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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月十日,王刺史召缉贼使杨安玄、副使刘衷前去府衙。
杨安玄心中明悟,自己写给会稽王的祝寿诗起作用了,只不知会给自己带来怎样的惊喜。
大堂,王恭沉着脸听贺盛宣读五兵部的公文,“……江贼侵袭,客商向以为苦。今缉贼使杨安玄、副使刘衷,勇于任事,荡平江贼逐水雁,应论功行赏……”
王恭的脸皮抽动了一下,公文是暗贬自己无能,不能抑制江贼,还不如杨安玄到任几天的功劳。
听着贺盛的宣读,杨安玄大喜,一首祝寿诗带来的回报如此之在,出乎他的意料。
首先,巡江所从都水监中独立出来,成为巡江监,成为朝庭五兵部设在京口的衙门,不归青衮刺史王恭统辖。
其次,升官了,成为了伏波将军、巡江从事,而且朝庭从左卫军水师调拨一艘艨艟、两艘走舸归于巡江监名下,并让他募集水军五百,负责建康、京口、江阴数百里水域的安全,这是既升官又给实权了。
对于伏波将军的职务,杨安玄非常喜欢,虽然伏波将军也是杂号将军,但担任过此官的有名将马援、夏侯惇、满宠等人,实在是好兆头。
自己在信中表现出的馅媚、幼稚不成熟,正是自己想呈现给司马道子的东西,暴露自己的缺点,让上位者认为能够掌控,何尝不是一种高超的技巧。
巡江所升为巡江监,连带着刘衷等人也得了封赏:刘衷任校尉之职,缉贼使;余宜迁为缉贼副使,总算成了九品官。另外,朝庭还赏赐粟米千石,奖赏巡江所的大小人等。
王恭懊恼不已,早知道自己就该答应杨安玄的请求,既笼络了他得了臂助,又间接地交好了弘农杨家。
如今会稽王通过朝庭下旨,让杨安玄从自己麾下独立出去,如同在京口扎下根刺,虽然自己不惧,但总是不舒服。
等贺盛宣读完,王恭站起身,一甩衣袖,一言不发地起身离开。刺史府的官员面面相覤,简单地恭贺几句便各自离开。
卢壮等人心情复杂地上前道贺,杨安玄客套几句,约好下次休沐请众人吃酒,便与刘衷回了依河镇。
巡江监内喜气洋洋,余宜笑得合不拢嘴,杨从事才来几天,自己就美梦得偿,从胥吏成为官员了,虽说俸禄没增多少,但这身份不同了。
许靖等书吏也眉开眼笑,主官的官阶升了,相应他们这些书吏也能水涨船高。许靖思忖着自己与杨从事关系不错,指不定能从九品令史升到主事了。
朝庭制度,官衙的佐官多半由主官征召,杨从事可以决定自己的升迁,这段时间可得跟紧了杨从事,莫让旁人抢了自己的好处。
普通捕丁不望升官,但看着拉到牛车拉来的粟米个个开心,按杨从事定下的规矩,每人至少能分到二十石。自打杨缉使来后,巡江所的福利让整个都水监的人都眼红。
应浩得了信,连忙带着都水监的大小官员前来祝贺,起初两人还是平级,名义上杨安玄还是他的属下。转眼之上杨安玄便与他平起平坐,官阶还高了一级,脸上笑得开心,心中却不是滋味。
对于应浩要把官衙让给自己的提议,杨安玄笑着推辞,不管应浩是出于真心还是假意,自己都不能这样做。
“应从事,巡江所的官廨足够了,以后若是募兵建兵营,只需往西边空地拓展即可,愚万不敢惊搅应从事。”杨安玄客客气气地道。
杨安玄的态度让应浩很舒服,杨安玄年少得志并未飞扬跋扈,这样的年轻人才能走得更长远。
应浩笑道:“安玄,愚长你几岁,托大称你声老弟。杨老弟既然看得起愚,愚便不再客套,巡江监初建,若有用得到愚的地方尽管开口,愚一定大力相帮。”
升官大喜事,免不了摆酒庆贺,还是望江楼。说起来这望江楼是杨安玄的福地,要不是在这里遇到伍亮引出后来之事,杨安玄还不知要在缉贼使的任上熬多久。
第二天,建康的艨艟、走舸驶来,随船还有左卫军的水师百人,由校尉周由率领,杨安玄闻讯带着刘衷、余宜等人前来迎接。
左卫是六军之一,驻守京口。左卫将军桓修,车骑将军桓冲之子,桓冲乃大司马桓温之弟。
桓温逝后,桓家实力仍在,桓冲接替兄长执掌兵权,历任中军将军、都督江扬豫州军事、扬豫二州刺史,徐州刺史,车骑将军,荆州刺史、江州刺史等要职。
与桓温不同,桓冲忠于晋室,当桓氏与谢氏发生冲突,桓冲以国家为重,牺牲宗族利益,将扬州刺史职位让给谢安,自愿出镇外地。并在淝水大战中配合谢玄,从东西两边协力防御前秦的进攻,最终取胜。
淝水大战后不久,桓冲便身逝,桓谢两家的矛盾未及暴发,而桓冲得享令名。其子桓修娶晋简文帝司马昱之女武昌公主为妻,任左卫将军,仍得朝庭信重。
艨艟长约五丈,船形狭长,杨安玄饶有兴趣地打量着船只,“生牛皮蒙船覆北,两厢开棹孔,左右前后有弩窗矛穴,敌不得进,矢石不能败(2)”,果如书中记载的一样。
船上列旗,在风中飘舞。军士着皮甲,屹立在船的两侧,威武雄壮。杨安玄回头看了一眼跟随自己而来的捕丁,差的可不是一星半点。
一个墩实的汉子从搭板下船,来到杨安玄面前躬身礼道:“周由见过杨从事。”
五兵部的公文说得明白,巡江监从事、伏波将军杨安玄,居五品;军司马周由,校尉;缉贼使刘衷,校尉;缉贼副合余宜,军侯;捕头两人,屯长;队长、什长、伍长若干。
周由所率的百人划归在杨安玄麾下。杨安玄明白,朝庭(会稽王)对自己并非十分放心,周由的存在既是辅佐也是监督。
杨安玄笑道:“周校尉免礼,以后便是一起厮混的袍泽了。”
周由眼中闪过一丝鄙夷,袍泽,毛头小子也配说袍泽二字。
不用看周由的眼色杨安玄也知道自己这句话说得空洞,说不如做,杨安玄自信以后在战场上自会让周由认同他这个袍泽。
多了三艘船,都水监的码头有些小了,先将渔船挪走,勉强停泊。
杨安玄意气风发地道:“五兵部给了巡江监二百石粟米,用于修建兵营和码头,此事便有劳周校尉了。”
修建兵营和码头可以征役,如果克扣役夫的口粮至少能落下百石粟米,周由笑着应诺。
“招募新兵的事有劳刘兄和余副使了。”杨安玄道:“多录用些渔夫和懂水的人,那些楫夫若有意可转为军兵。”
有五百人的编制,杨安玄想着以后楫夫就由军兵担任,不用征役了。
水寨扎营与陆地有不同,杨安玄看到军兵从船上卸下竹竿、木料,将木料夯入水中围成栅栏,留出数丈宽立竹寨门,方便船只进出。束竹成墙、铺成路,建成竹屋,一连两日,眼见得一座水寨成型。
杨安玄可没有光看不动,大冬天脱着光膀子,跳入冰寒的水中与军兵们一起劳作,什么苦累做什么。落在众军的眼中,自然对这位伏波将军多了几分敬意。
刘衷、余宜募兵进行得不错,两天时间招募到了二百一十八人,多是江上的渔夫,以前巡江所里的楫夫绝大多数转为了军兵。
十一月十三,按说巡江监诸事烦忙,杨安玄不宜离开,但事先答应孙氏,今日面馆开业,前去看看,顺便还要请卢壮等人吃酒。
水寨基本建成,杨安玄跟周由说明缘由,让他看管军兵,对新兵进行操练。
原本想带刘衷一起前去京口,哪知刘衷现在一心扑在军中,雄心勃勃地要练出一只雄军来。
这心思与自己在新野时相同,杨安玄只得和张锋一起去了京口。
面馆约定是在辰初开始营业,此时天才刚亮,杨安玄来到城南时发现面馆门前黑丫丫一片人头,来的人真不少,看来让淑兰院的姑娘们散告贴效果不错。
杨安玄留意了丈许红帛上的“麵”字招帘,在左上角多出“离秋”二字。告贴上写了自己那句“何处合成愁,离人心上秋,唯一碗‘阳春’可解”,看人群中有不少峨冠博袖的士人,估计是被自己的那句话打动,“来冬日品尝一碗阳春滋味”。
坐在马上看得远,杨安玄看到杨利、杨平两名护卫一左一右站在铺外,尽责地维护着秩序。杨安玄没有薄待父亲给他的六名护卫,每人的月俸是三千钱,相当于年俸二百四十石,是八品官员的俸禄了。
杨家厚待族军,每名族军也不过月俸八石,杨安玄给出超出双倍的报酬,风险还小,杨利这些护卫自然尽责办事。
辰时一到,面馆的铺面卸下,腾腾的热气从屋中时出,弥漫在店铺上空,诱人的香气引得“咕咕”声有如夏日蛙鸣。
杨利、杨平大声吆喝道:“各位莫挤,今日开张,东西的数量管够。入内吃面,可试尝新品油条。往里面请。”
城南的面馆是孙氏打理,后厨紧要处孙氏带了丁蓉亲自操持,雇请的五名佣工事先交待过做些什么,苗兰还带了两名淑兰院中的女子来帮忙。
娇语脆声卖包子,倒成了一道倩丽的风景线。杨安玄看了一下,起初有些忙乱,渐渐地秩序井然起来。问题不大,杨安玄放下心来,旋转马头往城东而去。
城东主事的是胡原,具体操办的丁勉一家三口,雇了三个帮工。杨安玄来到城东面馆时,正是热闹时候,铺面前挤了一堆人,有买馒头包子的,也有来看热闹的。
铺内卖包子的是韦娘子,同样有两名淑兰院的姑娘在帮忙,有客人见到美貌女子免不了要口花花调笑几句,不说韦娘子便连那两名姑娘出是见多识广,笑着从容应对。
身边走过几位刚吃完面的士人,议论声传入杨安玄的耳中。
“这阳春面的滋味确实与往日吃过的不同,更为劲道,滋味也鲜美,那面汤愚也喝得干净。”
“愚吃的辣油面更够味,你们看愚这头上都冒汗了,痛快。愚在依河镇上吃的辣油面根本就不是这滋味,以后再吃要看准这‘离秋’二字了。”
“离秋,好生诗意,‘何处合成愁,离人心上秋’”,一名士子摇头晃脑地感叹道:“一碗‘阳春’解离愁,冬日好滋味啊,明日愚再来尝尝辣油面的滋味。”
“愚以前在建康的面馆吃过几次,味道一点没变。说起来倒是今日新品油条让人回味,不知是如何做出来的。愚连吃了两根,犹未尽兴啊。何兄,明日同来。”
话语渐远,杨安玄的脸上露出笑容,看来离秋面馆的字号在京口唱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