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醉饮长歌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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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八章

    那边一片黑云,遮天蔽日的挟裹着森冷阴寒之气而至,狂风怒号,阴风嗖嗖,寒凉之意直从人心底冒出来。

    下方葱郁的山林被狂风拍打着,数棵粗壮的树木被连根拔起,刮向了远方,噼啪的断裂声不绝于耳,鸟雀与野兽哀嚎着奔离了躲藏的巢穴与洞窟,生存的希望压过了它们对头顶那威压的惧怕,在这不可抵挡的*面前选择的奔逃。

    元霄撂下了话,随手塞给了元清一块玉简,直接就离开了马车,转瞬便御剑出现在了安阳身边。

    “接着。”安阳扫了元清一眼,手中一掐诀,将座雕背负的宫殿缩成了巴掌大小,直接自窗口抛进了车厢内。

    元清也将元霄的话甩到了脑后,手忙脚乱的将那宫殿接住了,一边抽出铁剑引着灵气刻出了生太极的阵法,一边踏出车厢的房间,将宫殿放在了一片宽阔的草原之上。

    宫殿迎风而涨,大门打开了,内门弟子们纷纷扶墙而出,都一副云里雾里找不着北的样子,走路都一步带三拐。

    元清看着他们,觉得安阳直接把这装满纯阳弟子的宫殿用扔的给他,也是心宽得厉害。

    “元清师叔。”好不容易缓过神来的内门弟子抬头看着倚门而立的元清,一怔,向他作揖行礼。

    虽然有些不习惯受长辈礼,但元清还是强忍住了躲开的冲动,受了这个礼,神情淡淡的向这个弟子轻轻颔首。

    元清记得这个弟子,就是之前在山门前边哔哔叨叨他跟师兄的八卦的那个,似乎是内门弟子中公认的领头人,这一次出来的内门弟子,在没有亲传弟子在场的情况下,都非常的听他的话。

    对于这些事情元清倒是没什么太深的研究,因为元霄再清楚不过的跟他说了,这些事情无需元清来忧心,他只要安心修炼便是。

    元清一向是听元霄话的,对于纯阳宫一些小势力小团体什么的,了解程度仅限于温泽平日里跟他聊的八卦消息。

    事实上,他本人对这些事情的兴趣,也仅仅只停留在八卦的程度上了,元清兴致缺缺的收回落在那弟子身上的目光,转头看向窗外的景象。

    浓重的黑云将天幕的光亮遮挡了,隐约只能从缝隙中窥见一丝天光。

    那黑云最前方立着一个书生模样的青年,一身白衣,脚下踩着一对粗糙编织着的草鞋,头顶布冠,背上还背着一个书箱,俨然是一副要赴京赶考的举生模样。

    元清握着元霄之前给他的玉简,心中一动,显得有些昏暗的马车内顿时变得亮堂起来,如白昼重至。

    马车内这样的动静自然没能逃过外边那几个人的眼睛,元霄以手代剑,转瞬落下一道生太极,笼罩了元清所在的范围,霎时,这马车周围便像是陷入了一片虚妄,虚虚实实浮浮沉沉,摸不见实物也看不见实影。

    为首那书生轻声一哂,“来之前便听闻你多了个师弟,方才那动静,便是你小师弟弄出来的吧?”

    话音一落,安阳惊讶的看向元霄,“你认识他?”

    元霄微蹙着眉认认真真的打量了那书生一阵,“没见过。”

    被点了名的元清也是一愣,他以为坐忘峰一脉亲传弟子的身份,只有道门中人才会在意呢,这鬼怪这样说是为什么?

    总不能是一早就关注并且爱上元霄了吧?

    “我知道你便是了。”那书生抬起手,苍白到带着青白的死灰气的手轻轻挥了挥手,黑云褪去,露出他身后一排排的鬼怪来。

    那些鬼怪面容呆滞,神情迷惘,面色青白,动作僵硬,看起来像是被什么掌控了一般,偶有一两个露出挣扎的神色,而后又迅速的安静下去。

    约摸千八百的数量,方阵整整齐齐的排列着,连风都停了,整个天地寂静得一丝声音都没有,

    元清觉得如果让他用四个字来形容现在的情况,那就是丧尸围城。

    他觉得鬼怪若是都跟那书生背后的人一样的话,他抡起铁剑来还真不会有什么心理阴影。

    那内门弟子见书生亮出声势了,朗声道:“元清师叔,我等请战!”

    元清眉头一皱,这种事情他把不准,也不好做主,毕竟他没办法准确的地方实力跟我方实力的差距,万一放内门弟子出去了,人家直接给他们来了一波团灭,那元清罪责就大了。

    所以元清只是目光淡淡的看着那弟子,不点头也不摇头,但拒绝的意思十分明显。

    那弟子急了,“元霄师叔和安阳师叔在外御敌,我等同为纯阳弟子,哪有长辈以身犯险,我们却……”

    “憋着。”元清冷冷道,元霄的语气和神态学了个十之八.九。

    那弟子一愣,再抬头看向元清的时候,只觉得这位新晋师叔再没像先前在山门的时候那样温暖,那对看起来饱含着温柔笑意的桃花眼,此刻也透出不耐与嘲讽的意思。

    完全不知道自己学习元霄是个什么后果的元清,只是满意于这弟子终于不逼逼了,眉头松开,再一次将目光落在元霄身上。

    他还没见过元霄真正动手的时候是什么样子,光是凭着舞剑时的气势,便忍不住对元霄的风姿仰慕起来。

    那方元霄只是看了一眼方阵,一挑眉,嗤笑道:“外强中干。”

    先前气势汹汹的,他还以为是多大的事呢。

    结果却只是一群喽啰犬牙。

    “安阳,你回去。”元霄支使道,这些鬼怪,他一人足矣,实在是元清克死了安阳的命格,多少是让元霄有些担忧的。

    “好。”安阳也不犹豫,提醒道:“那书生有些手段,你当心些。”

    见元霄点头表示知道了,安阳便一声唿哨,遣走了座雕,转头直接跃进了宝车。

    元清看着刚入宝车就径直向他走来的安阳,想了想觉得对方肯定不是有事找他的,便后退两步让开了自己一直堵着的门。

    “元霄师兄一人足矣,你不用担心。”安阳路过他的时候低声安抚了一句,元清抬眼看看他,也没道谢,只是点点头将这份安慰收下了。

    安阳看起来非常的年轻,说是个少年也不为过,大约是因为当初筑基的年龄就很小的关系,他的寿元被大大延长了,生长便也跟着缓慢起来。安阳总是一袭红色的长袍,显得有些艳烈,据说这样能掩着些他那过于脆弱的命格。

    也正是这身衣袍,让安阳那张脸的存在感被弱化了很多。

    安阳的那张脸说不上俊帅,但却是十分容易让人产生好感的。

    大概是属于那种往街上一站,整条街的窃贼与流氓都顿时不敢犯事的类型,正气凌然,即便仅仅只是面无表情的站在那里,也像是一个铁面无私两袖清风的官员,再加上观日峰的正阳之气,那简直就是跟天上司职律法公正的神仙下凡没两样。

    就是鬼怪见了这脸和浑身如同正午太阳一般的正气,那也是大多都要绕着走的。

    元清记得温泽跟他说过,若不是安阳命途多舛,不修真多半就要早夭的话,安阳这辈子走官场,绝对是遇神杀神遇佛杀佛,官运亨通,流芳百世的那种大好官。

    可惜天公不作美。

    不过安阳这样的天赋,选择走官场也的确是浪费了。

    如今也是极好的,虽不能在官场上铁口直断,但修真了,也照样是可以斩杀鬼怪恶人,肃清罪孽,还省去了不少走程序的功夫。

    安阳对于元清这样冷淡的反应并没有感觉什么不满,就像他也亲身知道,命格这种东西影响挺大,而且真的是难以控制,最终只能选择克制自己这种事情的感受,只是他影响的是自己,而元清却会影响到别人。

    安阳觉得元清心里肯定是非常难过的,他想了想,从储物戒中掏出一颗糖果来,塞到了元清怀里。

    毫无防备被塞了颗糖的元清一愣,略茫然的偏头看向安阳,刚一扭头,就看到安阳像是害羞了一样急匆匆的往门口走,结果砰的一下就撞到了头。

    “……”所以都说了,没事送什么糖。

    你看,倒霉了吧。

    元清叹了口气。

    “没没没事,是我自己不小心!”安阳生怕元清将这件事情归咎到自己身上,赶忙摆手。

    他觉得这种事情实在是太正常啦,不小心撞到头而已,就是他们师尊那一辈,都会经常出些小乌龙呢。

    元清幽幽的看着他,眼睁睁的看着安阳踢到门槛踉跄了一下,紧接着又在廊道里脚滑跌了一跤,一路走到内门弟子聚集的宫殿前,整个人都显得有点狼狈。

    眼看着安阳最终安全到达目的地了,元清才重新看向元霄,顺便拆了安阳给的糖。

    人都已经开始倒霉了,不吃白不吃。

    不知何时,元霄手中已经握住了一柄嗡鸣的宝剑,元清记得那柄剑,早半年前元霄就是驾驭着这柄宝剑将他接入纯阳宫的。

    “我要找的可不仅仅是你。”那书生开口道,并不怎么热情的看着元霄,情绪有点淡薄,似乎并不在意元霄手中锋锐的灵剑一般。

    元霄压根没准备应声,他拿着手中的灵剑比划了一下,研究着从哪下手才好。

    “你那个师弟呢?”那书生问道,笑容中透出怪异的痴迷,“我们等他可等了好多年了。”

    这话一出,元霄落在那群鬼怪身上的视线终于重新回归到了为首那书生身上,“等他?”

    只见元霄握剑的手一转,灵剑的嗡鸣声便戛然而止,之后骤然分出无数剑影,他手中掐诀,剑影横飞,直接冲入转瞬四散的鬼怪之中,一个巨大的阵图浮现在虚空之上,以天幕为画布,以灵气构阵,生生将那些鬼怪直接困锁其中,不得进出。

    阵法周围数道剑影一掠而过,上方还悬着无数锋锐的灵剑,只待元霄一声令下,便能将阵中的鬼怪轻易绞杀。

    元霄停在阵法之外,看着身在法阵之中却是一派怡然的书生,“你们?”

    话音未落,高悬在阵法之上的灵剑便倏然而落,发出呼呼的破空之声。

    那书生长得油头粉脸的,抬眼瞅瞅元霄,脚下一转,下一刻便自法阵中消失,骤然出现在元霄身侧,丝毫不顾忌还被困锁在阵中马上要被绞杀的那些鬼怪,气势大盛,直扑元霄而来!

    书生那对苍白虚弱的手不知何时变作了白骨,并指成爪,冒着白烟和嗤嗤作响的声音,向元霄抓去!

    元霄的身影轻易便被撕碎,那书生一怔,只觉得后背一冷,当下也不犹豫,迅速的离开了原地,紧随他背后的是数道冷冽的剑光!

    一道身影自虚空之中缓步而出,渐渐凝实,一身藏青色道袍的青年气势凌厉,锋锐如刀,发髻衣袍丝毫未乱,一派从容镇定的模样,手中的宝剑沾上了一丝黑色,让他露出些微嫌恶的表情来。

    即便躲过了致命的腰斩,那书生背上也是被剑气划开了一道深深的口子,那伤口中流淌出来的不是温热猩红的鲜血,而是漆黑的,粘腻如同糖浆的半凝固体,离体之后便迅速化作了灰烬,飘散在空气之中。

    这样的情况,元霄见过老祖宗的记载,就是鬼修的特征。

    隐约的又再一次证实了自己先前的猜测,元霄并没有感觉多高兴,属于自己的东西被觊觎的感觉足够将这些细微的欣悦扼杀得一干二净。

    元霄看着那书生,目光寒凉,不含一丝慈悲怜悯,“继续说。”

    “你还不知道。”那书生顿了顿,先是显得有些惊异,紧接着便吃吃的笑出声来,“那真是再好不过了。”

    元霄眉头一皱,对于这种脱离掌控的事情抱以了十二万分的反感,“你想再死一次?”

    “死?”那书生轻轻拂过腰际的伤口,那伤口转瞬便像是没出现过一般消失了踪迹,只有断口无比整齐的衣服昭示着先前的那一剑的威能,“想送我回去,你还早着呢。”

    书生话音刚落,他们周围的虚空之中骤然踏出无数鬼怪,将元霄与元清所在的马车这一方天地团团围住。

    阴寒之气肆意流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