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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章
“自然是不会落下修炼的。”元清答道，心中的不安被一双长着粗茧的大手拂去，沉甸甸的充满了力气，“只是不知道……怎样尝试着控制它。”
仔细想想，元清唯一算得上是利用命格的，大约就是以前摆摊的时候，看到那些身上有血气的人，会收钱说上一嘴。
而普通人是根本承受不住他那一嘴的，何况是本来就结了恶因该有恶果的人？
就算是给了元清钱，同元清了解的因果，也无法阻拦恶果的降临。
“简单。”元霄看向元清，语气有些恶劣，“你有什么想法，只管对那些鬼怪和鬼修试试就是了。”
“……”元清觉得元霄对鬼修真是恨得深沉。
当然深沉了，元霄对于想抢走自家师弟的人都抱着十二万分的恶意。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对元清有这么强烈的掌控欲和占有欲，但他觉得这种发自本心的事情并不需要强行去改变。
何况……他想到师尊甩过来的那个只有光秃秃的一个“缘”字的传讯符，更加坚定了自己坚持这份本心并没有错的心情。
连师尊都表示这是缘分了，并且还说他们彼此之间命线纠缠无法分割，原本就心安理得的元霄，更是理直气壮的对想要接近元清、将元清从他身边带走的人抱有敌意。
“我尽量试试看。”元清有些犹疑，事实上万长老的那个灵符和接触过的两个鬼修都让元清清楚的感觉到一个事实，就是鬼修并不想伤害他。
甚至是在避免伤害他。
他不太清楚为什么会这样，但毋庸置疑的是，他并不需要为自己在面对鬼修时的性命安全担忧。
说实话，在认识到这一点之后，元清还是大大的松了口气的，至少在遭遇鬼修的时候，他不会太过于拖累师兄。
“不用犹豫。”师兄捏了捏他的手，“就如我之前所说的，他们们没有资格对你释放善意，而你也没有必要接受。”
元清点点头。
谁知道那些鬼修在带走他之后打的是什么主意呢。
阴年还没到就出现的这些鬼修，十有八.九是通过一些意外出现的裂缝中钻过来的，这样煞费苦心的想要逮住他，所图肯定不小。
他可不想因为一时的善意而将好不容易找到的归属感还有自己的生命给弄丢了。
元清和元霄居住的地方距离云洗府并不远，位处临凤城中间的位置。
越是往城中央走，周围的灯火越是明亮，大约是因为靠近云洗府而让百姓们比较放心的关系，偶尔也是能够看到有人自酒馆客栈中出来，行色匆匆的归家。
云洗府高悬在临凤城上空，在漆黑的夜幕之下黑沉沉的掩盖了人们望向天空的视线。
师兄弟两个回了院子，元清自觉地松开了师兄的手，脚步轻快的进了屋子准备关门，却被元霄一手抵住。
元清一愣，“师兄？”
元霄斟酌了一下词汇，看着元清，眼神清明，淡淡道：“一起睡。”
元清“砰”的一下直接关上了门，还顺手上了门闩。
吃了闭门羹的元霄平静的脸上露出惊愕的表情，站在屋门外边僵了半晌，才放下还抵在门上的手掌，有些莫名的瞅着紧闭的屋门。
把师兄关在门外的元清看着自己落在门闩上的手，抬头看看映在门上的师兄的身影，像是被烫到了一样收回手，捂着涨得通红的脸靠着门蹲了下来。
一起睡……
元清深吸口气，用力揉揉脸。
他知道师兄肯定不是那个意思，但实在是……有点尴尬。
元清是早就做好了孤独一生的准备的，因为命格特殊的关系，也没有感受过什么来自异性或者同性的温柔。
一般看起来和善的都直接被他赶走了，而剩下的一般不是什么好人，跟他有过接触之后更是加快他们遭到报应的速度，轻则大病一场，重则性命垂危。
元清也没指望过自己还能享受亲情友情和爱情这些东西，那对于他而言遥不可及，反而还会给别人造成伤害。
但是呢……
他现在已经拥有其中的一部分了。
元清想着，把脸埋进了双膝之间，瞪着双膝的缝隙之间的地面，膝盖清晰的感觉到了来自脸颊的热度。
那他是不是也可以期待一下……呃，爱情？
可是那是师兄。
那可是师兄！
是个男人。
而且师兄看起来笔直笔直的，刚刚那略有歧义的话肯定也没有其他的意思。
他们又不是没有一起睡过，昨晚上可不就一块儿睡了么，元清想道，他在纯阳宫里住的屋子，还是师兄的呢。
只是平时夜里，师兄都在西厢修炼，很少会回屋就是了。
元清轻哼一声，羞耻的捂住了脸。
他觉得他肯定是被心魔入侵了，不然怎么会总是联想到奇怪的画面。
元霄在屋外站了好一会儿，既没听到里头的动静，也没见元清点亮屋里的灯，便干脆将神识蔓延进去，看看元清到底在做什么。
当然了，还要顺便给自己开个门。
元清蹲在门口团成了一团。
元霄手指微动，灵气渗进入勾动了放下来的门闩。
门口白白的一团动了动，元霄手中一停，神识笼罩过去。
元清满脸纠结，慢悠悠的挪动着转了个面向，仰头看着依旧投映出师兄轮廓的门，犹豫好一会儿，才站起身来理了理衣袍，在元霄的关注下，转身走向了床铺。
以为师弟会打开门的元霄师兄：……
元霄心情有点微妙，看着脱了外袍，把丹玑宗长老给的丹药塞进嘴里就抱着被子滚上了床的元清，心情就更微妙了。
明明看到他在外面了，居然不开门。
元霄觉得元清可能是跟着别人学坏了，这点非常不好。
所以在元清抱着被子滚够了，蠕动着钻进了卷起来的被子，从柔软的被子里冒出脑袋的时候，就看到一道藏青色的身影站在他床边，悄无声息的，安静的注视着他。
元清吓得跳了起来。
元霄看到床上的春卷弹了一下。
起跳失败的元清：……
“……是师兄啊。”元清往被子里缩了缩，只露出眼睛以上的部分，一眨不眨的看着元霄，顺便掩盖自己的脸色。
元霄也不多说，看看床上的空当，向元清扬了扬下巴，淡淡道：“里边去。”
这是单人床！
元清瞪大了眼，却还是委委屈屈的往里滚了半圈，背对着师兄，整个脑袋都埋进了被子里，只留下几缕黑发凌乱的散在外面。
元霄俯下.身去扯了扯裹着元清的被子，却发觉刚一碰到棉被，元清就扭动着往里缩。
“……”元霄觉得自家师弟前世说不定是条肥嘟嘟的毛虫。
他认命的站直了，转向一旁的柜子，打开柜门抱了床被子出来。
元清扭了两下，感觉周围没动静了，从被子里伸出头四处看了看，瞄见元霄抱着被子走过来，一愣，又重新把脑袋缩回了被子里。
这一次，连头发丝儿都没落在外边。
元霄也没说话，将被子放到床上，脱了外袍，拉着薄薄的被子一摊，盖在自己和元清卷两个人身上，面对着元清的背，伸手将整个元清卷都揽了过来。
“……”元清剧烈的挣扎起来。
元霄皱着眉将元清整个环住，低声道：“别动。”
怀里的师弟卷霎时不动了。
薄薄的锦被丝毫没有阻挡神识的作用，元霄轻而易举的就将自家浑身僵硬的师弟捋平了，右手准确无误的落在的元清丹田的位置。
元清……元清感觉自己要窒息了。
元霄把闷在被子里憋气憋得满脸通红的元清挖出来，叹口气。
并不是很明白元清脑子里的想法。
“运行周天。”元霄道。
元清一愣，“……啊？”
元霄顿了顿，想到自己以前总是提醒元清修炼的时候要保持正确的姿势，感觉脸有点疼疼的，“若是躺着不行，你就睡。”
“……”所以你忙活了这么久，居然是为了修炼的事情吗……？
元清感觉被欺骗了感情。
他抱着被子委屈的埋进去，却还是乖乖听话的凝神，将周围的灵气抓过来，细心的剥离了，纳入体内，随着气海之中推出来的那一丝灵气在体内运行了一个大周天，最终重归丹田气海。
元霄的手始终没有离开那个敏感的位置，温热的大手渐渐的变得滚烫，像是要透过躯体透入丹田之中。
元清的气海沸腾翻涌着，连带着身上温度也变得高了起来。
与他相反，元霄却觉得周身越来越凉，唯有触碰着元清的那双手能够给他传递一丝温暖。
一冷一热之中，两个人的距离不知何时越来越近，最终紧紧相贴。
元霄微眯着眼看着完全沉浸在修炼之中的元清，略一思忖，也阖上眼，随着元清的第二个周天一同运行起来。
剑气二宗同修纯阳诀，心诀运行的大周天是同样的，只是功法小周天运行的经络有所差别。
元霄凝神沉心，共同运行的两道灵气粗壮程度不一，却出奇的和谐。
当两道灵气同时重归丹田的时候，修炼之中的两个人窥见了与以往截然不用的景色。
那是一片迷蒙的混沌，元清的气海泛出了莹润的白色，本该极小的气海如今却一望无际，波光粼粼，周围的混沌之中不断有白色的光芒汇入气海。
如同江河溪流融入海洋一般，没有激起一丝波浪。
元清却明显的能感觉到气海在不断的扩大。
气海上方隐隐约约的高悬着一颗金丹，像是这一篇莹白气海之上升起的灿烂太阳。
金丹上染着一丝漆黑，滴溜溜的旋转着，勾缠着下方的平静的气海也开始翻涌不休。
混沌之中不断有黑色的光芒被纳入那颗金丹，将它染上更多的黑色。
那金丹的虚影渐渐凝实了，元清抬眼就能看到那漆黑之中饱含的冰冷与凶戾，它不断的旋转着，搅得气海波涛翻涌。
终于，金丹彻底凝成了实影，漆黑的颜色不知何时已经漫过了大半金丹，似乎这黑色让整个金丹变沉了，它正以极为缓慢的速度向下方不见平静的气海下落。
元清能感觉到随着那颗金丹，不，如今已经不能说是金丹了，它已然是被冰冷凶戾的漆黑染透。
然而那凶狠的气息随着下落，却渐渐的变得平和了许多，反而透出了一股安逸与欣喜的情绪。
是的，情绪。
元清看着那颗黑色的金丹触碰到了他的气海，在黑与白相撞的瞬间裂开了一条不明显的缝隙。
他猛地睁开眼，坐了起来。
外面已经透出微亮的天光。
凶戾冰凉的气息扑面而来，元清被这样的气势笼罩着，瞪大了眼看着以一种极为冰寒的目光注视着他的元霄，咬着下唇，浑身僵硬。
他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师兄，即便是在面对别人的时候，元霄也未曾有过这样的气势。
就像……那颗黑色的金丹一样。
“师、师兄……”元清头上冒出汗珠，狼狈的看着元霄。
仿佛骤然被惊醒了，元霄收敛了气势，皱着眉将还覆在元清丹田处的手收了回来。
他坐起身来，伸手将元清额头上冒出来的汗珠擦掉，叹道：“师兄的错，是我唐突了。”
“……”元清沉默了一阵，好不容易才找回了身体的控制权，“那是什么？黑色的？”
“我的金丹。”元霄答道，略一犹豫，还是说道：“方才我察觉到了突破的契机。”
契机。
元清有些僵硬的思维缓缓的运转起来，恍然想到金丹上的那道细小的裂缝。
“那我是不是……不该醒过来的。”元清呆愣的看着元霄，这才发觉师兄身上的气质似乎又有了一丝变化，“师兄的金丹变成黑色的了……没关系？”
“无碍。”元霄摇了摇头，他并不感觉有什么不妥的地方，反而如今能时时刻刻都感觉到体内灵气的欢悦奔腾。
似乎踏入道途这么久，他如今才走上正确的道路。
元清满脑子都是因为自己惊醒过来而导致师兄突破失败的事情，眨了眨眼，往后一躺，“那我再睡一觉……”
“不用，该起来了，我们得提早出发。”元霄无奈的看着他，元清脸色苍白着，似乎被吓坏了。
不过想想也是，突然发现自己的气海被纳入了别人的金丹，金丹还跟气海有了接触，换了谁都会被吓醒的。
何况他的金丹全然变黑了之后，看起来那样不友好。
虽然这一次没有一举突破很可惜，但至少元霄知道了自己同元清之间，恐怕渊源不浅。
因为他本身也只是单纯的修炼而已，与元清有一点相同的地方，就是他这边看到的，是元清那一片莹白的气海出现在了他的丹田之中。
而且现在也还……在。
元霄一愣，忙不迭的内视确认了一下，发觉他的丹田之中，旋转着的金丹之下，的确是有一片莹白的光芒，温和的包裹着他的金丹，抚平了金丹有些暴戾的气息。
这个场景似乎有些眼熟。
好像，是听说过许多次的，双修之后会有的情况。
元霄：……
他看了一眼面色苍白，眼神中却透着精光的元清，又伸手覆上元清丹田的位置，感受了一下。
果然，他金丹的虚影被元清小小的白色气海包裹着，分外安宁的模样。
元清这脸色，看起来像是虚不受补的样子，再加上之前的惊吓，所以看起来有点虚弱，等缓过神来就行了。
毕竟炼气期和金丹期，中间差着筑基和融合两个大境界呢。
只是元霄有点不知道怎么跟师弟开这个口。
直接告诉元清，因为他一时疏忽的缘故，不小心跟他双修了？
元霄面上丝毫不露，下了床将元清挂在一旁的外袍放在了床上，自己也取过外袍穿上，看着靠着床抱着被子还没缓过来整个人可怜兮兮的元清，有种自己是个始乱终弃的负心汉的错觉。
双修这种事情，若不是双方对于彼此都非常信任的情况下进行的话，最终的结果就会变成单方面的掠夺。
也就是所谓的采补。
只是这种双方都毫无自觉的就莫名成事儿了的前例，元霄仔细想了想，好像还真是闻所未闻。
双修这种事情倒也不是特别讲究阴阳调和，只是双方彼此信任，心中毫无芥蒂的一同进步的话，效果是一加一大于二。
但要找到这样一个人着实是太难了，所以一些想要快些进境的人，才会选择同功法特殊的合欢宗弟子结为道侣，一同双修。
虽然不及正统道侣之间来得快，但怎么也比正常修炼要快上一些的。
而会选择这条道路的人，大多是有感于天赋不足，又渴盼继续在修道一途走下去的，虽然很多人并不认同这个道路，但也并不能说他们不对。
但元清和元霄两个，显然不是需要依靠双修来踏上巅峰的。
元霄倒是无所谓，他自己如何自己心里有数，也并不在意其他人的看法。
但元清不同，元清会在意，若是让人觉得元清是依靠同他双修爬上来的，对元清来说是折辱。
元霄看着活动着身子开始穿衣服，俨然是全然没有发现自己丹田之中的异常的元清，更加不知道怎么开口了。
双修这种事情，他还不知道元清是个什么看法。
只是元霄自己觉得，他对于同自家师弟双修，一点反感都没有，内心反而是有一丝窃喜和高兴。
“师弟，师兄问你一件事。”元霄轻咳一声。
元清点点头，整理着外袍，穿上鞋子在屋子里蹦跶了两下，只感觉自己现在仿佛有用不完的力气，体内的洪荒之力蠢蠢欲动，简直能手撕五头牛！
他回过头来看向自家师兄，微微一愣，“什么事？”
元霄看着他，有些尴尬，又有些忐忑，心中有一丝细微的声音催促着他，这样的心情矛盾得有些陌生，“你对双修……”
话音未落，屋门骤然被推开，安阳站在屋外，看着元霄，瞪大了眼。
他神色有些激动，却又在看到元霄的瞬间一愣，“你要突破了？”
而后视线在元清和元霄之间扫过，看到他们背后铺着两床被子凌乱无比的床铺，又看看似乎被什么纽带维系起来了的，气息交融的师兄弟。
最终又看向元霄，抬手指着他，连声音都略有些颤抖，“你、你这个禽兽！”
居然连同脉师弟都不放过！
我回头就去八一八你！
安阳兴奋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