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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起是因为过去画面美好,结束是因为伊人已逝。
车里一时很静,陆子初侧眸看她,见她把脸移向窗外,似是隐去了情绪,单手握住了她的手指。
不说话,只因未曾开启的话,她都懂。
是个大晴天,可以看到山峦间隐隐白雪,阳光无法驱散阴冷的空气,偶尔有车辆从旁边驶过,阿笙只觉得手指被他暖热了。
其实,阿笙是有话要对陆子初说的,但那些话到了嘴边,却又不知道该怎么说出口。就像之前孩子的事,他不许她说;这次母亲的事情,想必也是一样的,他不希望她提,所以一路上他也未曾多说一个字。
他们为了维持表面的和平,都在珍藏着隐晦,只因有些话讲出都将是满满的伤。每个人都有回避伤口的本能。
已经是深夜了。
顾笙老家,曾经给过陆子初最美好的回忆,但多年后的今天,他看着记忆中已经有些模糊的收费站,只觉得喉咙紧绷。
尽力不去想旧金山那张跟顾笙相似,温婉痛苦的脸庞,不去想在美国禁锢自由数月,外婆在国内惨死的面容……
这夜没有回大院,一行人入宿酒店,陆子初停了车,转头看阿笙,她在路上陪他说了几个小时的话,然后就睡着了。
能睡固然很好,明天指不定怎么忙,怕是想休息也没时间。
如今把车停在了酒店门口,不得不叫醒她,床上总比坐着睡觉舒服。
叫了她一声没有响应,陆子初暂时不叫了,手指敲着方向盘,似是觉得好笑,再转眸看她,竟是动了情,俯身吻上了她的唇。
阿笙起先没反应,似是睡得太沉,梦中被人占便宜都不知,但陆子初要离开她的时候,她却迟疑回吻,暖暖的双手更是牢牢的圈住了他的腰身。
这就是男人和女人最大的不同,无心之举,都极有可能在瞬间点燃对方的激情。
陆子初原本没想夜间压榨阿笙,但谁曾想她来了这么一出……
陌生酒店房间内,所有的话语全都成为了累赘,欲望是原始的,就连探索彼此也是趋于本能。
陆子初吻的高明,一点点的挑~逗她,直到她在他怀里软弱无力,这才开始慢条斯理的攻城掠地。
阿笙觉得自己一定是堕落了,她在高~潮时咬他的肩,他喘息着低笑:“大概前生是吸血猫。”
阿笙不想做吸血猫,如果他是树,那她就是攀附他而生的藤,树藤相聚,注定是要纠缠一辈子的。
辗转缠绵,阿笙浑身无力,激情盛放,倒是很容易就遗忘了即将迎来的恐慌,陆子初知道,但却不讲明,他们确实需要做些事情来压下某些不快的坏情绪。
凌晨五点,外面还没大亮,雾气泛滥,陆子初没有开灯,待适应黑暗,起床穿衣服。
站在床边拿起外套,见她睡得正熟,于是收回了手,那手本要摸向她脸庞的,但怕吵醒她,也就作罢了。
阿笙醒来,只觉得浑身酸软,陆子初彼时已经把早餐端了进来,平时从不催促她起床的人,今日因为时间紧迫,倒是催了起来:“别赖床,赶紧起来。”
阿笙撑着身体坐起身,陆子初已经拿了衣服过来,虽说是在帮她穿衣服,但怀里的人就那么睡眼惺忪的看着他,若不是反复告诫自己,不能耽搁下去,陆子初怕是会朝她狠狠吻上去。
时间确实有些急迫,他先前忙着葬礼的事,难免疏忽了时间,忙完了这才想起正主还在睡觉。
其实阿笙睡觉之前定了闹钟,响了一声,抬手按了之后,谁知又睡过了头。
上午开车回大院,无论陆子初说什么,阿笙都恹恹的不愿回应,他说了几句,也就不说了,看得出来,对于即将面临的人和事,她是烦躁的。
阿笙额头贴着冰凉的车窗,被陆子初在十字路口扳了回来,出口只有短短一个字:“凉。”
凉的是心,热的是眸子。
在大院外面停车,处处可见人来人往,虽说父亲已经去世多年,但毕竟在老家也是有影响的人,如今骨灰下葬,前来送葬的人又岂是少数。
近家情怯,阿笙反倒不愿下车了。
陆子初侧转身体看着她:“送葬,不是为了昭显女儿有多孝顺,只因为那人是你父亲。”
他明知道阿笙是因为沈雅才会如此,偏偏装作不知,故意说出这番话来。
其实,她若真的不想进去,他断然不会勉强她,开车走人就是了,就怕阿笙前脚刚离开,后脚就开始后悔起来。
阿笙终究还是下车了,是啊!她回来送葬,看的不是母亲,而是父亲,容不得她逃避。
衣服是之前就选好的,他和她皆是一身黑衣,那么凝重的黑色,看的人心情沉甸甸的。
陆子初今日这身黑色休闲装束,看似闲雅,却透着贵胄和霸气,尤其还戴着银框眼镜,表面看来儒雅的很,实际上却疏冷的让人难以接近。
若不是场合需要,阿笙这身衣服和陆子初倒是很像情侣装,再加上前些时候两人绯闻满天飞,在县城里早已不是什么秘密,所以两人走进大院的那一刻开始,原本喧闹的大院,似乎忽然间被人抽走了所有的声音。
大院里都是人,众目睽睽之下,所有人都把目光凝聚在陆子初和顾笙身上,然后落在了他们交握的手指上……
平安夜这天,出席葬礼的人,有些人阿笙认识,有些人不认识,还有一些人是介于认识和不认识之间。
常年过去,在不来往的岁月里,很多人在她的印象中已经有了模糊的迹象,比如说她的授业老师,她的昔日高中同学……
阿笙看到他们是意外的,就算心怀感动,也在看到母亲时,悉数分崩离析。
阿笙脚步停滞了一下,别人没感觉到,牵着她走路的陆子初察觉到了,顺着她的目光望去,连他自己也没察觉到,不知何时他竟抿了唇。
家里人进人出,沈雅一身黑衣,坐在屋里擦着眼泪。
后来,阿笙一直都想不明白,明明站在门口的那个人是许飞和徐秋,可她为什么还是一眼就看到了屋子里的她呢?
“回来了。”说话的是许飞,仍然是温和的眉眼,但却夹杂着血丝,阿笙见了,想对他笑,却发现笑容在此刻是多么的牵强。
许飞能放下和顾城的恩怨,在这种场合出面张罗,阿笙是心存感激的。
有手指搭放在了她另一条手臂上,阿笙侧眸看去,是徐秋。
“进去吧,妈一直在等你回来。”
阿笙眼睛湿了,等她回来?她在顾家连个位置都没有,还回来做什么?
徐秋还不待说些什么,手臂已然垂落,只因顾笙被她身旁俊雅的男人搂在怀里,而他适才……似乎不愿让她接触顾笙。
错觉吗?
“莫不是要哭了?”陆子初声音很小,小的只有阿笙自己能听到。
“我不想哭。”
他轻拍她的背:“如果你哭,今天这种场合,我不劝你。”
阿笙知道,今日她和陆子初就像是活在舞台聚光灯之下,几乎所有人都在看着他们。他原是低调的人,但在情事方面向来直接明了,从不在乎别人会怎么看待他,若是无法克制,那便随心就好。就像今天此时此刻,他搂她入怀,只是下意识的举动,那般自然而然,但落入别人眼里,瞬间就变了味。
对县城里的人来说,陆子初很有钱,具体有多少钱,总之数字说出来是很吓人的。像这种人,张嘴闭嘴提起都觉得如梦似幻,跟他们的生活相差甚远,更何况是现身眼前了。
前些时候,顾笙嫁给富商韩愈已让县城动荡了好一番,若是有人给外市朋友通电话,大都会来上这么一句话:“那个叫顾笙的,出国前是我们这里的人。”
有的父母长辈,初看新闻时,还会对自家女儿发牢骚:“看到没,多学学这个叫顾笙的,将来嫁个有钱人,一辈子不愁吃喝。”
紧跟着,顾笙和陆子初新闻曝光,县城沸腾了好几天,这下子就算之前不认识顾笙的人,也都认识了。
有人觉得顾笙丢了县城的人,有人觉得这女孩挺有本事……一件事情,一个人,落入一百个人的眼里,嘴里,就会有一百种看法和说法。
最震惊的是阿笙母校,有记者为了制造话题,甚至采访过阿笙的老师,问话五花八门。
老师们的回答大都是一致的:“怕是有误会吧!顾同学不会做出这种事情的。”
哪种事情?自然是婚内出轨了。
像今天这种场合,有些老师也出席了,为什么老师会出席呢?源于之前陆子初借用阿笙名义给学校捐了不少钱。
虽说之前陆子初召开记者会直言不讳他喜欢顾笙,也曾爆出他和顾笙街头拥吻,但再多的爆点都不及亲眼所见。
若说在场的人没有触动是假的,这里的人都跟顾家有着或多或少的关系,虽然不会对顾笙口出不善,但都在最初的时候存了一份疑惑:有钱固然很好,但多是不长情,陆子初、顾笙和韩愈之间的关系错综复杂,以后的事还真是难说。
如今,本该陪顾笙回来的韩愈没有现身,倒是陆子初来了,再看两人互动……一切已然尘埃落定。
对于阿笙来说,所谓的尘埃落定是父亲骨灰下葬,远离县城。
步伐生滞,但还是走了进去。
沈雅不用抬头,其实早已知道阿笙来了,她缓缓闭上泪湿的眼,尽管如此,还是有成串的眼泪缓缓溢出眼眶。
人人都以为陆子初之所以陪阿笙回来送葬,是因为爱屋及乌,其实并不尽然,对待顾行远,陆子初极为尊敬这位长辈。
顾行远曾给陆子初写了一个“粥”字,可谓受益匪浅,虽然只有数面之缘,但有些记忆却会跟随陆子初一辈子。
当然,他也并不否认,这次陪阿笙回来,是跟之前绯闻多少有一些关系。阿笙回来送葬,忍受他人目光探究,这是肯定的,有些事他不能让她一个人去面对。
这一路,他陪她走来,护犊一旁,至少要让别人明白,顾笙说不得,也骂不得。
顾行远灵位前,陆子初松开了顾笙的手,她走到顾城身边,同他一起跪下,同样跪在他们身边的还有流沙。
顾城小声道:“你起来吧!跪久了,腿受不了。”
阿笙眼睛潮了:“你就让我跪跪吧!爸爸去世的时候,我没能送他离开,也只能今天尽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