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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强收拢残兵败将,得了三百余人,逃回襄阳城。
没敢直接去见皇甫敷,严强先将美姬和财物送到了皇甫敷的住处,第二天才前往太守府拜见。
皇甫敷年近四旬,燕额虎头、胡须浓密,豹子眼凶光毕露,严强讲述完战败的经过,低着头不敢看他。
“你说轻骑自北而来,有二百多骑?”皇甫敷问道。
严强忙躬身禀道:“正是,轻骑有人穿着缟素,应该是洛阳的杨安玄。”
皇甫敷抹着胡须,哈哈笑道:“都说杨佺期的三子杨安玄是个英雄人物,郗尚书更是把他比做谢安,呸。要不是魏国派两马轻骑救援,洛阳早落到了秦人手中,倒让这小子扬了名。”
两次救洛成功,杨安玄的声名在晋国百姓中大涨,不少人视之为谢玄之后的名将。皇甫敷是桓玄麾下的猛将,成名于淝水大战,但声名犹不及杨安玄,难免对杨安玄有些嫉妒。
“严强,愚再给你五百人马作前驱”,皇甫敷沉声道:“愚亲率三千兵马扫平盘龙山,将杨家余孽擒获,看看那黄口小儿杨安玄有何本事。”
严强大喜,看来女子和财物没有白送,皇甫将军非但没有处罚自己,还再给了自己五百兵丁,忙高声应诺道:“末将遵令。”
…………
长安城,秦皇城东堂。
姚崇和杨佛嵩觐见天子姚兴,准备接受惩处。
听姚崇讲述战败的经过,姚兴拿起一枚箭头,用力朝案几上划去,箭头在铁木案几上划出一道深痕。
连换数个箭头,案面上被划出横七数八的痕迹,姚兴将箭头丢回盘中,阴沉着脸站起身,群臣感受到无形的压力,大殿上寂然无声。
“此次出兵洛阳不利,天降星变,灾祸频生,罪在朕躬。朕不敢再称皇帝,改称天王。”姚兴的声音在大殿上空沉闷地回响。
众臣纷纷跪倒,尹纬奏道:“胜败兵家常事,万岁怎可过责自身,臣等无能,不能替万岁分忧,死罪。”
姚崇磕头见血,泣声道:“臣弟死罪,请万岁重重责罚。”
姚兴提高声音道:“朕称天王,从三公自县长所有官员皆降阶一级,改元弘始,大赦天下。”
众臣一听,原来从天子开始大家谁也逃不脱,都降一阶,倒也无话可说。
姚兴继续道:“诸公当用心存问孤贫,举拔贤俊,简省法令,清察狱讼,守令之有政迹者赏,贪残者诛。待国富民强之时,雪今日之耻。”
群臣高呼道:“谨遵大王之命。”
魏国都平城,魏皇拓跋珪接到穆崇的奏报,“掳役夫二万有余”。
将奏报重重地拍在案几上,拓跋珪暗恼,朕让穆崇趁机夺取洛阳,他却谨小慎微想让晋秦两败俱伤,坐失良机,区区两万役夫怎比得上洛阳城。
穆崇是自己的心腹,不好过责,拓跋珪想了想,下令道:“诏令宜都公穆崇为豫州刺史,镇野王城。”
…………
十二月五日,皇甫敷统率三千兵马来到胡家坞。
严强将坞堡的情况介绍得很详细,皇甫敷带足了辎重,攻城器械也准备得很充分。
五里外扎营,寨墙、壕沟、鹿角、了望楼一应俱全,杨安玄站在坞堡之上看着远处的江州兵马忙碌,看来皇甫敷是打算不胜不归了。
十二月八日,皇甫敷开始攻打坞堡,坞堡内的堡丁未经大战,面对江州兵马的进攻乱成一团,幸亏有杨安玄带来的两百人马,才抵住了进攻。
十二月十日,江州兵马从云梯爬上坞堡,虽被孟龙符、蒯恩等人杀退,坞堡之内惶恐不安。
十二月十一日,申时。杨思平、杨安玄率二百轻骑和八百寨兵从盘龙山杀出,被早有防备的皇甫敷率兵杀退。
大帐,皇甫敷自觉摸清盘龙山的底细,开始调兵遣将,准备明日一举攻破坞堡。
“张元,明日你率一千五百人攻打坞堡,所有的投石机全部投入,务必给本将攻破坞堡。”
皇甫敷此次带来了三十架投石机,这几日攻城每次只动用十架,这次全部投入是准备一举拿下坞堡了。
“严强,你率五百人为先登”,皇甫敷冷声道:“夺下坞堡算你将功赎罪,攻不破坞堡你与那五百人不用回来了。”
严强心中一凛,苦着脸应了声“是”。
十二月十二日,辰初,山间雾气还没有散去,号角声已经响起。
无数碗大的石块如同雨点般砸在坞堡内外,坞堡东角墩台上的护围被石块击毁。
坞墙上大大小小的木板、案几甚至锅盖充装盾牌,被砸得乒乓作响,堡丁在遮挡后瑟瑟发抖,不少人心中咒骂杨家人给大伙带来了灾祸。
坞堡外,严强率领五百兵丁推着冲车、扛着云梯开始向坞堡冲去,他的身后张元将一千五百人分成三队,紧随在严强的队伍之后。
营寨外,皇甫敷领着五百轻骑和严阵以待,他要拦截从盘龙山出来救援的寨丁。
冲车开始撞击寨门,云梯搭上坞墙,石块从墙头砸向攀爬的士兵,鲜血在喝杀声中绽放。
坞墙上众人都感受到此次进攻十分激烈,从最初的石雨到攀附的云梯,都多出了倍许,杨安玄沉静地吩咐道:“点火,通知山中袭扰。”
北面的墩台上燃起火,滚滚黑烟升起,皇甫敷轻蔑地笑道:“众儿郎,跟愚一起杀退盘龙山中的草寇,咱们就可以入坞歇息了。”
片刻之后,杨思平率二百轻骑和八百寨丁杀出,皇甫敷催马挥槊相迎,迎面与杨安远战在一起。
前次杨思平率军从山中杀出,皇甫敷并没有追赶,他为将多年深知逢山莫入的道理,此次皇甫敷有意退却,引着杨思平的队伍离开山林数里远。
号角声响起,事先潜伏的一千江州将士从旁侧杀出,拦住了归路。
皇甫敷劈槊将杨安远逼开,指着杨思平哈哈笑道:“杨思平,这次看你往哪里逃。”
杨思平与皇甫敷是旧识,两人曾在一起喝酒说笑,没想到有一天要在战场上分生死。
冷冷地看着皇甫敷,杨思平冷笑道:“皇甫敷,胜负尚未可知,吃号。”
号角声响起,皇甫敷一惊,以为盘龙山中还有伏兵,等了片刻不见动静。
皇甫敷笑道:“杨思平,你用疑兵之计吗?愚倒要看看是否有天兵天将救你性命。”
坞堡之上,杨安玄看到三叔领军冲出,看到江州伏兵截断退路,转身下坞堡,对孟龙符、蒯恩道:“上马,杀敌。”
坞门之后,二百匹战马已经披甲,随他从汝南而来的二百将士已经身着盔甲整装待发。
号角声已然响起,有人上前替杨安玄等人披上盔甲,二百甲骑具装有如一条铁龙,安静地等待着腾空破浪之时。
杨安玄和孟龙符、蒯恩三人在队列最前,看着两丈外被冲车撞得摇摇晃晃的寨门,冷声吩咐道:“打开。”
粗大的门栓被抬起,大门被冲车撞得向两旁打开,门外的兵丁发出欢呼声,张元高声喊道:“冲进去,杀光寨里的人。”
张元一马当先,率领江州兵马朝坞寨内冲去,迎面与策马而来的甲骑撞上。
张元面如死灰,茫然地站在路当中,被杨安玄的战马撞得朝后飞起,重重地砸在兵丁身上。
冲入寨中的兵丁竭力朝后逃,而寨门外的兵丁竭力朝前冲,江州兵马在寨门口挤成一团。
杨安玄手中长槊伸出,轻松地刺透数人,战马向前冲去,撞得江州兵马血肉横飞,甲骑带着势不可挡之势冲出坞堡。
江州兵马看到连人带马披甲的重骑,不少人立刻抛了刀枪撒腿朝两边跑,那些挡在马之前的士兵不是被撞飞就是被砍倒,江州兵马如潮水般败逃。
三里之外,皇甫敷正得意将杨思平等人围在网中,突然听到坞堡方向传来喊叫声,起初还以为攻破坞寨了,紧接着听到奔逃的声音和沉重的马蹄声。
皇甫敷一惊,知道出了变故,忙下令道:“退回营寨。”
听到有如滚雷般的马蹄声,杨思平知道杨安玄的重骑出动了,挥舞手中长槊道:“儿郎们,报仇血恨的时候到了,杀。”
杨安远催马挥槊直奔皇甫敷,皇甫敷无心恋战,拨马朝营寨而去,营寨中有三百守军,进寨之后可以据寨应变。
重骑的速度不大,但马蹄重重地擂在地面震得沙砾乱颤,带着排山倒海之势。
杨安远与岑明虎一左一右夹战皇甫敷,皇甫敷力战难脱,杨安玄冲散攻城的兵丁,带着重骑朝皇甫敷所部杀去。
看到里许外的重骑,皇甫敷没想到这里居然还潜伏着重骑,若是据营寨以强弩御敌,或许还能坚守,现在败局已定。
奋力劈开岑明虎,皇甫敷策马向远处急奔,呼喊道:“撤。”
江州兵马乱做一团,被杨家军收割,坞堡和山寨的喽罗看到官军逃了,个个奋勇争先,官军身上的皮甲、手中的刀枪可都是好东西。
杨思平率轻骑一路追出十里,才引兵得胜回归,与杨安玄在坞堡内会面。
清点战果,杀死江州兵马三百余人,俘获一千二百多,得到的刀枪、粮草、辎重数以千计,大获全胜。
皇甫敷所率五千兵马折损过半,再无力进攻坞堡,退守襄阳等待江州援军,杨思平和杨安远率一千兵马轻易夺回了南阳城。
马上就要过年,杨安玄不能在南阳久呆,将二百甲骑留给了杨思平和杨安远,带着赵田先行回返汝南新息城。
孟龙符和蒯恩带着二百兵马留下来,护送着袁氏和湫儿前往新息城。
而杨漓跟杨安玄深谈之后,决定与丈夫殷本之带着董氏一起前往洛阳,她准备把面馆生意带过去。
杨安深决定留在胡家坞堡,有杨思平坐镇南阳,又有胡朝看顾,山寨反倒更为安稳,万一有事也能及时逃进山中。
杨安远决定趁着江州兵马无力进攻之机,与岑明虎前往新野募兵,若能募得千余兵马,有二百甲骑具装在,独掌一面亦未可知。
杨良、杨才等族人分成多处,分别跟着杨安玄、杨安深、杨思平和杨漓,杨家分成多处,至于族长之位大家都没再提起。
寒风刺骨,杨安玄催马急行,对于他来说时间十分紧迫。按制父丧守制三年(二十七个月),他应该丁忧去职,可是在这个关键时候怎能离开。
杨安玄打算回到新息后,简单地安排一下便以乞还父伯头颅为由前往京城朝觐,利用人脉争取朝庭夺情。
汝南是自己的基业,绝不能让旁人得去,这一年多杨安玄通过赈灾、兴学、鼓励农耕等策收揽民心,官场上遍布亲信。
即便丁忧去职,自己仍能通过司马赵田、主簿辛何为首的官员暗中掌控汝南,倒是汝南的世家是个变数。
一阵狂风将大氅高高扬起,杨安玄冷然一笑,只要郡兵在手,这些世家翻不起风浪,惹恼了自己,看看是头硬还是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