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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之道停下脚步回身一看,一个四十上下面生的汉子正冲自己走来,便客气的抱拳说道:“敢问这位兄台是叫我吧?”
“天下还有第二个唐旅长?”来人快步上前笑道:“鄙人十二师李星阁,早就听闻唐旅长的大名,今日得见果真不凡!”
“哦,原来是李旅长,真是失敬失敬!”唐之道也赶紧寒暄道,心里却不以为然,天下姓唐多了去,最出名的唐旅长可是那个在河南看守袁林的第七混成旅旅长唐天喜。.\\
“李某今晚特在前门外掌扇胡同内的朱家公馆设宴,还请唐旅长能光临!”看出唐旅长人中的疑惑,李星阁也不卖关子径直说出自己的来意。
“让李旅长破费怎么好意思,再说我……”李星阁来的有点突然,唐旅长跟他也不相熟,有心推掉,可一时间也想不好措辞,毕竟人家也是堂堂旅长。
“唐旅长请不要推辞,我只是做个东而已,今天参加庆功会的几个旅长都会过去!”见唐之道似乎有意推脱,李星阁低声说道:“张嘏民、冯焕章、吴子玉、王汝贤他们几个都答应赴宴,大家难得聚一聚!”
“好,那唐某就叨扰了!”唐之道一听他只是众多受邀者之一,也就坦然了,乘此机会也可以会会天下英雄。
“晚上六点,掌扇胡同口朱家公馆恭候大驾光临!”李星阁见唐旅长应下来也不废话抱拳试了个礼就离去,怎么说他请客也得提前去准备一下。
“貌似被邀请都是作战部队的旅长?”李星阁走后,唐之道默念着他提到几个名字想了想自言自语道。
……
回到北苑的驻地换下礼服,见时间已是不早,唐旅长便让旅部的那辆专车将其送到掌扇胡同口,下了车刚往里走,远远的就瞧见李星阁旅长和一位矮胖的中年汉子正在朱家公馆的大门口迎客。
“唐旅长真是守时,这六点刚到您就来了!”李星阁也瞧见走过来的唐之道,笑吟吟的说道。
“鄙人朱守亮,唐旅长能来,让寒守蓬荜生辉啊!”矮胖的汉子也殷勤的走了上来,递上一张烫金的名片。
“怎么?其他人还没有来。”唐旅长接过名片放在上衣兜里,皱了皱眉头说道:“不是约好六点的吗?”
“也不是,冯旅长刚到!”李星阁尴尬的笑了笑说道,国人就是如此,六点的宴会通常六点半人能到齐就算是很不错的,守时这一基本信条连几个旅长都做不到。
“那李旅长怎么没有陪冯旅长啊!”唐之道不解的问道:“大家都是同僚,用不着出门远迎吧!”
“今天我做东,理应如此!”李星阁言不由衷的说道:“唐旅长请进,里面茶水点心都准备妥当,我过会就过来。”
“好吧!”唐旅长也懒得跟李星阁多说,倒是很期待见到冯焕章。
“唐旅长,我给你领路!”朱守亮赶紧走在前头谄笑着说道:“鄙公馆地处闹市往来方便,唐旅长如果有宴客休闲的需要随时欢迎,鄙人若在直接找鄙人即可,鄙人不在凭我给您的那张名片也可以享受优惠!”
“不知道朱老板这里提供何许服务?”唐之道本以为公馆是私宅,没想到还对外服务。
“吃喝玩乐,只要您想得到的,鄙公馆都能提供!”朱守亮眯着眼睛说道:“叫局子也行,只要您写好条子,鄙公馆的车十几分钟就可以把人送来!”
“嗯,我知道了,有需要一定来找你!”唐之道笑着说道:“先领我去找冯旅长吧!”原来这朱公馆就类似后世的某些高档会所,是头面人物休闲聚会的好地方。
“请这边走,李旅长定的是吉子号包房!”顺着汉白玉回廊,唐旅长很快来到吉字号包房,径直推门进去,里面的陈设古朴而不失雅致,中式的家具地板配着西式的沙发吊灯,正中是一间较大餐厅,环绕着餐厅的是几间休息室,分别用来休息、打牌、抽大烟等。
“唐旅长来的好早!”没等唐旅长将包间里的陈设看清楚,坐在客厅沙发上的冯旅长就站了起来迎了上来,远远的就伸出那双粗壮的大手。
“冯旅长客气了,你不是来的更早!”唐之道也伸出手来,两双手肤色迥异可同样有力的手便紧紧握在一起。
“我不一样,庆功宴完了都四点多,再回廊坊的部队,肯定赶不回来的,索性就提前过来了!”冯焕章用力的摇了摇唐之道的手说道,驻扎在京城四周的各路高级军官包括唐旅长本人在内在城里都置办一些产业,只有冯焕章是两袖清风,在城里还真没有落脚点。
“冯旅长大名早就如雷贯耳,刚才吃饭之时就有心结识,奈何……”此刻唐之道也仔细的打量着眼前这位风云人物:一身洗的发白的旧军装,身材高大腰杆挺直,面庞黝黑却极为刚毅,两眼炯炯有神仿佛可以洞察一切,声音洪亮透露着热情,似乎很容易亲近。
“哈哈,冯某粗人一个,那里比得上唐旅长年轻有为,堪称年轻将领的翘楚!”冯焕章将唐之道嚷道旁边的沙发夸赞道,此时冯旅长不过三十五岁,已是中将混成旅旅长,手握近万精兵,在华夏**界也算是赫赫有名的人物,不过面对只有二十五六却同为混成旅旅长的唐之道,也不得不感叹时光易逝、岁月吹人老啊!
“我不过适逢其会侥幸立下一丁点功劳,哪里能跟冯旅长这样的百战宿将相比!”唐之道由衷的说道:“前些日子还多亏冯旅长声援!”
这倒不完全是恭维,跟冯焕章的第十六混成旅相比唐旅长的第十八混成旅除了火力占优外其余方面真还未必胜过对方。
“声援谈不上,老弟你说出我的心声!”冯焕章叹了一口气说道:“可惜那些附逆之人依旧堂而皇之居庙堂之上!”
“冯大哥不必介怀,凡是有因必有果,不是未报而时候未到!”唐之道好心的安慰道,其实他当初连发通电私心成分很大,可眼前这位,不管你怎么评价他,不过他是否在作伪作秀,一个爱国者是跑不掉的。
“唐老弟,民国这几年来我多多少少也打了几仗,可都比不上你在多伦那一仗!”冯焕章情真意切的说道:“我打的都是内战,杀的是自己人,而你杀的是蒙匪,守护的是北疆的安宁,就冲这一点我就服你!”
“那一仗赢得太过侥幸。”唐之道摆了摆手说道:“早就听说冯大哥善于练兵,还请指教一二!”
“唐老弟是德**校的高材生,不像我是个泥腿子,请教就不敢当了!”提到练兵冯焕章来了兴致,高兴的说道:“不过我用的都是土法子,说出来或许对老弟有用!”
“练兵第一要务就是选兵,一定要选农村里忠厚老实之辈……”
“我国士兵大多没有多少文化,口令、操法、道理都记不住,最好编成歌曲……”
“这士兵千万不能让他们手头有余钱,一有钱就想着跑……”
……
一提到练兵冯旅长就滔滔不绝浑身是劲,这下唐之道明白李星阁情愿在外面候着也不愿意在包房里跟冯焕章聊天,两人完全不是一路人。
到了六点半往后,参加宴会的其余几位旅长陆陆续续的到位了,连唐之道在内总共有九人,分别是第三师第六旅旅长吴佩孚、第八师十五旅旅长王汝贤、第十六旅旅长张玖卿、第十一师二十一旅长李奎元、第十二师长二十三旅旅长李星阁、第十三师师长二十五旅旅长杨德明,第四混成旅旅长张锡元以及冯焕章和唐之道。
人来齐之后,好酒好菜轮番往上端,很快就将巨大的圆桌摆满,在座的几位旅长边吃边喝随意的聊了起来,开始话题还围绕国内局势,南北冲突,老段小段的讲话,渐渐的话题就滑向谈嫖,谈牌经,谈女人漂亮上去。在坐除了冯焕章、唐之道、吴子玉其余六人都是个中好手,讲的是头头是道、不亦说乎!也让唐旅长一饱耳福,听了好些风流韵事。
“各位,各位,就这干喝也没什么意思,不如咱们叫个局如何?”王汝贤首先提议道:“大伙有什么相好的不妨都叫过来!”
“好主意,我把赛西施、小江东都叫来,让诸位同仁也帮着品鉴品鉴!”李奎元立刻拍手称快道,这两人都是他的相好,一直拿不定主意先给谁赎身。
“那就每人都叫上两个,左拥右抱岂不快哉!”张玖卿立刻提议道:“有相好的叫相好的,没有相好的让老鸨安排些上等姿色的过来!”
……
很快叫局的提议就得到绝大多数人的赞同,吴子玉和唐之道二人虽说没有此番爱好,可也不想扫了众人的雅兴,索性不置可否。
“冯大哥,你这是?”可坐在唐之道身边的冯焕章却坐不住,愤然离席摔门而出。
“老李你就不该请冯焕章过来,此人出了名的假清高!”冯焕章刚刚离去,王汝贤就不屑的说道。
“假清高也就罢了,还沽名钓誉!”李奎元似乎对冯焕章也是一肚子意见。
“倒戈将军的名号可不是白叫的!当初一到四川就跟蔡松坡的叛军眉来眼去的,可偏偏又首鼠两端,人家蔡松坡那里也不待见他!”张锡元捋了捋灰白的胡须说道:“这子玉比我清楚!”
“算了算了,背后议人长短非君子所为,冯旅长走了更好,咱们可以玩的尽兴些!”李星阁打圆场道,以前在二十师里他和冯焕章有几分渊源,后来虽说分道扬镳可毕竟老关系还在,所以这次宴会也就叫上他。
众人这才又把话题转回叫局子上面,自始至终唐旅长都是冷眼旁观,也不曾帮冯焕章辩白,说到底他和老冯也不是很熟,也很难看透这个人。
“唐旅长,你可有相熟的?有相熟的就在条子上写下来,让人去叫!”李星阁见唐之道只是默默喝酒吃菜偶尔与身边的吴子玉耳语几句,便好心的询问道,本来他想提白牡丹的事情,可毕竟跟唐旅长不熟。摸不着他的性子,也就没有提及。
“诸位随意,我来只是想认识认识各位前辈!”唐之道端起酒杯一饮而尽说道。
“那我就帮你安排了!”李星阁很满意的说道,至少在他看来唐旅长比冯某人可爱多了。
众人刚刚写好条子差人去叫局子,外面的房门就被人扑的“砰砰”直响。
“来的如此之快?”众人面面相觑道,可门一打开五六个脏兮兮的乞丐就涌了进来。
“各位大爷行行好,赏小的一碗饭吃吧!”
“老爷在上,小的给您磕头了!”
“大人赏个大子吧!”
……
这些不知从何处冒出的乞丐一进来就跪成一片,“大人”、“老爷”、“大爷”叫个不停,弄的在场各位旅长是哭笑不得,李星阁更是虎着脸,半响才恍然大悟的说道:“这肯定是冯旅长搞得鬼!”
果真如此,话音一落冯焕章就从门外走了进来,也不言语只是掏出一大把大洋给每个乞丐都发了一枚,得了钱的乞丐一哄而散。
“冯旅长你这是何意?”王汝贤尽管心里极其的不爽,可面子只是皱了皱眉头问道。
“我只是想提醒诸位天下还有很多穷人,咱们身为军人当为民请命!”冯焕章长吁短叹的说道:“不知诸位可否听我一言,说完我就走!”
“冯旅长有话请讲!”李星阁无奈的说道,看来今晚邀请冯焕章是个不折不扣错误。
“冯旅长请讲,我等洗耳恭听!”众人(除了唐旅长)巴不得冯焕章早走,便一起附和道。
冯焕章见状也毫不客气回到位置上洋洋洒洒的说了起来:“段香岩先生在陆军部说的那番话,我们应当好好讨论一番。眼看着内战即要发生,我们是现役高级军官,此事于我们有很大的关系。民国以来,连年内战,人民受尽苦难,国家衰弱到极点。无论从哪方面说,我们再不能使内战发生……”
冯焕章尽管是个大老粗,可口才绝对是一流,说话条理清晰,声音洪亮极具感染力,总的来说他的话归结起来就是:只有和平才是救中国惟一路径,希望众人帮他一起呼吁反战。
冯焕章讲完这一大段话并为罢休,一个一个逼着在座众人表态,或许是盼着他早早离开,众人大多是敷衍了事。
“唐老弟,觉得我这番话是否有道理?”到了最后话柄转到唐旅长身上,冯焕章殷勤的盯着他,试图让他力挺自己。
“冯大哥为民请命的风骨极其令人佩服,小弟自愧不如!”唐之道先给老冯戴了一顶高帽,不管出于何种目的,老冯刚才那番话也算是伟光正,当然后面有着直皖两大派系博弈的端倪(冯国璋刚刚在南京表示要和平解决南北问题)。
“冯大哥话总体上我是赞成的!”唐之道话锋一转说道:“但是我想谈几点自己的看法!”
“哦,说来听听!”不仅仅是冯焕章在坐的众人都来了兴致,想听听这位后起之秀如何分说。
“第一作为一名军人当以服从命令为天职!否则各行其是任谁来当这个总统也不能让国家富强起来!”唐之道正是的说道:“就拿咱们在座的九人来说,每人都乱发一通通电,就能让这北京城乱上一阵子!”
“第二条能和平解决问题自然是上上之选,可如果和平无法解决问题战争就再说难免!”不等冯焕章开口反驳,唐之道反问道:“当今之世与汉末群雄并起、唐末藩镇割据何异?如此乱世光靠呼吁、情愿、协商不可能解决所有问题,毕竟不是所有人都像冯大哥你如此高风亮节!”
“第三条,欧战离我等尚远,唯有日人是我国心腹之患,诸公当时刻警惕……”
……
“诸位,不管是谁只要爱护百姓,维护华夏国尊严与利益,我就拥护他,反之谁要祸害百姓,出卖国家利益,我就要打到他!”
同样是洋洋洒洒,可唐之道的话比老冯的要中听多了,引得众人啧啧称赞,就连老冯也不大好反驳,毕竟他也不好明目张胆的指着老段小段等人就是祸国殃民之人。
本来唐之道随口附和冯焕章事情也就算完了,可随着手头实力增强,他不能人云亦云,必须有自己的主张,这样才能凝聚人心,抬升自身在社会各界的声望。清末民初为何长期在外的中山樵却有无人能敌巨大声望,除了首倡革命外,一整套的治国理念尤为重要(尽管看来有点肤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