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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几个歌姬送入太子宫中之后没几天,胤禟便被康熙叫到了清溪书屋。
进门之前,胤禟便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可却想不出他那个皇帝老爹会因为什么而责难于他。
“儿臣给皇阿玛请安。”
坐在明窗前暖炕上正在看奏折的康熙听到胤禟的请安,只抬了一下眼皮轻哼一句算是应了他。
这也不算是叫起的叫起让胤禟有些拿不准康熙的意思,故而还是半跪的僵在原地。
又等了一炷香的时间,康熙放下手中的折子回头看向胤禟冷言道:“老九,前几日你可让人送了几个歌姬给你二哥?”
原来所为这般啊。
弄清了老爷子的怒火来源,胤禟霎时有了底气:“皇阿玛此言差矣,那是邵穆布邵大人送来给儿臣的。只是儿臣不好这个,故而推了出去。”
康熙原本拿在手上捻弄的翠玉手钏倏地摔在小炕桌上道:“所以,你推给了太子?!你到底是何居心!?”
胤禟脸涨的通红,梗着脖子道:“儿臣并无什么居心。”
嘴上这么说,可胤禟却在心中冷笑:二哥好女色还是什么新鲜事么?还需要我来居心叵测?
“你便是这样辅佐你二哥的?”康熙说着情绪越发激动,抓起桌子上的手钏砸向胤禟,“若朕归天,你们岂不是要将这大清朝蚕食败净!?”
那手钏上的翠玉珠子颗颗圆润饱满,被人手捻磨的粒粒光滑,幽幽散着碧绿的光。康熙扬手砸的时候胤禟并没有闪躲,珠子准准的砸在他的脑门上发出了咚的一声闷响,随即掉在地上散落,滴滴答答的跳了一地。
康熙常年习武,虽上了些岁数却依旧能骑马拉弓,手上的力道自然不小。胤禟生生接下他那砸来的一下,额角霎时红肿了一片。
胤禟的性子便是这样了。
让他低头认错,只怕是比登天还难。只要他倔劲儿上来,便是天王老子他也是不肯给面儿的。
康熙何尝不知道他是这个性子?其实,看着胤禟额角的红肿,康熙心中也有些松动。更何况太子好色,他何尝不知?
只不过,康熙固执的认为,太子的学坏,都是身边人教唆的缘故。就比如:胤禟明知道太子好色,还要送女人,便是鼓动他。胤禟此刻应该行使君臣劝导之责,而不是与那些奴才一般曲意奉承。
“滚出去跪着。”康熙挥了挥手,“跪到认错为止!”
听到康熙的话,胤禟几乎没有半分迟疑便转身离去跪在了清溪书屋外的玉阶上。
胤禩几人听闻此事,纷纷赶来跪地为他求情,可康熙似乎是铁了心一般将他们全部拒之门外。
胤禩三人无奈,只能转身陪着胤禟罚跪。
正午日头正浓,汉白玉玉阶也被烤的炙热。四人跪在玉阶前,额头上皆渗出了汗珠。
“八哥,你们本不必如此的。”已经跪了一个多时辰的胤禟,忍着膝盖处滚烫钻心的疼脸带歉然。
“你我兄弟,无需多言。更何况,此事本就不是你的过错。”胤禩拍了拍胤禟的肩膀,轻叹道,“皇阿玛一世英名,却总在太子的事情上……因为他,皇阿玛不知道杀掉了他身边多少奴才。可是,若他不肯,送了又如何!?”
胤祯在一旁脸带不屑:“皇阿玛从来都觉得这世上只有太子最好。咱们做什么,都是徒劳。谁让咱们没有一个姓赫舍里的额娘。”
一直到黄昏,李德全才从清溪书屋中走出:“几位爷,皇上气已经消了,快回去吧。”
只不过跪了将近一天的几人,双腿已经无法站立,只能抱拳道谢:“多谢李安达。”
“几位爷,这几日皇上正在为太子的事情恼火,万事小心啊。”李德全的声音又轻又快,“皇上刚刚已经下旨将那几个歌姬处死,而且免去了邵大人的两江总督一职。”
胤禩抬头问道:“那新任的两江总督是谁?”
李德全略一迟疑,附在胤禩耳边轻声道:“皇上似乎已经选中了嘎礼。”
嘎礼?
胤禩甚是意外:“可是有人推荐了他?”
“这个奴才就不清楚了。”李德全想了想,“听皇上的意思,嘎礼治事敏练,且有才情,虽喜生事却无伤大雅,乃可用之人。”
胤禩听罢点了点头:“多谢安达指点。”
起身离开,胤禟见胤禩一直蹙眉不语,凑上前问道:“八哥,你在想什么?”
“邵穆布调任不过一年有余,在任上虽然没有多么出色…却也不至于做出如此蠢笨断送前程的事。”胤禩回头看了看胤禟,“必是有人在他背后支了招。”
“难怪。”胤禟想起在杭州宴席上邵穆布对他说的话,忽然恍然大悟,“他必是以为爷是因为当着福晋不好接受,所以才这么执着的派人将女人送到京城来。却没想到我是真的不要,转手送给了太子……那这个人的目的是什么?”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胤禩挑了挑眉,“回头去查查,嘎礼现在是谁的人。”
……
回到府中,芸熙一眼便看到了胤禟额角上的红肿。连忙上前问道:“这是怎么了?你又跟谁打架了?”
胤禟甚是无奈:“爷不就跟文彦打过一回架么?这是皇阿玛拿手钏砸的。”
芸熙一听,又气又急道:“你都不知道要躲开吗?这样生生的挨一下,便是个石头也会疼啊!到底因为什么发了这么大的脾气?”
胤禟听出了芸熙口气中的担忧,伸手将她拉过说道:“因为…那几个被我拒之门外的歌姬被转送给了太子。”
芸熙一听便了然了。不知道缘由也就罢了,现下知道了语气中不免高了一个八度,忿忿道:“必是说你没有劝导,反而助纣为虐,对么?”
这倒让胤禟惊讶不已:“你如何得知?”
“我如何得知?”芸熙的口气越来越差,“太子宫中的宫人换了多少批?因为什么换的?还不都是这个理由?可你去看看,他毓庆宫中的宫女,有一个算一个,还能保持处子之身的能有几个?难道破人家身子,也是那起子宦官教唆的!?”
胤禟看到情绪越来越激动的芸熙,连忙上前捂住了她的嘴:“我的小祖宗,这话也能乱说?”
“有什么不能说的?”芸熙看着胤禟无辜受累便是气愤难平,“反正他也蹦跶不了两天了!”
“什么意思?”
言多必失,老祖宗说的果然是没错的。
芸熙听到胤禟的反问,顿觉脑中轰隆一声似响雷一般炸开,僵在原地不再做声。
两人都这么骤然安静了下来,屋内的空气几乎凝滞。如芒在背,是的,如芒在背便是此刻芸熙心情的真实写照。
“我饿了。”还是胤禟出言打破了静谧,“给爷准备了什么好吃的?”
“嗯?”低头不知所措的芸熙听到胤禟的话连忙抬头,随即飞快向门口走去答非所问道,“我去叫如雪来。”
逃也似的出去的芸熙,一路拍着胸口暗自思付:还不如找一天痛快坦白了算了…
可似乎胤禟并不想知道…而且她也没有把握,如此怪诞的事情真的说出口…胤禟是否真的能接受。
再回到屋中,已没有了刚刚那丝尴尬。胤禟脸上也没有了猜测和疑惑,似乎已将刚刚那件事忘的一干二净,像是芸熙从来没说过那句话一般。
这让芸熙瞬间如释重负。
这一年的夏日似乎格外的漫长,等树上的知了歇了聒噪之后没有几日,便入了冬。
腊月的京城,大雪纷飞。
洋洋洒洒的下了三四天,终于在腊月二十时撤去阴霾换上了万里晴空。
年下,芸熙照例要进宫看望宜妃。坐在马车中远远望着雪后的紫禁城,冷风吹来带着雪中隐隐飘荡的梅香,那白茫茫一片的紫禁城,在阳光照样下隐隐透着天家富贵的明黄色让人不禁肃然起敬。
马车停在西华门,芸熙下了马车对车夫说道:“你们回去吧,今日天好,我一会走回去。”
说着,便带着如雪进了西华门。
一路往翊坤宫走去,两人正说笑间,如雪忽然敛了笑容恭敬的退到芸熙身后:“格格,熙贵人。”
芸熙循声望去,正好看到了与她们迎面走来的江云柔。
这样猝不及防的相遇,让江云柔有一些惊慌失措。看到芸熙,江云柔连忙将手快速缩入宽大的衣袖中,似乎还抖了抖才正了脸上的颜色。
芸熙对她的动作有些诧异,而且今日的江云柔身边并没有跟着什么人,她一个人没事空在这十八颗槐逛什么?
缓步上前请安道:“芸熙给熙贵人请安。”
“起来吧。”江云柔每次看到芸熙,都觉得脸上似被人狠狠甩了几个耳光一般火辣辣的烫,丝毫不敢与她对视。
就在芸熙想要告退时,忽然闻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香气,拉住了准备走人的江云柔:“娘娘今日身边怎么没跟个人?”
“我…”江云柔一愣,“我只是想转转。此刻觉得冷了,便先告辞了。”
江云柔走后,芸熙一直站在原地不动,如雪拉了拉芸熙的衣袖:“格格,怎么了?”
“如雪,你有没有闻到什么香味?”
如雪点头道:“嗯,还真是挺香的。许是熙贵人身上的脂粉香吧?”
“是脂粉香么?”芸熙喃喃自语,“为什么我觉得好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