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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蝉心乱如麻地僵坐着,待重新理顺思路,不由对着自己被灯光拉长的影子苦笑一声:“……你啊,你啊,真是没用。”
她承认自己是爱慕姜无忧的。可卑微的自己,卑微的爱慕,对姜无忧而言怕是并没有多少意义吧?——她都懂,可心却越来越失控。与姜无忧每多一分相处,就多一分沉迷,她时常忐忑又惶恐,担心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对着姜无忧冒出些不顾廉耻、无法挽回的话来。
要怎么办呢?才能彻底摆脱这个痴心妄想的自己?
青蝉踏着最后的月色,往院子外走去。
她专注于自己的心事,竟连脚下泛着柔光的明珠都懒得去垂青了。漫无目的地走过一程,耳边隐约闻得水流声,便摸索着前行,果然被她找到一处小湖。
青蝉在湖边坐下,抱了膝盖静默地发呆。远处的林木间传来鸟啼,天际被晨光割裂,稍后,温暖的阳光一寸一寸洒在湖面上。
波光粼粼的湖水中有鱼跃出,在半空里弯出一道完美的圆弧。
青蝉看着这个地方一点点地苏醒过来。
她总是在想着姜无忧,期待见到姜无忧,可每一次的相见只会加剧她的痴望,这无异于饮鸩止渴。
若真要从这无望的感情中解脱,怕还是要割断一切往来吗?
正如先前的打算,重新回到海上,就好了吧?
想到在未来的某一天,自己会再也见不到姜无忧这个人,再也听不到她的声音,彻底失去与她相关的任何音讯……青蝉的心口便止不住地抽痛。
好在这一天至少不会是现在,城主不放行,她也回不去海上。……可不可以就以此为期限,再放纵自己一段时日呢?
青蝉忍不住可怜起这样的自己。她抹掉眼角溢出的泪花,深深叹口气。日头已经升得高了,这个时辰,姜无忧怕是已经醒来。……该回去了吧?青蝉立起,却刚巧撞见自不远处款款而来的姜无忧。
清风乍起,姜无忧负着手,走得放松而悠闲。青蝉贪婪地望了几眼,又羞愧地低下头。
姜无忧一直走到青蝉身边才停下,面无波澜地看了会儿湖水,突然开口:“我饿了。”
“……”青蝉下意识摸摸自己的肚子,回:“我也饿……”
姜无忧:“……”
青蝉:“……”
姜无忧转向青蝉,两人对视了好半晌,青蝉“啊”的一声领悟过来:“姜大人,我虽厨艺不精,……但总也还能试一试。”
姜无忧:“……”
想来这里也并没有什么现成的吃食,青蝉问:“姜大人喜爱吃什么?”
姜无忧反问:“你能做什么?”
青蝉:“……”
两人顿时陷入一种相顾无言的境地里。沉默了许久,还是青蝉打破僵局,她背向姜无忧,麻利地解起外衣,说道:“方才我见湖中有鱼,姜大人,你是想吃烤的还是蒸的?……或者喝点鱼汤?”
姜无忧对着她的动作尚未回过味来,青蝉又是腼腆一笑:“姜大人你稍等等,我捉鱼很厉害的。”
言辞间青蝉已经除了外衣,又将脚上靴袜摘掉,根本不待姜无忧表态,纵身一跃,投入湖中。
对着散在地上的青蝉的外衣与靴袜,姜无忧:“……”
若说逃命是后天练就的技能,那捉鱼可真是青蝉先天自带的本事了。她薅了水草,灵活地绕成一股绳,等湿哒哒地从湖里爬上来,那草绳上已经提溜了一串肥鱼了。
青蝉摆出笑脸,带了点邀功的心思上岸,毕竟她能派上用场的机会委实不多。……可惜没人捧场,湖边只剩她之前散落的衣物,哪里还有半点姜无忧的人影?
青蝉的笑挂不住,就这么僵在脸上:“……”
这不被在意的失落感令她的心刹那凉了半截。青蝉来回绞了几次湿裙,而后单手拎了鱼,另一手抓起自己的外衣与靴袜,就这么赤着足,在扎脚的草地上一蹦三跳,委委屈屈地往小楼去。
姜无忧正坐在院子里喝茶,落汤鸡青蝉站在院门外,看着对方挺直的脊背,一丝不乱的束发,两厢一对比,这云泥之别叫青蝉的另半截心也凉透了。她埋头盯着自己的脚,两根脚趾相互碰了碰,对自己此刻的狼狈很有几分自惭形秽,然而更懊悔的却是方才投湖的行为,那么蠢!……至于这样讨好姜无忧吗?吃什么不行,非要跳湖里去抓鱼?
青蝉自我嫌弃不休,姜无忧有所察觉地侧过头,就着茶水热气,目光从对方赤|裸的双足,到被潮湿的裙裾缠住的双腿,再到滴着水珠的发梢,最后从她颤动的睫毛上一掠而过:“……鱼不错。”
青蝉:“……”
青蝉几不可闻地叹了声,迈进院子,打姜无忧身旁经过,径直料理这些鱼去了。
这里虽瞧着久无人居,但一应炊具还是齐全的。青蝉将端木做鱼时的手法在心底里过了一遍,笨手笨脚地生起火。也顾不得先将身上的湿衣烤干,她卷了袖子便开始刮鱼鳞。
……
忙忙碌碌中青蝉抽空往窗外瞧了一眼,见姜无忧依旧是坐在院子里,茶杯中的热气已经散了。
“姜无忧此刻正坐在外面耐心地等着吃我做的鱼”这个认知一旦达成,青蝉的笑意便止都止不住,原本凉透的心立刻就回暖了。
“你们定要争气些,务必得十分美味才行呀……”青蝉对着砧板上的鱼喃喃嘀咕。
如此隔了有快一个时辰,姜无忧的等待总算是有了结果。烤鱼虽然焦了不得不放弃,但好在熬的鱼汤还算是有些卖相。青蝉心潮澎湃地连锅端了送出去,临到姜无忧跟前了又担心自己做的不好,磨磨蹭蹭将汤摆到石桌上,紧张地看着姜无忧,请她喝。
姜无忧瞧了瞧那汤,没有立即开动,只对青蝉道:“你也坐。”
两人同桌而食并非一次两次,青蝉也不扭捏,只先给姜无忧盛好汤才坐下。
姜无忧慢条斯理地喝起了鱼汤,无甚特别的表情流露出来,直至一碗汤见了底,她才将碗放开。
“姜无忧喜欢喝我给她做的鱼汤!”青蝉想着,笑容扩大,她明白自己先前的担心显然是多余了,这鱼汤的滋味定是非常不赖,毕竟姜无忧是如此讲究的人。
青蝉激动之下,过去给姜无忧又盛了一碗。
姜无忧:“……”
青蝉回到位置,发现姜无忧正看着自己。
青蝉不明所以:“姜大人?”
姜无忧倾身过来,两人距离很近,青蝉明显有一个向旁边躲开的姿势,却听姜无忧道:“别动。”
青蝉便不动了,姜无忧抬手从她发间拈出几片鱼鳞。
青蝉:“……”
姜无忧重新坐下,又指了指自己鼻尖的位置:“你这里脏了。”
“……”青蝉抽了口冷气,她无法形容自己的心情,只是干巴巴地笑了几声,然后闷头擦鼻子,及至姜无忧说好了,她才停下,端起已经放温的鱼汤大大喝了一口。
……
……
青蝉看向姜无忧。姜无忧还是面无表情,将第二碗汤喝了个精光。
青蝉:“……”
难道是自己的味觉出了问题?其实这汤还是很鲜美的?青蝉试探探地又抿一口。
……还是好腥,又腥又淡。青蝉喉咙发紧,差点将方才喝进去的全数吐出来。
姜无忧再次搁下碗,若无其事道:“需记得,今日我只是饿了。”
因为很饿所以才赏脸喝了两碗,否则凭这毫无厨艺可言的菜式,她是碰都不会碰的。——青蝉悻悻地放下碗,没吭气儿。
怨不得姜无忧,她说话已经很给面子了。青蝉没精打采地收拾了鱼汤端进厨房,瞎忙活这么久,肚子还是饿。
她看看鱼汤,又看看先前那些烤坏的鱼,挑拣着撕下一块不算焦的塞嘴里嚼。这与鱼汤比起来,好下咽地多了。青蝉便翻来覆去的,将能吃的部分都拣出来吃了。
吃完重新出来,姜无忧还在院子里。
青蝉本想硬着头皮问一句她下顿想吃什么,但话到嘴边打了转,最后还是绕回肚子里。她进屋里去,找了个角落窝着。
这里横竖没有人声,静悄悄的。日渐正午,阳光也变得炽热。困倦来袭,青蝉眯了眯眼睛,慢慢睡着了。
这一觉不可谓不长,傍晚时分,青蝉才被鸟鸣吵醒,睁眼便见到一排黄色小鸟停在窗棂上,正十分有规律地轮流啼叫。它们叫声清脆婉转,小脑袋伴着节奏一左一右地摇摆,样子可爱而滑稽。青蝉兴致勃勃地走到窗边,打算近距离地看它们一看。
她一接近,那几只小鸟便扑腾起翅膀,不约而同地飞走了。与此同时,外面的鸟叫一下子热烈起来。
好像聚集了整个谷地的飞禽那样的叫声,响亮却不杂乱。青蝉出了门,天空中有大鸟盘旋,她甚至能听出那些叫声中透露出的兴奋。
——是姜无忧?她在做什么?
青蝉满头雾水,循声往鸟叫最盛的地方走去。
那是一片开阔的平地,日头西斜,余晖下的半空里,几乎塞满了各式各样的飞禽。绚丽的鸟羽流光溢彩,姜无忧低着头摆弄指尖树叶,白衣黑发,在一众鲜艳的色彩中是那样的夺目突出。
青蝉远远看着,姜无忧将树叶贴到唇瓣上,飞禽“呼啦”一下全散了开来。这无穷无尽的飞鸟在姜无忧吹出的调子里盘旋直上,几乎遮天蔽日。微弱的光线从它们大张的羽翅中漏下来,落在姜无忧肩头眉梢,她抬眸,对上了青蝉关注的视线。
青蝉站在明亮处,只觉得这是自己听过的最好听的调子了,激越澎湃,令人心潮翻涌。她如遭蛊惑,抬步踏入黑暗,不由自主地朝姜无忧走去。然而曲调却是那么短暂,她才走了几步,姜无忧就已经将树叶移开。
青蝉动了动嘴唇,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她的心跳全乱了,天地如此之大,她的眼中却只能看到姜无忧。
——姜无忧就在那里,她必须要说点什么。
青蝉提着一口气,步伐匆匆,走得目不斜视心无旁骛,迫不及待地想要说出些什么。姜无忧安静地站立着,安静地看着她的接近,然后牵唇笑了一下。
青蝉看清了她的笑容,还没来得及分析她这笑中的含义,眼前突然有物事坠落,几乎是擦着脸颊,笔直地对着她的脚尖砸了下去。
青蝉下意识尖叫,硬生生刹住脚步,低头一看,从半空坠下的兔子还没有死透,蹬了几下后腿,不动了。
青蝉一个趔趄,栽倒在地。
姜无忧:“……”
姜无忧走过来,拎兔子的间隙里扫了青蝉一眼,青蝉面色发白,撑着草地顺了顺气,不安地问姜无忧:“怎么突然会有兔子从上面掉下来?”
姜无忧:“……”
青蝉:“……”
姜无忧居高临下瞅着她:“烤兔肉会分你一半。”
青蝉:“……”
鸟群逐渐散去,夜幕正式降临。
湖边架了篝火,兔子被烤的冒油,肉香弥漫进空气里,一个劲往青蝉鼻子里冲。青蝉不争气地咽了口唾沫,捂着肚子往后挪——她不想被姜无忧听到自己肚子咕咕叫的声音。
姜无忧压根没理会她的这点小心思,看着火,转着烤架翻动兔肉。她的心情应该是不错,哪怕并不十分熟练,但从处理兔子到上火烤,都没有让青蝉插手。
青蝉看着姜无忧的背影,想的却是:她也许是不信任我的手艺,所以情愿自己动手了。
这么一想,还有些许的低落,但这低落很快被“马上就能吃到姜无忧亲手烤的兔肉”给冲淡了。青蝉伸长脖子往烤架上张望,心道就算这兔肉难吃透顶,她也会把自己份的全部吃光。
……
远远近近的夜明珠都亮了起来,夜空中繁星密布,湖水倒映着朦胧夜色,水面徐徐波动。
姜无忧割下一块兔肉,以匕首挑着往后递给青蝉。兔肉滚烫不好直接下嘴,青蝉一边小心翼翼吹着气,一边讨好地对姜无忧道:“……我不知道你也会做这些。”
姜无忧:“这有何难?”
对姜无忧而言,或许真的是没什么难事吧?青蝉赞同地点头,然后开始小口吃肉。姜无忧看着她吞咽的动作,没做声,青蝉注意到了,想了想,匆忙咽下嘴里的兔肉,表示:“真不错!真好吃啊!”
姜无忧听了,理所当然道:“这是自然。”
青蝉:“你看,一点都没烤焦呢!”
姜无忧:“……”
姜无忧转过身,撕下一片兔肉慢慢嚼,嚼啊嚼,然后她就再也没有回过头。
唯一的优点就是没有烤焦的兔肉,填满了青蝉胃里每一寸的空余。青蝉克制地打了个饱嗝,由衷得对前方的姜无忧道:“姜大人,多谢你,今晚我吃的很饱。”
正在熄灭篝火的姜无忧闻言,无可无不可地“嗯”了声。
青蝉上前去帮她,又问:“那我们明天吃什么?”
姜无忧手上一顿,侧头,月光下青蝉眸色亮若星光,衬着带笑的面庞,美不胜收。
姜无忧:“明天回白鹤城。”
“啊?”青蝉愣了愣,“不是有事才到这里来的吗?我们还没等到你的那位友人……”
姜无忧将最后一点火苗熄灭:“不等了。”
青蝉:“……”
说等是她,说不等也是她,青蝉缩回原位,抱着膝盖没说话。
……
姜无忧与青蝉依旧一前一后坐在草地上,夜色正美,两人都没有要回去小楼的意思。青蝉戳了会儿夜明珠,忍不住又去看姜无忧的背影。
夜风自湖面上吹过来,姜无忧的发尾被风吹的往后飘。青蝉的手指从夜明珠上离开,迎着黑发吹来的方向张开了五指。
有那么一小缕较长的发丝轻轻触到青蝉的指尖,青蝉脸上一红,闪电般缩回手:“……姜大人,你之前吹的那支曲子,很好听。”
隔了会,姜无忧的声音随风而来:“你听得懂?”
“……”青蝉无声地“呵呵”笑,她不通音律,况且那时一门心思想说点什么,调子也只大概听了个囫囵,能听出好听已是不错了,听得懂?完全听不懂……
姜无忧:“不过是驭鸟的曲子。”
青蝉“哦”了声,低头继续去戳夜明珠——直到前方传来陌生的曲调。
姜无忧的坐姿很放松,一手横到唇边,另一手搭垂在半弓的膝头,悠悠曲调就从她唇缝间倾泻而出。
这与之前那首截然不同,哪怕是不通音律的青蝉,也能听出这声音中满溢的……温柔?
星辰在丝绒般的夜幕上闪烁,明珠铺设的地灯一直延续到视线的尽头。湖水泛波,清风拂面。
近在咫尺的姜无忧,正吹奏一支动听的曲调。
今夜令人沉迷,青蝉沉醉于此,久久无法动弹。