼前他是没有心思谈情说爱的,未来太过不确定了。

    “陈大哥最近忙些什么?”唐之道主动岔开这个话题,聊起工作上的事情。

    “我们能有什么好忙的!”陈从义无奈的说道:“你又不知道整个陆军部上下就数我们司最无所事事了,一年到头也办不了几个案子!”

    “怎么会这样?贵司不是执掌高等军法会审,现在又是战时理应……”唐之道奇怪的问道,在后世的记忆里,军法处(司)那是相当牛逼的存在,生杀予夺、大权在握,非大佬的亲信是不可能出任的。

    “我们的裁判又有谁会买账?那些大权在握军头连大总统都奈何不得何况我们这些小小的军法官!”陈从义气愤的将最后一点烟头扔到地上,不满的说道:“也就审判几个匪类而已。”

    “原来如此难为你们了!”民国建立以来中央政府的威权一直没有真正建立起来,靠着老袁的积威还勉强能够维持。

    “最近京师警察厅倒是移送一个据说是塞北来的马匪头,只是问了几次都没有什么头绪,苦主又只有一个……”想到这事陈从义就有点心烦。

    “塞北来的马匪?”唐之道眼前一亮,突然说道:“他是不是姓韩?”

    “好像是吧!”陈从义犹豫了片刻说道:“若水你怎么知道?”

    “那就好,那就好!”唐之道兴奋的说道:“明天晚上有空吧!”

    “应该有吧!”陈从义不假思索的说道,他的应酬极为罕见。

    “那好,明天晚上一起聚一下!”唐之道不容分说的说道:“地点,明天中午我再告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