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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云裳回到谨府还不到午时,红依正趴在那里院子里的石凳上发呆,秦解语抱着大饼站在她的身边。她难得看到这两人在一起这般安安生生的站着,她忍不住浅笑道:“怎么呢?谁惹我家娘子呢?”
红依一看到她立即跳起来道:“相公,你没事吧?”
“我像有事的吗?”明云裳含笑问道。
红依咧嘴一笑,眸子里满是明丽的气息,她拉着明云裳的手撒娇道:“昨夜你没回家,公主也没有回家,我心里实在是担心的紧。”
“担心什么?”明云裳浅笑着问道。
红依眨了眨眼道:“当然是担心我亲爱的相公被人吃干抹净。”
明云裳白了她一眼,双手环在胸前道:“你家相公有那么容易被人吃吗?”
红依嘻嘻一笑道:“反正此时见到相公平安回来,对我而言就是极开心的事情。”
明云裳见她笑得无比的灿烂,她的心里也有些温暖,红依这个丫环,倒是个难得的可爱而又聪明的女子,她含笑轻轻刮了一下红依的鼻子道:“去把府里屋中的院子命工匠好生收拾干净,再去买一些佛经回来,屋子里所有的家具都按拂门的规矩置办。”
红依闻言吓了一大跳道:“相公虽然不能天天吃饱喝足,但是还是能有人救急的,又何必如此想不开去出家?”
明云裳白了她一眼道:“死女人,想哪里去呢?”
红依愣了一下,明云裳又接着道:“你出家了我也不会出家!”
“那修佛堂做什么?”红依有些不解地问道。
明云裳缓缓地道:“当然是为人而修的,待公主回来之后,便住在里面。”
红依的眼睛顿时瞪得极大,然后不自觉地扭头朝大门处看去,她眨了一下眼睛道:“公主的脑袋被驴踢了吗?”
“你的脑袋才被驴踢了。”明云裳白了她一眼道:“让你去做事便去做事,问那么多做什么?”
红依的心里有太多的疑问,她嘻嘻哈哈地站在那里就是不动,明云裳朝她的屁股上跺了一脚道:“把你的问题全部收起来,往后只做你该做的事情就好!真是越发没大没小了!”
红依被她踢了一脚,知道再问下去也不会有结果,当下只得嘻嘻一笑便去忙明云裳交待下来的事情。
秦解语在一旁冷不丁地道:“没了那个讨厌的公主,你的心里应该会轻松很多。”
明云裳难得听到他说一句正常的话,当即浅笑道:“正是如此,你昨夜是不是也偷溜进宫呢?”
秦解语白了她一眼道:“什么叫偷溜,是光明正大的进宫好吧!皇宫里的那些侍卫,一个个又懒又蠢,就是摆设。”
明云裳失笑,却又忍不住问道:“你昨夜是不是一直在留宁宫?”
秦解语一边啃着大饼一边淡淡地道:“是又如何?”
“不如何。”明云裳冲她眨了眨眼道:“好看吗?”
“什么好不好看?”秦解语有些不解地问道。
明云裳睁着一双眼睛问道:“当然是活春宫好不好看?”
秦解语白了她一眼不说话,明云裳又笑道:“你不是天天都蹲在房梁上吗?”
秦解语的眉头皱了起来,冷冷地道:“没你和郁梦离的好看。”
明云裳闻言差点没**,秦解语又补了一句道:“他们连纱帐也没有放下,看着太恶心,还是你们比较好,看不真切,朦胧更美。”
明云裳早前就知道这家伙经常蹲在房梁上,只是每次郁梦离来的时候都会把他轰出去,没料到这家伙竟还趴在那里看。她觉得她今天问了一个非常蠢的问题,当即抓起石桌上的果盘便狠狠地朝他砸了过去,他倒也不恼,手轻轻一动,十来个果子便安安了稳稳地停在了他的手臂上。
明云裳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然后扭头就走。
秦解语的眼睛斜斜地看了她一眼后大声道:“下次你们可以先把灯关了。”
明云裳又羞又恼,当下捡起地上的一块石头便朝他的头上砸了过去,他的身子一侧,石头便从他的耳畔飞过,手臂上的果子也掉了一地。
明云裳不再理他,气闷闷地回了房,秦解语却站在原地不动,看到她那房门重重地关上的那一刻咧嘴失笑,他的眉毛扬了扬,可爱无比。
红依刚好交待完管事去处理相应事情,她转过身来的时候刚好看到了秦解语那一笑,她的手里原本拿着一个拖盘,“砰”的一声拖盘掉在地上碎了,她的腿一软,险些便坐倒在地。
秦解语那个怪物居然会笑!她绝对没有眼花,这比冬日惊雷,夏日飘雪还要让人震惊,最重要地是,他笑起来的样子居然如同孩子一样纯真!
秦解语听到拖盘掉在地上的声音也扭过头看了她一眼,他的眼里却满是不屑,他冷哼了一声道:“笨蛋,连个拖盘也不会拿!”
红依还没有回过神来,只是睁大眼睛看着他。
秦解语被她那样的眼神看得有些不太自在,他微愠道:“看什么看,再看挖了你那双眼珠子!”
红依是知道他的性子的,被他这么一吼倒回过神来了,她嘻嘻一笑道:“你居然会笑?”
秦解语白了她一眼道:“你才不会笑,你全家都不会笑!”
红依愣了一下,秦大少爷却已抱着他的大饼扬长而去,红依的眼睛眨了一下,突然想起了一个非常严重地问题,好像自她认识秦解语之后,就还没有见他吃过除了大饼之外其它的食物,她突然有些想知道,他到底吃不吃那些东西?
红依的心里升起这个想法的时候,便有了十二万分的好奇,决定日后要看看秦解语到底会不会吃其它的东西。
她的武功普通,轻功却是一绝,要跟踪秦解语倒也不是件难事。
她的嘴角微微一扬,眼里满是高深莫测的笑意。
秦解语已经走到了门边,在红依笑的那一刻,他仿佛觉得有一阵寒风从他的身边刮过,他皱起了眉头,暗想这已是夏天了,怎么会突然这么冷?他想完之后,又见外面艳阳高照,花朵明艳艳地开着,树叶绿油油的呈现在眼前。
他轻轻耸了一下肩,方才一定是错觉。
他不以为意摸了一下鼻子,然后大步离开。
婷韵回到谨府已是三天之后,她是被宫里的侍卫用轿子抬回来的,当她走下轿子的那一刻,明云裳分明看到了她又红又肿的眼睛,她脸没有施任何脂粉,看起来仿佛一下子老了十岁,那道在冬狩留下来的疤痕也显得格外的狰狞。
她身上穿得甚是华贵,那一身衣裳显然是新做的,只是那般明艳的色彩这般穿在她的身上,便显得有些不协调了,她的眉和眼里处处透着伤感之色。
她的眼睛再也没有往日里的嚣张和灵动,在走下轿子的那一刻显然有些呆傻,若不是采玉将她扶住,她怕是要跌倒在地。
明云裳看到她这副样子,眸子里一片平淡,只带着红依在门口接她,见她下来,明云裳大声道:“见过公主!”
她有些低沉的声音传到了婷韵的耳朵里时,婷韵便睁着一双空洞的眼睛朝她看来,她只是轻轻站在那里,任由夏风将她的衣带吹起。
婷韵原本空洞的眼睛顿时睁得极大,那双原本已布满血丝的眼睛里刹那间一片通红,那片鲜红之中透着无尽的狰狞之态,她大声道:“谨夜风!”
明云裳由得她大怕唤,只淡然应了一声,继然用最为平淡的眼神回望婷韵,她的眼里无喜无悲,许是那边淡漠惹恼了婷韵,却听得婷韵怒吼一声,然后发了疯一般地朝明云裳冲了过来。
明云裳站在那里不动,就在婷韵要扑到她身上的那一刻,莫扬一把将婷韵抓住道:“公主……”
他的话还未说完,婷韵反手就朝莫扬的脸上抓去,这一下又快又狠又突然,莫扬一时不备,便被告婷韵给抓了个正着,刹那间,他的脸上便出现了五道血痕,与此同时,他也一把抓住了婷韵的手。
婷韵大怒道:“莫扬,你快点放开我,否则我定要让皇上砍了你的脑袋。”
莫扬不语,只是抓着婷韵不放,他的力气比婷韵大不少,婷韵一时间无从挣脱,却像发了疯一般地在那里乱扭。
明云裳平日里见到的婷韵虽然不算多端庄大方,却也算是得体,从未见过她这副样子,那张脸已扭曲的变了形,那双眼只余凶悍和戾气,她的样子更显得无比的狰狞。
婷韵咬着牙恶狠狠地道:“谨夜风,我对你一往情深,你怎么能这样对我!”
“公主这句话也是我想问公主的。”明云裳淡淡地道:“公主在谨府里,我对公主也算是有礼相侍,公主若是觉得谨府的生活不是公主想要的,那么公主可以直白地告诉我,我会放公主离开。公主不必做下那样的事情,那样对公主的名节不好,对我也是个耻辱。”
婷韵哈哈大笑道:“谨夜风,你真是一个伪君子!这样的话你竟也能说得出口!”
明云裳缓缓地道:“我在公主的心里,只怕从来就是什么都不是,否则公主也不会将这样的耻辱加在我的身上。只是公主也大可放心,往后在谨府里,我依旧会好生待公主,不会让公主受一点委屈。”
婷韵咬着牙道:“我以前怎么没有发现你这么恶心!”
明云裳站在那里不动,只淡定无比地道:“你们还愣在这里做什么?还不快把公主送进佛堂!”
“我不要去佛堂!”婷韵厉声吼道:“我就要呆在这里!”
莫扬拉着婷韵的手欲将她拉走,不料婷韵却撒起横来,她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再没有往日的公主之仪。她这副样子,莫扬倒不好再用蛮力拉她,顿时有些为难地看了明云裳一眼。
明云裳轻叹了一口气道:“公主你这又是何必?”
“何必?”婷韵大哭道:“现在全天下的人都认为我是个淫娃荡一妇,你现在竟问我是何必?谨夜风,这句话你怎么问得出口!”
明云裳缓缓地道:“我对公主从来都没有半分恶意。”
婷韵哭红了一双眼睛看着她道:“你是没有恶意,只是想将我彻底毁掉,然后你和你的清音过神仙般的日子,对不对?”
明云裳的眼睛微微合了合,婷韵自小生长于民间,又因为王德忠的娇惯,她的性子极为蛮横,以前在明云裳的面前,不过是想讨她的欢心,然后对她千依百顺,将自己的本性掩藏起来,这样的婷韵,才是真正的婷韵。
明云裳觉得她不理婷韵便好,但是却也知道不理只怕日后麻烦更大,今日里在这里,她需要断了婷韵的百般念想,否则那间佛堂是无论如何也关不住婷韵的,反而会给她以后带来巨大的麻烦。
她缓缓朝婷韵走近了两步,她缓缓地道:“公主这般模样,想来是对我有所误会。”她靠近婷韵的时候,才发现婷韵的样子比她预期的还要憔悴得多,只短短三天的时间,婷韵便瘦了不少,眼窝也深陷了下去。
“误会?”婷韵停止哭泣,瞪大一双含泪的眼睛看着明云裳道:“我对你从来都没有误会过,若硬说有误会的话,那么也是我误会你对我有意!”
明云裳的眸光深了些,婷韵奋力将身子朝明云裳靠近一些道:“你的心思恶毒至极,当初见我的时候,对我百般讨好,不过是就是想攀上我。而后见我对你无心,便欲擒故纵,让我对你动了心,你真真是个人渣,先利用我解了你的围,如今见你在京中的根基已稳,便想过河拆桥,谨夜风,你真不是人!”
明云裳听到婷韵的指探暗暗叹了一口气,婷韵说的这些从她的角度来看也许的确如此,可是事实的**却不是这样,她低低地道:“公主有些话是说岔了,至少我对公主从未动过心,最初的那些赞美的话,不过是君子的待人之道罢了。反观公主,对我却像是用尽了手段,若我对公主的无心,被公主误会成欲擒故纵的话,那么我也无话可说。”
“你从未对我动过心!”婷韵原本已经停止的眼泪又流了出来:“谨夜风,你可知道我为你付出了多少?”
明云裳闻言心里满是寒意,她看着婷韵道:“若公主和容景遇合伙对我的算计也算是付出,那么公主的确为我付出了很多,让我九死一生,也让我差点就死在了燕州和南方。若公主别有用心的设计也算是对我的付出的施予,那么公主真是对我用了心,先是想方设法嫁给我做容景遇的内应,然后因为我和万户侯走得近了,公主和容景遇联手取他性命,我想告诉公主的是,他只是我的朋友,却是公主的表哥。而后公主又莫名其妙的设设害明云裳,想来也不过是因为我与她一起长大,公主恨乌及屋,只是我待她只如亲妹妹,公主却要取她的性命。像公主这样的爱人的方式,普天之下没有一人能承受得住,我只是寻常人罢了。而公主若真如你嘴里说的那般爱我的话,那么也不必对我用那样的手段,将人骗入宫里,联合太后和皇后娘娘对我用强,我如了公主的愿,公主却还生出了别的心思,难道在公主的眼里只有别人的错,就没有自己的错吗?公主今日走到这一步,说句难听,完全是公主自找的。”
她的话让婷韵愣了一下,她瞪大一双眼睛道:“你骗得了我母后,却骗不过我!”
“我何曾骗过公主?”明云裳反问道。
婷韵看着明云裳的眼睛道:“那天晚上,我们圆房呢?”
明云裳的眉心跳了一下后反问道:“若没有圆房,公主会让我走吗?那天太后请我过去,已近子时了。”
婷韵呆了一下,她的眼里满是难以置信,她看着明云裳道:“那高进怎么会在留宁宫?”
“高进?高进是谁?”明云裳反问道,她虽然在问,心里却已大致猜到,高进便是那天晚上郁梦离带进留宁宫里的男子。
婷韵的眼睛瞪得更大了,她见明云裳的眼里明显都惊讶,她原本极为笃定的心在那一刻竟又乱了起来。高进是谁?高进是她住在王家里隔壁家的儿子,也是当朝大将高虎的长子,高虎负责统理宫中的宿卫。她和高进自小一起长大,高进对她一往情深。就算是她嫁给了明云裳,高进也会寻机会见见她。只是在她的心里,高进却是什么都不是,从来都没有走进过她的心。
婷韵原本有些颠狂的心,在这一刻突然想明白了什么,在留宁宫里,如果没有高虎的配合,高进是进不了宫的,而高进是高虎最为宠爱的儿子,高进要说服高虎进宫不是难事。而当日明云裳离开留宁宫时,若是高时趁机进去,倒也不是难事。
婷韵原本认为这一切都是明云裳的设计,可是再想想,又突然觉得那件事情似乎有万千的其它可能,她的心颤成一团,一个猜想冒进她的脑中,她惨叫一声,喷出一口鲜血,顿时便倒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