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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雨箫十分了解岳临风,先把他可能找的说词堵回去,“我只说小唐做的点心,手工精细,味道醇美,唐之堂的细点素有百品不重样的名誉,这话也不是我夸张,小唐会做的的确超过百样,柳小姐也行?”
“当然!”岳临风仍毫不犹豫的回答。
“我不知道!”柳依依是在林雨箫问完是便抢着回答,可惜还是没抢过岳临风,两人几乎同时说话。
“……我不知道!”柳依依手指甲用力顶着自己的手掌心,让自己不要愤怒不要失态,“感谢岳大人为我说话,只是我希望我的事由我来决定,毕竟没有人能比我更了解我自己,不是吗?”
岳临风没说话了,因为他看出柳依依在不高兴,只是他就不明白,他是看出柳依依很希望有间独立的小厨房,不被宫里的是非干扰,才努力为她说好话,怎么会惹她生气了?
“柳小姐别介意,我这么说不是想贬低你,更不是想为难你,只是我想了解你究竟会多少,将来好在太后面前如实为你说话,希望你能明白,太夸张的赞誉对你并不是好事。”道歉的是林雨箫。
柳依依一下子火气就全消了:“我懂,我从来也不敢妄自尊大,不然如果我夸口说会做一千道点心,然后太后真的命令我去做,我非出丑不可。”
“那柳小姐会做多少点心呢?”小唐也开口问道,他一是好奇,二是为分散岳临风的注意力,免得这位一下子又心如死灰,惹来天地异常。
“我也不知道,从来没去数过,再说会做和拿得出手也不是一回事,我大概算了算,有把握的只有四五十种吧。”柳依依说的四五十种,是能拿出去销售的,若论她见识过的中西糕点,则绝对超过百种。
“已经不少了,正好船行回京城少说得半个月,希望这半个月能见识一下柳小姐的厨艺,如果真有超过三十种拿得出手的,我也愿意向太后推荐你。”小唐是纯粹的好奇,同行嘛,谁不想见识一下别人的,对比一下自己的。
“行!”柳依依是同样的心理,所以答应的痛快。
说好就行动,小唐马上领柳依依往厨房走,甚至忘了顾及岳临风的情绪。
岳临风没有不高兴,他一直在茫然中,林雨箫一说话柳依依便心平气和,小唐也能和柳依依有说有笑,为什么只有他不行?为什么他只要一开口就会惹柳依依不满意,他自问自己明明做的每件事都是为柳依依好啊?
穆清朗小时候也住京城,算是和岳临风林雨箫杜少南小唐竹马竹马又竹马竹马,所以一开始小唐和杜少南说岳临风来梦州后的种种,他并不敢相信,哪怕他曾亲耳听到岳临风不愿意保护他妹妹,只想亲自送柳依依回家,他还是不敢相信,因为太匪夷所思了!
所以穆清朗私下里去向林雨箫求证,林雨箫是只笑让他自己接下来看,然后穆清朗在准备回城的船只时果然看到了岳临风从没有过的一面——岳临风居然一遍又一遍的挑剔船内的物品和布置,生怕那位柳小姐住进来会有一点不舒服!
这人一旦动情就会变成这样!?穆清朗曾经还以为只有他妹妹特别,原来这世上根本不缺情种!
岳临风却不管别人如何看他,他只心惧柳依依离他好象更远了,于是习惯性向林雨箫求助:“雨箫,我刚才说错什么了?为什么柳小姐又不高兴了?”
“临风,”穆清朗在林雨箫之前开口,“雨箫这两天在心烦,你能不能过几天再问?”
“心烦?”穆清朗这一说岳临风才想起之前小唐也这样说,于是压抑心中的焦急去关心自己的师弟,“你最近在烦什么?”他才是在烦的那个吧?
结果岳临风这么一问,本来望向窗外的穆清音都惊讶的回头,穆清朗更是沉下脸:“你不知道?真忘了!?”
“……抱歉。”岳临风现在脑子乱乱的。
穆清音先明白过来,同情的看向岳临风,柔声说道:“自从你们办案以来,雨箫每办完一件案子都会心烦几天,反思自己办案的速度,怜悯案中的苦主,细细回忆有没有漏网的,琢磨凶手的动机,希望自己下次的进步,祈祷逝者的安息。”
雨箫心地善良,如果不是不忍有人含冤莫白,他是不会去主动管这些沾血腥的事的,而岳临风此刻正为情所苦,情有多伤心穆清音深有体会,自然也不会怨岳临风的失常。
她不怪,岳临风却自己懊恼的不得了,怎么就给忘了这事!?
“我没关系的,”林雨箫又拿起被放下的书卷,低头边看边说道,“师兄你独自犯愁也不是办法,你不懂柳小姐为什么不高兴可以直接去问她啊,女孩子的心思我也猜不出来,但你完全应该明明白白告诉她你为她做的一切,行善不被人知是只求对得起天地良心,而你真愿付出不求回报?”
“……雨箫……”岳临风心里十分不好受,他们师兄弟相识十几年,一起办案几十件,林雨箫每回办案刚结束都会心不静上几天,记得当初他和李慕还犹豫是不是继续让林雨箫当钦差,后来观察林雨箫并没有出事,只是太悲天悯人,不让其继续伸张正义会更难受。【ㄨ】
这么大的事还不是头一回,他怎么就给忘记了!?
……
因为多重的烦恼,岳临风就没有追着柳依依去厨房,这让柳依依在小唐的专用厨房里格外轻松。
“我能用这里的东西?”刚进来时柳依依还是小心翼翼的,她没忘杜少南说小唐不喜欢别人打扰他做菜,会飞出菜刀的!
“我不用的时候你就可以用,”小唐果然是有条件的,“不过现在你就可以用,我让你来不就是看你能做多少道点心吗?”
他说能用柳依依就放心了,“那唐老板想让我做什么样的点心?”
“不油腻的,软的,好消化的,雨箫这两天心情不大好,想吃清淡的。”小唐是习惯从林雨箫的角度考虑。
小唐这已经是第二次说林雨箫心情不好了,柳依依觉得自己再当作没听见不大礼貌,于是问道:“林大人怎么了?可是身体不舒服?”
小唐望向窗外,随着船行远处的景物也在变幻中,他缓缓说道:“生老病死怨憎会爱别离求不得,人生本就有许多烦恼,更何况前世因今生果……”
“……”柳依依有听没有懂,但好象不是因为她占了本该属于林雨箫的最好房间在生气,那她就放心了。
“你随便做吧,要我回避吗?”好在小唐一下子就把话题转回来了。
“不用回避的,如果唐老板能指点一二我更是求之不得。”柳依依的厨艺大部分是在课堂上学的,所以没有密而不宣的习惯。
“柳小姐客气了,你做的是你的,我指手画脚岂不是成我的了。”小唐说完还是出去了,不过也没走远,就在门口往外看风景。
如果一般人听了,大概以为小唐或傲气或不近人情或者干脆就是讨厌柳依依,不过柳依依上一世上学时还长了点见识,小唐说的话和说话的神情让她想到当年的一件事。
那是快毕业的一年,张怡和其他几个成绩好的,被他们的老师带到老师的老师家里给他们开小灶,那是一位据说已六十耳顺的老师傅,若按古代的辈分来说,张怡他们得喊人家师爷爷,当然现代就喊爷爷了。
老师傅笑眯眯平易近人的很,专门拿出炖了足足六个小时的又锅烧的猪蹄给大家解馋,那味道是张怡从没吃过的好!不光她没吃过,别的同学也没吃过,人多猪蹄少,一人也就是分一口,于是有人叹息有人舍不得有人立志将来一定会做出一模一样的猪蹄!
对于舍不得还想吃的,老师傅仍然笑呵呵的表示,想吃就过来,他老伴去了小儿子家,大儿子忙生意忙得昏天黑地的,孙子也出国了,他一个人正寂寞呢。
对于立志将来一定会做出一模一样的猪蹄的同学,老师傅则讲了一个故事,说是有一才子喜欢书法,特别羡慕先代名人的字,是早也练晚也练,睡觉时还用手指写写划划,一个不留心就划到妻子身上,疼醒了她。
当妻子的肯定不高兴,自然要抱怨两句:“你自己也有身体,往我身上划什么?”
结果这一句让才子如醍壶灌顶,对啊!前代人写得再好也是人家的,人家能成为书法家,他为什么不能?
从此以后,才子不再单纯的学习,他取别人之长以补自己的短,同时不放弃自身的特点优点,终成与前辈并肩的一代大家。
万物都同这个理,做菜也是一样,同样的食材每人做出的味道也不同,青出于蓝要胜于蓝而不是同于蓝,张怡当时便有所悟。
现在望望小唐的背影,柳依依莫名的把他和那位老师傅联系到一起,或者这就是所谓大厨的境界?
小唐远望沿途的风景,眉头一会儿皱一会儿开的,荷花桂花在门口等着自家小姐,反正也是和大妖站一块了,干等着不如套近乎。
于是荷花小心翼翼的先开口:“唐老板也有烦心事?”
“人活在世上,怎么可能没有烦恼?”小唐不但回答了,还十分平易近“妖”。
桂花便也大着胆子问道:“唐老板有的也是俗世人的烦恼?”
“身在红尘恼的当然是俗事,”小唐一叹主动说明,“你们看远处的山都绿了,江南的春天比京城来的要早,所以我开在江南的唐之堂分店,每年端午的时候都要进山采玫瑰花,快马保证最新鲜的运来京城给我,我好将其腌制做点心馅,可采摘的人一多,这事就成不了秘密,也不知哪个缺心眼儿的给传出去了,更夸张的是传说唐之堂之所以必须端午上山,是因为那天的花最好最鲜,结果之后的端午节山上的人就多了去了,你说我能不烦吗?”
“那您提前几天上山不就行了?”桂花不认为这事有多大。
“之所以端午是有讲究的,那天的确是花开最艳最好的时候。”小唐摇摇头,如果能错开时间他又何必定下端午上山的规矩。
所以外人也没传错,桂花冲姐姐眨眨眼,姐妹俩在心里偷偷的笑。
“单只是摘花还好说,反正他们是做不出我唐之堂的味道,时间久了就不会非要端午节上山了,问题是现在,现在采摘的人一多,就不是摘花是乱拔一通!我是对我唐之堂的有交代,摘花只摘花辦,不许损伤花的根茎,但外人不听我的,这么乱摘下去,几年之内便会绝了花朵的生机,有失天和。”
小唐接下来这番话让荷花桂花肃然,他们修行之异类往往比人类更敬天畏天,因为他们知道天道是存在的!
“我做好了!”柳依依轻快的说道,她果然是最喜欢厨房的,这一会儿没人打扰让她自由发挥,心情好了许多。
柳依依端出的是一盘小方块形的点心,透着一股芝麻香,更巧合的是最上面还撒了一层玫瑰花屑。
小唐一看就笑了:“一捏酥?”看来玫瑰花真是常用的食材,所以更得爱护,回京后问问李慕能不能想个办法。
“正是。”这点心油而不腻,质地酥松,应该不会让心烦的人不想吃吧?
小唐不客气的捏起一块放嘴里,反正他是考官,“嗯,里面你加了松仁吧?我吃到一些松子香。”
“对,一捏酥是用炒熟的面粉加芝麻屑加白糖拌好,用熟猪油一起擦到能捏成团,不过光是芝麻太单调了,加核桃仁味有点苦,所以我加的是松子,正好松子也有油,方便捏成团。”柳依依也没保密观念。
“一捏酥是得捏成团不散,才能用模具压制成型切块,你做的一捏酥看着酥松吃着也酥松,但也成团了,功力是不错。”小唐这样说,代表一捏酥这道点心是在他这儿过关了。
柳依依很高兴:“我不过是掌握了一个小窍门,就是在捏不成团的时候,可以适当加一点香油,千万不能加水,越加水越不成形。”(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